陈文杰自然不会直说自己的想法。
但他的心里，总归有些无奈。
自己的父亲终归还是老了，这小子肯定就是为了骗百络通体丹的秘方，才谎称自己有能力改良配方的。
其实只要老老实实的想想，这么年轻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有改良传承几百年的丹药的能力？
陈文杰已经做好了打算，等一会视频通话结束，他就联系杭城那边的人，想办法把这个小子给做掉。
配方是陈家的不传之秘，这小子作为外人，知道了，就该死。
叶然然自不知道手拿手机拍摄画面的陈文杰到底是什么想法，不过他也懒得知道。
他现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钱天的动作，没有挪开一点视线。
因为叶然，又发现了系统的一个处用。
现在的钱天正在用药碾子磨药，在旁人的眼中，这动作平平无奇，但此时叶然的眼中，在钱天的头上，多了一个白色的进度条。
随着钱天磨药的动作，那进度条正逐渐朝着100%走去。
但它最后却停在了85%。
因为钱天磨药的动作已经停止了。他似乎觉得磨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用了。
看到钱天想要将药材从药碾子中取出来的动作后，叶然赶忙冲着手机说道：“等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让陈文杰和钱天都愣了一下，钱天疑惑的看向了陈文杰拿着的手机，就听里面接着说道：“继续磨，现在的程度还不够。”
钱天看着药碾子中的药泥，疑惑道：“这样已经差不多了吧？再磨的话……”
“听我的，继续！”
叶然的口气却很坚定。
钱天看了陈文杰一眼，陈文杰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先按照他说的做吧。”
反正这小子迟早得死，不如让他死的甘心点。
顺便也向自己的父亲揭露一下这小子的骗局，让他亲眼看到这药是怎么炼制失败的。
改良？这怎么能可。
他们陈家祖传的东西，是那么容易改良的？
陈文杰心中现在满是嘲讽，他也想好了，等这炉药再炼制失败，他就好好的跟他爹陈越真说说，都这么大岁数了，又混迹了这么多年京城，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孩子呢。
以往都是他爹教训他，这次居然能反过来，倒是让陈文杰有些跃跃欲试。
叶然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当屏幕中钱天脑袋上的白色进度条走满，他立刻开口，让钱天准备下一味药材，而钱天好歹也是陈家的首席医师，执行力什么的还是有的，当叶然告诉他什么药材需要磨到什么程度后，他自己就能掌控个八九不离十。
钱天现在心中的情绪，却从最开始的不可思议，变成了些许探究和疑惑。
那个正在视频通话的年轻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药材的研磨程度？
难道这对于最后成丹，有所帮助？
其实叶然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按照系统走而已。
当所有药材都研磨完毕，钱天抖了抖自己的老胳膊，平常他炼制百络通体丹时，药材都磨得比较粗糙，运动量根本没法和这次相比。
而之后，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将药泥攒成了小丹丸，这次丹药胚胎入手的的感觉，却和以往有些不同。
硬要让钱天说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钱天还真不好说，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手感。但钱天隐约觉得，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变化，很可能对最后成丹产生巨大的影响。
而就是这种感觉，让钱天莫名的有些开始信任起这个脸面都没见过的毛头小子了。
稳了稳心神，钱天将丹药胚胎放进了丹炉中，那丹炉看起来也是陈家祖传的，古朴陈旧，庄重典雅，就和博物馆中那些珍贵的古董差不多。
点燃了火，钱天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观察着丹炉内的情况。
而叶然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这个进度条和之前磨药时纯白色的进度条略有些不同，在进度条上，还标注了“加火”“大火”“恒温”等等字样。
叶然一开始还没看懂这些文字的用意，但随着进度条走到“加火”二字便突然不动后，叶然便明白了。
他冲着手机大声喊道：“继续提高温度！”
钱天一愣，但还是赶忙依言加大了火力，手中的扇子上下不停的扇着，丹炉内的火焰越发旺盛。
他心中的情绪，却不像他现在的动作那么顺从。
现在不应该加温的。
这是钱天的想法。
因为换做原来的百络通体丹，现在的温度已经足够了，再加温只会使药材变得更加干燥。
而之前这年轻人明明还借老爷的口提醒过他，要保持药材的水分，现在的做法，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之前钱天对叶然那为数不多的信任，又被磨平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然眼中的进度条也在缓缓移动，陈文杰已经换了好几次手去拿着手机，至于钱天……
他，呆住了。
