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芙蓉石高仿
孟砚青既得了那字画, 自然是想着尽快卖出去的,卖出去,先弄到一笔港币, 之后就可以倒腾点什么挣一笔钱了。
她想大致了解最近香港拍卖会的情况, 恰好有一场拍卖会, 是香港成立太古佳士得公司的,这次的拍卖会主要是瓷器玉器,不过也包括一部分字画。
周五那天,培训班早早结束,孟砚青便带着她那字画过去了拍卖会鉴定处。
到了那里后, 先进行登记,登记后就会与专家对她的字画进行鉴定, 如果鉴定审核过关,对方会给出一个参考拍卖价, 彼此有意的话, 就可以进一步签订委托拍卖合同。
孟砚青过去的时候,那边熙熙攘攘全都是排队的,不少香港市民操持着粤语,手里拿着自己的字画,议论纷纷的, 有的还互相研究评判一番。
孟砚青看看这队伍挺长的, 不过也没办法,只能慢慢等。
谁知道等了半天,最后人家说, 收齐全了, 不收了。
当场有人就嚷嚷起来了, 孟砚青初来乍到的, 自然没得嚷嚷,也只能罢了。
没想到卖个物件还不容易。
她便想着,改天过去找谢敦彦,让他帮忙找个主顾吧。
不然她这么一个外来户,想找个门路都难。
当下也就罢了,她先过去图书馆,谁知道到了图书馆,恰好便看到了商西爵。
他西装革履,站在图书馆前的水池旁,显然等了很久。
他看到她出来,那视线便落在她身上了。
孟砚青径自走到他身边,笑道:“商先生,我猜,你是在等我。”
商西爵看着眼前这个在阳光下如此明艳的女人:“是,孟小姐,我在等你。”
孟砚青听此,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商西爵道:“首都体育广场的珠宝展览,多谢孟小姐指正,才及时纠正错误,避免贻笑大方。”
孟砚青:“商先生言过了,哪里敢说指正。”
商西爵:“谢谢孟小姐为我们指出纰漏,我对孟小姐感激不尽,我想请你共进晚餐,不知道有那个荣幸吗?”
孟砚青听着,倒是觉得眼下的商西爵多了几分诚恳。
不过考虑到宝瑞和鸿运珠宝的竞争对手关系,她还是笑着道:“能和商先生共进晚餐,自然是我的荣幸。不过今天我还有作业要完成,改日有时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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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培训班课程是珠宝设计实训,让人意外的是,过来上课的竟然是聂扬眉本人。
她来到后,大家自然都有些激动,毕竟聂扬眉可是香港翡翠夫人了,在香港珠宝设计领域是顶尖的专家,大家以后都是要从事这一行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能见到聂扬眉本人。
聂扬眉一见到孟砚青,便含蓄地笑着冲她点头,之后让大家略做自我介绍,才开始上课。
聂扬眉不光是在珠宝设计领域很有建树,她还是英国地质学会的会员,并且在美国学术刊物“美国学家”上发表过专业文章,而最让人侧目的是,发现了翡翠中的地生钠铬辉石,而这地生钠铬辉石也成为形成翡翠特性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以说,聂扬眉对翡翠的了解,是华人领域对珠宝研究的一个突破。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以聂扬眉如今在珠宝领域的地位,她如果看重了哪个学生,或者想给谁机会,那对大家都是求之不得的。
可以说,她随便一个举荐,对于培训班这些普通刚入行的从业者来说,都是莫大的机会。
是以如今聂扬眉给大家上课,大家自然一个个都听得专注。
期间,聂扬眉也几次提问问题,大家都抢着回答,到了最后,聂扬眉让人拿出一个紫檀木托盘来,大家看过去,却见托盘里是黑色海绵首饰垫,垫子上放了十几件各色各样的珠宝,有翡翠有宝石。
她先笑着给大家过目:“你们觉得怎么样?”
孙柔嘉从旁看到,笑道:“非常漂亮的宝石。”
她出身良好,说话做事自然是一等一的,便又笑着说了句:“聂老师的这些收藏,果然都是顶尖的。”
孟砚青听到这话,淡看了一眼孙柔嘉,之后缓慢收回目光。
聂扬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望向孟砚青:“砚青,你发现了什么?”
