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学校刚刚开学没多久,婚礼安排在周日。
虽然是唯一孙儿的婚礼,但陆老爷子退隐多年,低调惯了,请的客人也都是必须要请的。
婚礼流程很长,全部仪式结束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苏梨浅换下身上的黑色婚纱,浑身乏力。
她靠着身边的陆妄,嗅到他身上的酒味。
虽然已经洗过澡了,但陆妄身上的酒味还是没有尽数消退,可想而知他今天喝了多久。
毕竟今天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用假酒忽悠别人。
苏梨浅作为新娘,并没有被为难,喝的是饮料。
陆妄的神态略有些疲惫,酒意浸透下来,男人微微倾斜着身体,放松地靠在苏梨浅肩头。
两人坐在床尾,苏梨浅伸手抹了抹陆妄的脸,指尖抚过他瘦削的面颊。
卧室里,两人安静地坐在那里,苏梨浅看着身边的陆妄,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原本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的男人霍然睁开眸子。
陆妄单手扣住苏梨浅的后脑勺,倾身吻上来。
苏梨浅往后倒进柔软的床铺上,纤细的身体陷入进去。
她身上穿着丝质的睡衣,浅白的杏色绸缎料子,松松系着带子。
因为往下躺倒的动作,所以睡衣往下滑去,露出一截香肩颈项。
柔软的灯光照耀下来,带着酒气的男人盯着面前的女人,看到她与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容貌,那一瞬间,思绪仿佛回到了某段时间,某个地方。
突然,陆妄起身,将苏梨浅一把拉起。
“浅浅,想回海市看看我们曾经住的地方吗?”
-
凌晨一点多,陆妄带着苏梨浅来到了海市。
海市还是这个样子。
现在这个时间点,依旧有数不尽的人堵在街头。
陆妄和苏梨浅牵着手,在他们结婚第二天,漫步在海市的巷子里。
苏梨浅仰头,看到了眼前这棵熟悉的梅花树。
正是春日,梅花未开,只剩下干枯的枝桠。
苏梨浅的手抚过梅树,指尖摩挲到一点粗糙的暗色。
“这棵梅树居然还在。”
“嗯。”陆妄也抬头,盯着这棵梅花树看。
前面不远处有卖棉花糖的小摊子,那棉花糖做得极其漂亮,是一束五颜六色的花。
陆妄走到那小摊子前买了一个。
苏梨浅绕着梅花转了一圈,借着昏暗的月色,她看到了挂在梅花枝桠上的红色带子。
陆妄拿着棉花糖回来了,看到苏梨浅盯着那红色的带子看,便解释道:“听说现在有人喜欢在这棵梅花树上许愿,然后系一条红带子,保佑愿望成真。”
“那我们也挂一根吧?”苏梨浅起了兴致,她左右看看,没找到红色发带,便将自己的马尾拆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她依旧喜欢用最简单的红色发带。
苏梨浅拿着红色发带许愿,然后踮脚往上一挂。
发带轻飘飘的飞走,没有挂上去。
陆妄顺手接过,利用自己的身高,轻松替她系上。
“你不许一个愿望吗?”苏梨浅看到陆妄只盯着自己笑,便好奇道。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陆妄抬头看向那一排红色发带,然后突然低头伸手抹了抹苏梨浅的脑袋,唇角翘起,带着戏谑,“这种东西,谁会信呀,你可真好骗。”
苏梨浅:……
苏梨浅气得跳起来揍他,被陆妄单手抓住手腕子,然后按在梅花树上亲了好几口。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回吻。
发带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苏梨浅的指尖触碰到一条细腻的红色半旧带子,恍惚间,她看到上面一点熟悉的刺绣痕迹,有些眼熟,可男人的吻逐渐加深,让苏梨浅无法再思考什么。
-
凌晨两点,苏梨浅路过自家从前的房子,盯着那一点光亮,她轻轻笑了笑。
“当年我这个房子如果放到现在,能卖到五百万呢。”
十年前,她用一百万将它卖了。
“我帮你买回来。”陆妄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苏梨浅被他的气吹得耳朵痒兮兮的。
“不用了,又不住,走吧。”
两人又手牵手的继续走,走到曾经陆妄租住的那个小区门口。
苏梨浅脚步一顿,神色怔怔。
这是今天他们的目的地。
苏梨浅突然有些情怯。
“陆妄,那个房子,你还留着吗?”
“嗯。”
居然真的,留着吗?