他本以为突然加大的火候会烧尽丹药中药材的水分，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磨药时手法的缘故，丹药非但没有由内而外蒸干，反而从外部结了一层硬硬的壳，将药材包裹在了其中。
这一幕是钱天没有预想到的，其实他这么多年，也只炼制过百络通体丹这一种丹药，还真没见过多少特殊情况。
如果这个年轻人不是碰巧蒙中了这种情况的话，那毫无疑问，他的炼丹造诣，要远远高于钱天自己。
而就在钱天暗暗心惊的时候，叶然忽然又下达了指令。
“继续加温！”
还加温？
钱天吞了口唾沫，他现在都看到那丹药的外壳上出现细小的裂痕了，再加温岂不是就要彻底裂开了？
“听我的，快！”
叶然一看钱天没动作，赶忙又吩咐了一遍。
老医师终于反应过来，听着叶然的话，又一次加大了火力。
而丹炉内，果然传来了咔嚓咔嚓的裂开的声音。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这次，钱天终于没忍住，主动向叶然问道。
他实在是有些摸不透这个小子的路数。
而叶然的回答也是神秘莫测：“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叶然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心虚。
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现在加大火力，更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他只能信任系统。
而随着进度条走到恒温那里，叶然也是松了口气，一边让钱天保持丹炉的温度，一边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咔嚓，咔嚓……
丹药裂开的声音不断传来，钱天现在也满是心痛。
随着火焰的旺盛，他现在无法从旁侧观察到丹炉内的情况的，但丹炉内的声音却时刻在钱天的面前勾勒出一副丹药变成废渣的场景。
如果刚刚，在加大火力之前取出丹药，那这丹药就算比不上百络通体丹，也肯定不是一颗废丹。
说不定，还真能成一颗比百络通体丹稍差一丝的丹药，那这小子也算是改良成功了——至少降低了成本。
可现在，那枚本来精致的丹药却还在不断的爆裂，那丹丸碎裂的声音就和钱天心碎的声音差不多。
直到……
“灭火！”
手机里的年轻人在一瞬间大吼出声，而钱天，也在最快的时间内，熄灭了火焰。
咔嚓！
丹炉内发出了最后一声响亮的碎裂，正在灭火的钱天长叹口气，他已经预料到现在那粒丹药的下场了。
这次他直接掀开了丹炉的盖子，看向了其中的丹药。
“肯定成渣滓了吧。”
不远处拿着手机的陈文杰这样想着，心中暗笑。
刚刚丹药碎裂的声音就像是爆竹一般，任谁都知道这是炼坏了。
他将头靠近了自己的手机，冲着陈老爷子道：“爸，说真的，你怎么能谁的话都信啊？这次被别人骗走了咱们的配方，啧啧啧……还好现在有个机会揭穿他，不然以后，百络通体丹可就不是咱们陈家的独一份了。”
说着，他还长叹了口气：“而且就算改良，还能改出什么来？现在百络通体丹的功效已经够逆天了，在一年之内暂时性的疏通一个人的一条经脉，让他练武的进度扶摇直上，还有什么药效能超过它？仙丹吗？”
他这边说着，一旁的钱天，却忽然惊叫了起来。
“家主！家主！你快来看！”
他的语气中带着兴奋，讶异，震惊，不解等等等等的情绪，就好像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又像是一个小孩子似得，在丹炉面前跺着脚。
陈文杰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状态的钱天。
论辈分，钱天还要比他大一辈，而论影响力，钱天也要比现在的陈文杰高上一些。
他在京城中，或者说在华国医学界的领域中，都是仅次于京城四大神医的存在。
能让这种人物露出这种表情。
陈文杰心里一震，也赶忙跑到了丹炉旁。
手机的摄像头因为他的动作而晃晃悠悠的，看着叶然有些眼晕。而当陈文杰停下，叶然和陈老爷子也看到了那丹炉中的情况。
一粒丹药。
没错，里面只有一粒丹药，根本没有什么药渣。
但那粒丹药实在说不上是美观，更和叶然之前嘱咐给钱天的“光滑”和“圆润”沾不上边。
这丹药呈棕色，其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皲裂的裂痕，但这些碎裂开的地方，却都还完整的依附在丹药上，好像是将军出征时披挂的战甲一般。
整个丹炉中，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丹丸，干净得再无他物。
他们之前预想的渣滓，一点都没出现。
陈文杰伸出了手，一股太极劲包裹在了他的手掌上，避免他被高温灼伤，他将手放进丹炉中，取出了那枚丹药，摊在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掌上。
“成丹了！不管怎么样，至少成丹了，只要有药力，哪怕只有一丝，那也是件喜事！”
钱天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陈文杰心情略有些复杂，但说到底，还是喜悦占的多了点。
虽然有点打脸，但毕竟对陈家是好事。
坐在叶然身旁的陈老爷子也是长出了口气，虽不知这丹药的效果如何，但现在看来，至少是丹药的样子，比上次的药渣好多了。
“如果你们眼中的改良只是这种程度，那也有些太容易满足了吧。”
只有叶然，此时勾起了唇角，轻声道：
“现在，才是丹成的时候……”
“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