她这一说话,周围同学顿时感觉到,她们好像很熟稔?
孟砚青也没想到聂扬眉竟然直接问自己,她便道:“这些珠宝都是仿造的。”
啊?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惊讶地看向她。
那孙柔嘉听这个,更是好笑:“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聂老师拿出来的,聂老师能拿出仿造货?”
孟砚青笑道:“聂老师的意思,想必是考考我们的眼力,让我们学习鉴定吧,所以这不是收藏品,这是教学用具。”
教学用具?
孙柔嘉再次看了眼那珠宝,顿时脸色微妙起来。
那她刚才竟然夸赞“聂老师藏品”如何如何好,是有些过于丢人现眼了。
聂扬眉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笑着说:“柔嘉,砚青说得对,这些确实是我的教学道具。”
孙柔嘉便尴尬了,一时只好勉强笑着说:“倒是挺好看的。”
聂扬眉笑道:“也没什么,你们还没学习鉴定知识,自然鉴定不出,其实你们刚开始学习,不怕看错了,越是这种高仿品,越能锻炼你们的眼力。”
这么说着,聂扬眉便开始逐个让同学分辨这高仿品到底怎么辨别,怎么看出这是真是假的。
孟砚青从旁看着,其中有一位叫赵言君的女同学,她好像是香港金福珠宝公司的设计师,据说是国外留学归来的。
她对珠宝鉴定倒是有些懂行的样子,说出的话也是头头是道。
这么看,聂扬眉这次的培训班同学也是藏龙卧虎了,看来这培训班含金量很高,大家过来这里,不光是奔着提升自己行业知识,还奔着聂扬眉能提供给大家的资源。
很快,大部分玉石都已经辨认出来真假,唯独有一件蓝宝石,大家怎么看都看不出仿造的痕迹。
那宝石也是有绢丝状六道线,完全和真的一样,一时大家疑心,这是不是老师在考验大家,其实这根本就是真的?
聂扬眉便看向孟砚青:“砚青,你觉得呢?”
她这一说,大家也全都看向孟砚青,也有人好奇起来,好奇为什么聂扬眉特意问孟砚青。
其中,那孙柔嘉皱了皱眉,盯着孟砚青看。
其实这个时候大家多少有些不服气。
毕竟大家都知道大陆早几年的情况,穷得饭都吃不上,听说还搞运动,好东西都给砸了烧了,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根本不懂珠宝,又怎么会鉴定?
虽然孟砚青是不错,大方得体,但到底是大陆来的……
听起来,她是要学了珠宝设计后去学校当老师的,这足可以看出大陆珠宝行业的水平了。
聂扬眉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知道大家的风气和偏见,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含笑看着孟砚青。
孟砚青知道聂扬眉这是要提携自己,也想趁机打破大家对大陆珠宝行业的偏见。
尽管确实很落后,但聂扬眉不想让大家有那种偏见。
体会到这一点,孟砚青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其实这只是很不起眼的小事,那种情感也是很细微的,但是却依然让人感动。
人就是这样,也许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被温暖到了。
于是,她到底抿唇轻笑了下,在那或者期许的或者好奇的,或者嘲讽的或者不屑的目光中,开口了。
她笑着说:“其实鉴别这个很容易,只需要一杯水。”
一杯水?
于是聂扬眉的助理便取来了一杯清水。
孟砚青将那块宝石放在水中,之后指着道:“大家可以从这个角度看。”
众人惊诧,凑过去,按照孟砚青所指的角度看过去,一看之下,就有人惊奇了。
那宝石底部隐隐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颜色,非常薄,而这宝石的颜色其实就是出自那片薄色。
但如果角度不对,在宝石内部六道勒光中,那薄薄的颜色便发散开,寻常人用肉眼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就有人惊奇:“这是什么?”
孟砚青这才捞出来蓝宝石,道:“这是用芙蓉石来造假的。”
芙蓉石?
大家全都看过去,这说芙蓉石?
