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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在忍(糖人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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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2-03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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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顾写尘的剑。

无论是剑尊之剑, 还是魔尊之剑…总之,当他手中握剑的时候,就是举世唯一。

霜凌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是人间万象, 每分每秒, 每寸剑意, 都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深邃浩瀚。

当他执剑之时, 风也是他的, 天也是他的。

…然后心也是?

霜凌甩了甩脑袋,可是好尴尬好尴尬,她竟然误会成了情蛊。

不是很想说话了…!

霜凌捂住脸,然后捂住嘴,最后捂住脑袋。

但顾写尘大概是很想说话,他眼底渐次带过很多意味,藏在漆黑冰透的眸色中, 最后一点点转深。

圈着她的手臂也微微收紧,低头, 埋在她颈侧很低地笑了一声。

他一笑, 霜凌更是羞耻到发麻, 捏住自己发热的指尖。

可恶可恶。

尊魔之剑被顾写尘踩在脚底下,揽着她一起,霜凌站在他身前,觉得这把剑一定是很不满所以才一直在嗡鸣。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心口, 一定是剑在震, 所以她心也颤。

他们此时在阴仪最西, 荒岚之水入海口,准备飞向久违的仙洲。

对两个人而言, 都有非比寻常的意味。

霜凌抬起眼,透过海雾看向远处的大陆。

玄铁黑剑御于空中,魔主与圣女行迹没有对外宣告,毕竟以顾写尘如今身份拿走冰息重剑,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以故剑压制魔剑,不能横生枝节。

但身后却传来一道破空追来的声音。

顾写尘眉目压低了些,微微斜睨。

一道蓝影。

霜凌连忙回头去看。

回归故土之后,君唤的情况好了许多,身上的蓝衣换了一身,只是整个人仍然是清瘦空洞的。

多数时候君唤都在昏睡,但是每一次,他都是最先发现圣女的人。

就像那年在乾天古祠庙前提醒她别进去,又在灵符玉上奔袭千里提醒她“回”。

尊魔之剑立刻升高,霜凌只好挥手喊他:“我没事——君唤!不用担心。”

别说顾写尘现在的力量,她自己也有了分神水平的荒岚之力,走到哪里,她的弟子们都能感知到她安好。

此去仙洲如果顺利,今后仙魔两道就能相安多年,他们合欢宗弟子也不需要再次颠沛流离,向外寻找出路。

君唤站在阴仪的岸边,默默地抬起头。

顾写尘漠然道,“用不着他,走了。”

修仙,还是修魔,这个人比他差得远。

“我知道,我只是…”霜凌叹了口气,认真对顾写尘解释道,“叶敛给君唤做过检查,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几乎全都是愈合过的痕迹,还有很多强行突破的地方,连叶家都束手无策,我只希望他能正常地生活下去。”

顾写尘眼底冷淡,笑意没了。

一段话酸了两次。

他的目光终于冷淡地落在那人身上。

此刻,魔主身上没有黑雾藏匿,他手臂揽住霜凌,眉目清晰,带了点居高临下的嘲意,垂目看着那边的蓝衣人。

君唤的目光似乎并不意外,依旧是一潭死水。

他望着圣女身后的高大玄衣人影,其实在那日魔宫之内,他就已经感受到了。

君唤是按照这个人炼化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十分了解顾写尘。

虽然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按照顾写尘炼化。

圣女会给他答案,他也想给圣女答案。

他要再去看看。

君唤仰望了片刻,最后伏地行礼,双手平举,露出腕侧的荒息莲印。

那是流落在外的弟子之中,霜凌画下的最后一枚。

霜凌深吸了口气,心想这次回到那里,一定不一样了。

她的荒岚之力越来越强盛,圣女连结的莲印都在生生不息地互相辉映。

一定可以的。

顾写尘单手摩挲着她下颌转了回来,脚下的尊魔之剑飞速驶出。

海雾掠过足尖,阴仪远在身后,由东向西,他们像是奔赴江湖而去。

君唤,欲境,阴仪故土,渐渐变得遥远。

越过漫天雾气,整座仙洲的轮廓开始在眼前徐徐勾勒,霜凌的心莫名一紧,在风中回头看了看顾写尘,他垂眼回看她,表情看不出意味。

“其实君唤更像是以前的你。”霜凌忽然说。

没有情绪,不畏苦痛,不像人类。

顾写尘眉梢挑起一寸,眼底有一分说不出的意味。

“但你现在情绪多了很多…”霜凌用鞋底踩了踩尊魔之剑,“他们还在反噬你吗?”