苏梨浅心情忐忑的跟着陆妄走近小区,来到那个熟悉的屋子前。
随着陆妄从花瓶下来取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那一刻,时间流转,她仿佛感觉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十八岁的苏梨浅,而不是二十八岁的她。
明明是安静无人的屋子,苏梨浅却仿佛看到了在沙发上睡觉的浅浅,听到动静,它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继续躺了回去。
可再一眨眼,那分明只是一个空沙发。
上一次在庄园内,她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书房。现在,展现在她面前的是那套自己曾经跟陆妄一起待过的出租房。
他们在里面亲吻、牵手,做情侣之间做的一切事情。
在这个小天地里,他们只属于彼此,这里藏着他们最青涩纯洁的爱恋。
陆妄打开了灯,灯光大亮,苏梨浅慢吞吞地走进去,她的视线略过屋内的所有。
灯的款式,地毯的颜色触感,甚至就连墙壁上的脏污,厨房的半旧,卧室里的床单颜色,衣柜里的校服,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那失去的十年,绵延的思念。
“这个校服,你还留着。”
陆妄从苏梨浅身后走过来拥抱住她,“想试试吗?”
“穿不上了吧?”
陆妄伸手比了比苏梨浅的身高,“穿的上,你又没长高,还这么矮。”
矮你个头!
苏梨浅刚想说你难道就长高了?然后一抬头,看到男人成熟健硕的身体,登时熄了火。
确实是……长高了很多。
那是陆妄的校服,有秋夏两套。
夏天的是短袖短裤,秋天的是外套长裤。
苏梨浅挑的是那件外套。
剩下的裤子她确实是穿不了了,太长了,也太大了。就连身上这件外套,都已经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里面了。
陆妄穿上了那件夏天的短袖校服。
果然小了些,不过还能穿。
男人伸手揉乱自己的头发,套上了白色短袖校服的他看着确实有那么几分恣睢少年的味道了。
陆妄后退几步,然后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熟悉的动作,让苏梨浅想起了两人一起练习成年礼华尔兹的事情。
天呐,那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黑历史。
苏梨浅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到陆妄的手上,然后顺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
不出意外,她踩到了陆妄的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十年了,苏梨浅同学,你跳的华尔兹还是这么烂。”陆妄单手扣住她的腰肢,盯着身穿校服的女人,喉结滚动,低头贴住她的唇瓣,轻轻碾磨。
“好可惜。”
陆妄一边亲她,一边说话。
苏梨浅不明所以,她穿着身上的校服,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产生了许多羞耻感。
心境奇怪的回到了年少之时,羞涩又内敛。
“可惜什么?”她问。
“当年没有跟你在教室里接吻。”
苏梨浅:!
“或者在黑了灯的操场上?还是教室后面的杂物间?听说实验楼里的空教室里,总是会藏着很多野鸳鸯……”
苏梨浅伸手一把捂住了陆妄的嘴,羞得面色臊红。
陆妄扣住苏梨浅的手腕,又在她的掌心里亲了一口。
男人的脸被苏梨浅的手盖住一小半,露出一双漆黑暗沉的眸子,微微眯起。
“不如,我们现在去试试?”
“陆妄,你是神经病吗?”
“不想去吗?”
“……去。”
-
三更半夜,陆妄带着苏梨浅到了高峰的后门。
“这里的墙还是没修啊。”男人三下五除二的爬上高墙,然后朝苏梨浅伸出手,“来。”
作为一个好学生,苏梨浅可没有男人这么熟练又熟悉的逃课流程。
“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嘴上这么说,苏梨浅还是将手交给了陆妄。
“这个学校,有我的股份。”
行吧。
凌晨三点多,天还没亮,天色依旧昏暗,空无一人的高峰中学内,陆妄带她来到了曾经的教室。
十年了,教室都被粉刷过了,也换上了新的空调和黑板。
“好像都不一样了。”
陆妄和苏梨浅趴在窗户口,看着教室里面的东西。
“是陆氏赞助的。”
苏梨浅:……混蛋。
苏梨浅扭头,看到不远处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楼顶天台。
“陆妄。”
“嗯?”
“跟我去个地方。”
苏梨浅牵着陆妄的手,一路往上爬。
楼梯好长,苏梨浅爬得气喘吁吁,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腿软得都要没力气了的时候,她终于跟陆妄来到了教学楼顶层。
推开天台的门,一股晚风迎面扑来。
苏梨浅夹杂着汗水的面颊上带着一股运动过后的绯红。
她紧紧牵着陆妄的手,然后松开,往前跑去。
风吹起她身上宽大的校服外套,苏梨浅像一只迎风而起的蝴蝶,翩然落到陆妄不远处。
她双手圈在唇边,声音很大。
“陆妄,我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
他说,想看看站得高些,能不能找到她。
他说,是他站得不够高,才找不到她。
陆妄望着她,身上的校服被风灌入,他的黑发也被风吹得凌乱,遮蔽了视线。
男人抬脚,朝苏梨浅走去。
苏梨浅张开双臂,在陆妄走过来的瞬间,紧紧拥住他。
“我爱你,陆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