孟砚青道:“芙蓉石本身就有六道光,所以可以用芙蓉石来造假,这块石头是把芙蓉石底部挖开一个很浅的洼,在里面垫上颜色,之后再用芙蓉石磨出一个薄片来嵌进去的,一般这种造假也不难发现,但是这个手艺高明,做得巧,六道勒光恰好掩盖了嵌片,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大家恍然,一时就有人围着那宝石看,仔细看,好像确实发现宝石最下面有嵌片的痕迹,但是很浅淡,以至于大家误以为是瑕疵,竟然没人注意到。
一时大家议论纷纷的,自然对孟砚青敬佩至极,还有人好奇孟砚青是怎么学的。
那孙柔嘉看着这情景,越发皱眉,从旁闷不吭声的。
聂扬眉笑望向孟砚青,孟砚青也正好笑看向她。
相视一笑间,两个人心领神会。
一旁,赵言君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孟砚青,之后,又看了看聂扬眉。
这个时候,大家自然都意识到了,她们是熟悉的。
谁想到,这大陆妹竟然和翡翠夫人有些瓜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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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聂扬眉邀请孟砚青共进午餐,两个人倒是聊了很多,聂扬眉也问起最近孟砚青的学习进展等,又对她进行了指点。
孟砚青自是感激,她能感觉到聂扬眉对自己的殷切希望,那是提携后辈,是对大陆的眷恋,也是对她自己母校的期待。
说话间,聂扬眉道:“我本来想和你说呢,我最近要办一个品鉴茶话会,会邀请香港珠宝玉器行业的各位同好,我想着,你也过来吧?”
孟砚青自然感兴趣,问起参会者都有哪些,聂扬眉详细说了,有几位香港收藏大家,那都是孟砚青耳熟能详的,也有一些和她家祖上还有些渊源——当然这些孟砚青也绝不会再提起了。
而年轻一辈,诸如商西爵谢敦彦,也都会被邀请到。
聂扬眉笑道:“今天我们班上的孙柔嘉,家里原本是做电子产品的,不过听说这几年也想涉足这一行——”
说到这里,她便笑得有些含蓄了。
孟砚青听着,便明白那笑中的意味。
说白了这一行不是那么容易涉足的,门槛很高,你得博闻广记,得有底蕴,如果实在什么都不懂,那就得放低了姿态,多向人请教,慢慢增长见识,磨练眼界。
如果本就不懂,只仗着自己有钱,便要涉足这个领域,拍卖会上一味砸钱,别人夸你一句有实力,其实暗地里都在笑,就是一个纯种的冤大头。
聂扬眉不明说,但显然是瞧不太起的。
孟砚青笑了笑:“我也是不懂了,她仿佛对我很有些敌意,这敌意来得莫名。”
聂扬眉叹了声:“回头你就知道了。”
孟砚青心中疑惑,不过看那样子,聂扬眉是不会说了,也只好罢了。
这么聊着,孟砚青说起自己的那幅画,想问问聂扬眉有什么门路。
聂扬眉一听,倒是感兴趣:“我这茶话会,来得都是文化和收藏界名流,珠宝玉器和那古董字画本身也不分家,茶话会后,会有一个小型私人的竞拍,你如果感兴趣,不如把你那画拿过来,我找人帮你鉴定下,看看怎么卖出去。”
孟砚青听着,自然大喜:“那就麻烦师姐了。”
聂扬眉:“倒也不是什么事,你是有眼力的,这画又是陆家后人亲自给你描补的,其实我也想见识见识呢。”
毕竟,陆绪章母亲可是民国时颇有名气的女书画家呢。
孟砚青对于陆绪章的手艺其实是很有自信的,提起这个,多少也有些小骄傲。
她笑道:“到时候还得请师姐鉴赏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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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聂扬眉相助,一切倒是顺利许多,聂扬眉拿了那幅画,请了一家鉴定基金会的专家来看,那位专家仔细看了看这画后,眼睛便亮了。
他详细问了问这字画的情况,孟砚青大致说了,专家连连颔首,直接把孟砚青请到一旁来,仔细讨论,并请专家进一步看。
这鉴定基金会几位专家评定后,鉴定为王翚晚年集大成之作,认为如果上佳士得的话,应该能十万港币起拍。
聂扬眉见此,也颇感兴趣,如今佳士得拍卖会已经赶不上了,但是却可以在她的小型私人拍卖会上卖。
她笑着道:“到时候我多请几位书画界的朋友,争取卖出去一个好价格。”
对此,孟砚青自然很满意,给了十万港币起拍价,现在纽约拍卖王翚画还是一个新鲜事,如果顺利,这个价格也许能到二十万港币!