尊魔之剑震得更厉害了,像是骂得很脏。

她可以帮顾写尘收敛魔气,但他并没有让她这样做。

顾写尘垂下眼睛,在破开海雾的长风中看他,黑发掠过额角,抚在她唇边。

“在反噬。”

“但我的情绪和他们没关系。”

顾写尘在风中开口,圈住她靠在自己怀里。

魔剑撞入灵气渐薄的仙洲上空,鼎沸人声随风送来,霜凌却听见他说。

“修魔之后,我有很多想法。”

“但我在忍。”

穿过东岸震雷洲,落在坎水与艮山之界,再向西北,就是曾经的乾天圣洲。

如今遥望,已无高耸入云的玄天帝阵。

四洲强盛,立平光阁,平衡仙门之势。

虽然各大世家已经得知了灵脉枯竭的危机,但还并未见祸于九洲之间,只是各洲比之从前隐隐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焦灼。

霜凌稳稳落在地面,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听见熙攘的市井之音,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临水竹篱,酒旗沙岸,茅舍炊烟,人声交错在洲际之间,有着各洲不同的乡音。

这里离艮山最近。

顾写尘淡漠而立。

霜凌和他戴上了从前一样的笠帽,她站在顾写尘身旁,忍不住想听听,三年之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在谈论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坤地的灵脉已经断了,我亲家是坎水龙城子弟,他们的消息最灵通。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因为那炽月魔主是将破十阶的灭世之魔!魔气大盛,必噬灵脉。”

霜凌连忙转头看向顾写尘。

离开时人人谈论顾写尘。

回来时人人谈论的,依旧是顾写尘。

这仙门的声息倏然而至,上到天下到地,人声鼎沸之间,终有物是人非的辛辣。

而那人眉眼微微抬起,不置可否。三年来他走过天下各处,早有预料。

再往前走,正好便是艮山脚下。

如今岁禄剑宗早已没落,可道旁却立着一尊白玉清月丰碑。

香烛缭绕如仙烟。

霜凌走过去,便见上边的刻印。

——淞阳剑尊飞升之念。

霜凌的心微微一颤,抬手拂了拂碑上的灰尘。

明明只是立了三年,看起来却已经古旧。但丰碑之前仍有香烛,人间已经把顾写尘作为神来敬奉。

这是回到仙洲必然会遇见的场景,霜凌心中也有预期,这也是为什么她那时候那么一心维护他的大道。

对这个世界而言,如果连顾写尘都不能飞升的话,那修行大道之苦,还有什么意义?

那才是真正的道心破碎。

顾写尘握住她沾了灰尘的手,轻轻扫过,然后牵在袖口之下,没再松开。

大概顾写尘自己也知道离经叛道。

但他仍然这样做了。

可转身之前,霜凌眼前忽然划过她以为他飞升那日的场景。她孤注一掷,以荒息连接虚空中乾天帝君那庞大身影,某一瞬间,她隐约像是感知到了对方。

他像是也在等待飞升。

可如今顾写尘并没有飞升。

那九洲之内,下一个还会有谁飞升?

霜凌被如今的魔主牵着走向村市,眼睫却忽然一颤,低头看了看自己另一手的掌心,想起那日在阴阳鱼井中隐隐感觉到的注视。

以荒岚入道,日进千里。

下一个最有可能飞升的人,是她…

“怎么?”顾写尘低头问。

霜凌摇摇头,等到了乾天圣洲,拿回他们的剑,或许在曾经的遗迹之处,能找到些什么。

道旁茶馆里的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喝了口浓茶,叹道:“却说那年,淞阳剑尊荡平乾天圣洲——”

霜凌连忙竖起耳朵听,他们现在还不知圣洲内的情况。

“诸位都知道,圣洲之内如今是什么情形,那方圆千里的深坑之中,埋藏着顾写尘飞升的秘密,如今被各大世家森严戒藏,凡人不得而知哪!”

