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汀收到消息的时候,太子监国第一日的朝会已经结束。她的面前跪着的是一个叫做王陵的内侍,和她汇报了太和殿里发生的一切。
太子临朝、帝王晕倒、皇后来中和殿、太后进中和殿、太后懿旨还有最后的太子监国……
一连串的消息让贺兰汀喘不过气来,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为什么第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就没有人告诉她。
太子临朝的事情,在宫外的魏武侯肯定可以打听的到!
口腔里弥散上了淡淡的血腥气味,贺兰汀的眼神绝望,原来是魏武侯投了太子。
魏武侯有个侯夫人,那是当今太子妃的嫡姐,有这样一层关系,当然可以投太子。
那陈忠呢?这个阉人总不至于投太子。
“陈忠人呢?”
王陵的眼中含泪,“陈公公被人告了,说他和宫女结对食,按照宫规打了板子,人已经没了。”
所谓是春江水绿鸭先知,除了宸妃本人被瞒得严严实实,一些小宫女、内侍已经知道了太和殿里发生的事情。
陈忠在被扣住了以后,有个宫女趁机就有人来告状了,说是陈忠违背宫规和她的养姐结对食,并且还在一起生活里,生生虐得她养姐自杀。
陈忠跟着宸妃娘娘爬起来的时间太短太快,不像是傅斌一样慢慢往上爬,所以难免行事就猖狂一些。
陈忠在净身以前,有个圆脸笑起来带梨涡的未婚妻,他家家道中落了最后进了宫,这未婚妻自然和他解除婚约,甚至他净身发高热的时候听闻她又订婚了。
陈忠在见到这位叫做珊瑚的宫女以后,就觉得看到了小时候的未婚妻,一样的圆脸,一样的梨涡,不同的是未婚妻是丹凤眼,这个宫女是杏眼。
他又有些权势了,就逼着这位宫女和他结对食。
和这个叫做珊瑚的宫女结对食了以后,陈忠发现了对方心不甘情不愿,了解到了这位珊瑚喜欢一位侍卫,只觉得自己被带了绿帽,和那个曾经的未婚妻一模一样!
被勾起了往事不堪回忆的陈忠就在床笫之间折磨对方。
珊瑚在一次被虐得太过的情况下自杀了。
珊瑚的性子很好,她在宫中有一个小姐妹因为珊瑚的死亡哀痛不已,昔日里陈忠权柄滔天的时候,她只能够蛰伏起来。
墙倒众人推,在发现了成德帝血液淤堵,暂时醒不过来,太子监国以后,就有人趁机来推墙了,来推墙的人就是宫女珊瑚的干妹妹。
按照宫规,凡阉人娶妻者,杖二十。
宫里头是明令禁止结对食,更何况陈忠非但强迫那位叫做珊瑚的宫女和他结对食,还虐得她悬梁自尽,所以最终定下了杖死陈忠。
傅斌并不折磨陈忠,只是十板子下去,陈忠就已经是进气比出气多,确定咽气了以后,傅斌还让人收敛了他的尸骨,把他葬在郊外。
傅斌看着陈忠的尸骨,对于这个死对头并没想着挫骨扬灰,反而有些感慨,若不是自己的姐姐当年救了太子,抚育了太子长大,让宸妃一直得势的话,只怕杖死的就成了自己。
傅斌埋葬了陈忠,就像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败了,也有人这样安葬自己。
贺兰汀听到了陈忠被杖死,傅斌给他收敛了尸骨,眼睛闭了起来。
她所拥有的并不多,唯有帝王而已,是她心急了,想要快些要个皇子在身边,结果……自从宫中没有了两个孩子以后,后宫里就没有人传出过谁有孩子。
“去乾元宫。”
贺兰汀知道成德帝可能会醒不过来,如果换成她是皇后,她也会这样做,只是她现在除了去守候皇帝,也并无其他路可走。
而且万一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呢?
那简云窈可是皇后,她的孩子又成了太子,许是不会这般下手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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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榻上的成德帝一开始是没有任何意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耳畔听到了贺兰汀的哭声。
“陛下,汀儿来陪着你了,你快些好起来吧。”
“太后也关切得很,日日都来陪着你,这些天冷,太后都咳嗽了。”
“你还记得我们的初遇吗?汀儿有没有告诉你,当时我就觉得陛下英武不凡,我对陛下也是一见钟情,但是我心中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贺兰汀的声音像是一条线头,顺着这个线头轻轻一带,毛绒团被展开了,成德帝的思绪翻飞,想到了当时和贺兰汀的初遇。
对于成德帝来说,在皇子的期间,他在几位皇子之中毫无竞争力,母妃艳丽在先帝那里颇为得宠,他没想过继承皇位,也就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皇位是捡漏而来,虽然也让他高兴,但是到底没那么大的情绪起伏。
而和贺兰汀的相恋全过程,是他此生最为刺激的事情。
贺兰汀是他好兄弟的妻子,但是初遇的时候,他并不知晓,他深深地被贺兰汀吸引,到后来不顾对方是兄弟之妻的身份,对她豪夺。
贺兰汀的笑容、贺兰汀的眼泪……
生平最为刺激的事情让成德帝的感官渐渐复苏,他的眼睛睁开了,对上了贺兰汀惊喜若狂的眼。
“皇上!”贺兰汀是惊喜的,她以前在民间听过一个传闻,有人曾经在昏迷不醒的人旁边念叨过去的事情,人就渐渐恢复了意识。
贺兰汀就这样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念叨这些旧事,没曾想,陛下在昏迷了五日之后当真睁开了眼。
只是,贺兰汀看着成德帝有些歪的一只眼,心中重重一沉,这样的话,成德帝的脑袋还中用吗?
“您还记得汀儿吗?”贺兰汀不敢提朝堂的事情,想着徐徐图之,“若是记得,就眨一下眼。”
帝王眨眼了。
贺兰汀欢喜了起来,连忙让人把帝王扶起来。
欣喜过后贺兰汀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成德帝虽然已经醒了,但是淤血堵住了他的大脑,他只要张嘴,嘴巴就是歪的,说不了任何的话。
成德帝试图写字,他想写废除太后的懿旨,太子不得监国,他成了这样都是太子气得,太子无才无德,不堪为太子!
但是手抖得浓墨污染了纸面,什么都写不出来。
成德帝只能够看着年轻的、野心勃勃的太子同他行礼,不等着自己有所动作,太子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赵嘉泽的态度恭敬有礼,言语之中却把自己当做了整个大齐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近来朝堂也没什么大事。”赵嘉泽浅笑着说道,“父皇不必担忧,儿子好歹有过为官的经验,一开始儿臣担忧处理不了奏折,后来发现和做同知的时候,处理下属的政务也没什么不同。父皇放心养病,儿子定然在监国期间一定勤勉为政。”
谁要他勤勉?
成德帝有些歪了的眼里在冒火,他只想让这个太子从龙椅上滚下来,这个龙椅是他的!
成德帝想着,他要养好身体,他要让赵嘉泽滚开。
却不曾想,在喝了一碗皇后娘娘递出的汤药以后,眼睛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放心。”简云窈抚了抚成德帝的面颊,“你最喜欢宸妃,你去了以后,我会让宸妃陪着你的。安心去吧。”
刚出正月十五,街面上的商铺重新开张,正好也消了雪,有经验的人知道第二日肯定是个晴朗的天气,正好适合开门做生意。
而这一日的晚上,从宫中传来当当当的敲钟声,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帝王薨了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