而二十万港币,她完全可以在香港扑腾着干点事情了。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这幅画很快交给了聂扬眉,聂扬眉也放出消息去,果然就有几家素来关系很好的书画同仁都表示感兴趣。
孟砚青听着,也略松了口气,这时候她没事也在荷里活道逛,果然这里时不时有些可以捡漏的物件,都是那些打算离开香港的有钱人舍下的。
这自然是意外之喜,不过也只能是休闲娱乐罢了,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还是尽快从香港搜集复印资料,争取多带点香港珠宝设计的先进理念回去。
那天谢敦彦也邀请孟砚青过来共进午餐,提起翡翠夫人的茶话会,孟砚青说起自己和聂扬眉的交情来,谢敦彦意外之余,倒是笑了:“那倒是巧了,到时候我可以帮你捧场,看看卖个高价。”
孟砚青笑道:“也好。”
当下两个人说话间,谢敦彦也把香港知名的一些收藏家和文艺名人都说给孟砚青听,让她好大概心里有谱。
孟砚青听着,也问起孙家来:“他们家具体是什么背景?”
谁知道谢敦彦一听到,神情便略有些古怪,之后道:“他们家和我外祖母有些瓜葛,也算是从小认识的。”
孟砚青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好巧。”
谢敦彦便没不再提孙家,反而说起别的。
一直到这顿饭结束,他送她回家时,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苦笑一声道:“我们两家有些瓜葛,确切地说,是我和她。”
孟砚青:“哦。”
这确实没想到。
谢敦彦这才大概解释了下,原来他外祖父和孙家有些交情,所以小时候曾经给他们“许下婚约”,只不过长大了后,谁也没提过这茬。
他也和孙柔嘉提起过,都是小时候的戏言,当不得真,但孙柔嘉却很当回事。
他有些无奈:“可能是之前我带着你过去我们门店,她误会了,才有些针对你,实在对不住,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但其实以他和孟砚青的关系,外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误会的。
他也承认,最开始他确实对孟砚青很有好感,毕竟孟砚青年轻又漂亮,作为一个单身男性,看到这样的女孩子,他自然心生向往。
不过后来孟砚青和他谈起生意来,他敬佩之余,两个人开始合作,从合作的那天起,两个人之间就是纯友情,商业友情。
他不习惯把感情和工作混在一起。
当然了,他多少也能感觉出,在孟砚青眼里,他也只是单纯的一个合作伙伴,而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
所以,因为自己的家事给孟砚青惹来麻烦,这是他没想到的,也是惭愧的。
对此,孟砚青倒是没在意,她更多的是惊讶。
她感觉孙柔嘉和谢敦彦两个人性情各方面差距很大,没想到竟有这层瓜葛。
她笑看着谢敦彦:“她估计有些误会?”
谢敦彦眉眼越发无奈:“她这性格,没法说,有些事也说不通,不过我会尽量和她提下。”
孟砚青:“这倒是不至于,她和我现在同为培训班同学,你如果去说了,回头她反倒是更怨我了,其实不用管,随她去吧。不过我也得先说好了——”
谢敦彦:“嗯?”
孟砚青笑道:“我可是不讲情面的人,你这青梅竹马若是和我过不去,那我尖酸刻薄绝对不给人留余地,回头她可别找你哭去。”
本来她也犯不着这人作对,不过嘴里明摆着瞧不起大陆人,一口一个大陆妹的,她就坏心眼,就想看对方丢人现眼。
对于这种人,她是不会顾及脸面的。
谢敦彦听得苦笑连连:“随你,随你,她爱找谁哭就找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