霜凌眨了眨眼,什么秘密,他其实没飞升的秘密吗。

“但这其中的情恨之事,欲说难言——当年顾写尘因合欢圣女了却情劫,大道飞升,如今圣女却沐水重生,于阴仪魔域,再引炽月魔尊为之倾倒!仙魔同劫,足见这合欢圣女,何等绝色!……”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霜凌顿时尴尬得坐立不安。她甚至不敢看顾写尘的表情,拽着他就往前跑了。

可是到处都是关于他的讨论。

“遥峙之约还有三日,那炽月魔主可会现身?”

“我登高隔海以千里目术看到过他的魔影,那简直是无边无际!”

“如今震雷洲东海地界不断有魔修侵入,皆高呼炽月之名——当年乾天帝君在时,至少保十年禁魔安稳,如今……”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莨王就是如今唯一希望。他虽然堕魔,但心志未变,他是向往仙魔两道和平的。”

堕魔原本是仙门禁忌,特别是世家子弟,当年顾莨堕魔被发现还要向乾天圣洲谢罪,但如今,在炽月的残暴对照之下,顾莨倒情有可原了。

“以莨王修魔之天赋,的确能够压制炽月——”

“顾莨少宗主这一生也当真是波澜壮阔!若写成话本,当是名角。”

霜凌终于听沉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情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总会有人更破防,最破防。

霜凌释然地松了口气。

顾写尘黑金色的袖口之下,牵住她的手,低头看她,“怎么?”

霜凌摇摇头,抬眼看她,“我们现在就去乾天圣洲吧!”

拿走自己的剑,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顾写尘的目光扫了扫这市井人声的街巷,“稍等。”

他牵住霜凌的手,像是根本没听这些风言风语,淡漠清冷。

然后,从街头到巷尾,所有能入口的东西,盛满了霜凌的储物袋。

他从头买到尾。

这段时间霜凌在阴仪合欢宗也没少吃东西,仙门的吃食之中并没有荒息流淌,但味道确实比原生态的魔域好了太多。

“好了好了,够了…哎!”她手忙脚乱。

霜凌眼看他付给小摊贩的东西都远远超过价值,张张嘴,最后又忍了下去。

当了魔主之后。

他真的,很有钱。

整座阴古魔宫深嵌在绝落地的雪山之中,黑金色岩壁之内全都是名贵的晶体和兽角,从前阴仪封禁之后这些东西在仙洲价值连城。更不要说身为魔主,他还受三境供奉。

当然顾写尘一生也从来不在意这个就是了。

最后一处小贩卖的是糖人,霜凌看着非常新奇——修仙界捏的糖人果然不一样,这里又离艮山岁禄最近,那糖人竟都带剑呢。

顾写尘扫了一眼挂糖人的小推车,眉目一顿,然后伸手付钱,买下了最顶上最复杂的那面糖人。

他看了看霜凌。

霜凌很高兴地接了过来,低头,先小心地舔了舔糖人的剑尖。

真是糖做的,甜得很。

这捏糖人的也是修者,这有修为的手艺,做出来的果然栩栩如生。

顾写尘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冲淡了一身清冷。

“好吃?”

“好吃的!”

这糖浆比她自己用槐花蜜做的糖棒更香醇。

糖人不仅有剑,从头到脚做的都颇有威风。它的四肢双腿也画得很清晰,身上还穿着衣裤。

霜凌欣赏地对着光看了半天,然后嘎巴一下咬掉了它的脑袋,嚼嚼嚼。

顾写尘唇角一提,抱着胳膊看她。

但糖人的脖颈之下,身子是一整块,霜凌在身上舔了舔,咬不动,然后只好先去咬它分开的腿。

粉色舌尖在双.腿之间一闪而过。

顾写尘原本看着,忽然转过了头。

冷白色的下颌线微微绷紧一瞬,走线清晰而收敛,抱着胳膊的胸膛下起伏了一瞬。

她唇角蹭到了糖渣,形状饱满漂亮的唇瓣被糖水覆盖了一层蜜色。

腿上分开那块的糖比脖子要厚,她用唇抿了抿,然后才终于咬住了。

“很好吃,”霜凌含含混混地说,“就是太难吃了。”

街上人来人往。

顾写尘忽然闭眼,向前走了几步。

魔主大人的背影挺拔而紧绷,漆黑的剑柄从窄韧的腰后露出了一截,冷中带热。

霜凌呆了呆,抬头,“你去哪?”

去冷静一下。

顾写尘眼底压着明灭的莲花魔印,走出三步,又回来拉住了她手腕,一旋身带到了街巷角落,下腹绷紧。

这糖人画的是飞升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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