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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境守护(“找出入侵者,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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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2-13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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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入侵者,杀了他们。”◎

西护府保卫战已持续月余。

昆西新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倘若不能以雷霆之势解决这场小规模“叛乱”, 那么举国各地观望中的刁民便会蠢蠢欲动、纷纷效仿。

到那时才是真的完犊子。

“全力拿下西护府!后退者斩!”

“第一个攻上城墙者,赏金珠百斛!”

“夺下城门,赏金珠三百!”

“割下叛贼首领的首级, 赏金珠千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新王军队也并不全是饭桶。

他们嘶吼叫嚣着, 搭起云梯, 冒着箭雨,向城池发起一轮轮攻击。

城墙来回拉扯争夺, 鲜血泼了一层又一层,粘腻如沼, 打斗时最要当心的除了敌方刀刃, 便是脚滑。

城中士气虽足,但在一轮又一轮没日没夜没停没歇的疯狂猛攻下, 义军方面无论精力体力还是物资, 都在迅速告罄。

修行者总计也就八千多, 鏖战数日, 还能战斗的只剩一半——其中包括勉强还能直立参战的伤员。

这些义军千锤百炼屹立不倒, 个个衣裳褴褛, 骨瘦如柴,灰头土脸, 却在血火之中淬出一双双精光逼人的眼睛。

白湘已砍断了不知道多少把刀。

望着这群精兵残将, 心中不禁感慨万端:倘若能从这一役中活下来, 这一支,必将是自己手上真正的王牌。

可惜, 眼前实在是看不见希望和转机, 全凭一股宁死再不为奴的意志死撑。

城中百姓全员皆兵。

他们拆了屋子, 腾出木桩、石墙, 并将被褥和旧衣裳浸过油,充作落石与火攻。

打不过,那便飞身扑下城墙,带走一个冒头的敌军。

每次看着这座城池已经危危欲坠,偏又险而又险地挺了下来。

新王那边也不好受。

后方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运输队沿途不断受到骚扰,辎重粮草频频被烧被劫,昆西各处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叛乱。

新王终于横下心。

请出三老洲驻军的巨犀骑兵阵,强行撞城门!

看着那群身覆坚甲,力沉如山的巨犀轰隆隆奔腾而来,城墙上勉力支撑的义军将士个个如坠冰窟——完了。在装甲巨犀面前,饱受战火摧残的城门就是个纸糊的壳。

坚守这么多日,终究无力回天。

一双双通红的眼睛里流下不甘的血泪。

巨犀发起冲锋,城墙摇摇颤抖。

许多人闭上了双眼……

不知该说义军运气太好,还是新王运气实在太不好。

巨犀方阵冲锋中途,撞上了一只低空滑翔的过路飞鸾——昆仑特产,如假包换。

更不巧的是,飞鸾上还有位面容秀美、气质温和的男子。

看着这男子一脸书生气,不像有什么修为的样子,新王再度把心一横,决定联合三老洲驻军,以霹雳之击,将此人原地灭口!

……

后来新王成功拥有了外号——“九大洲第一疯狗”——毕竟带着一群解甲兵就敢公然向昆仑君宣战的,真是找不出第二个。

君怒,一声令下,十万昆仑将士奔赴沙场!

听说疯王最后的遗言是什么“不讲武德”,“钓鱼执法”,可惜已经无人关心。

*

白湘发现,在这位昆仑之主面前,自己总会不自觉地失神。

昆仑君有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极其通透和深邃。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他本人斯文和气、洞彻人心,话极少,绝不予人难堪。

同他接触,自然便会涌起一个念头:在他治下的百姓,应该非常幸福吧?

白湘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克制自己心甘情愿向其臣服的冲动,喊出“愿做属国”这句很不争气的话。

当昆仑君离开时,众人都感到心脏不自觉一松——在这位极有亲和力的王者面前,所有人竟会不自觉地放轻呼吸,微悬心跳,每一根头发都在下意识地毕恭毕敬。

绝非畏惧强权,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近乎孺慕的崇拜。

也许只能归因于天生王者的个人魅力了。

数日之后,一位熟识的昆仑特使来到昆西。

他带来了夜人愁名下产业令牌以及叫人眼花缭乱的巨款。

他老神在在:“替我把摊子铺遍九大洲,见一个昆仑人,救一个昆仑人。”

他豪横散财:“钱,不是问题!”

正因为缺钱重建昆西而头痛无比的白湘喜极而泣:“好的爸爸,没问题爸爸!”

穷了一辈子的狄春:“好的爸爸,没问题爸爸,我还有个妹妹一直跟着夜人愁学管账,我这就让她立刻赶过来叫您爸爸!”

十岁这年,新任“夜人愁”喜提儿女双全。

*

凤宁惊奇地看着四周。

她很难形容自己遇到了什么样的怪事。

落地之前,这里明明就是一座诡异灰黑的腐铁怪城,城中密布凶邪。

然而就在她站稳的瞬间,沉默的死城忽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就像“哗”地扯开了一块巨大的幕布,幕布后面藏着全世界所有的鲜花和色彩。

被时间蚕食过的腐铁恢复了生机和色泽,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材质,非金非铁,非石非玉。它由内向外散发出柔和的光,能够照亮所有需要被照亮的地方。

路面玉白,桥梁明黄,楼阁高台金红交织,一派耀眼富贵的盛世景象。

更奇的是,所有雕梁画栋、走角飞檐、装饰浮雕、金玉琉璃楼窗全是非常逼真的光影色彩而非实物——于是失去光华之后,巨城就显得诡异古怪。

身边全是人。

这些人身材巨大,衣饰风格陌生华丽,看不到脸。

等等。

凤宁看着面前的巨人膝盖,不禁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他们太大,还是她太小呢?

低头一看,她看见了一双小小的手,顺着手腕向上,她看到了阿娘亲手缝制的衣裳!

凤宁兴奋得蹦了起来,然后“啪”一声,四脚四手趴到地上,对着那玉白剔透的地板左右一照。

浅白通透的光晕中,照出一张幼崽的脸。

“哇!”

这是什么绝世小漂亮!

看惯了穿越者用她的脸摆出种种矫揉造作的表情,她都已经快忘了真正的自己有多好看!

凤宁果断住地上一趴,专心致志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笑,不笑,嘟嘴,皱鼻子,挤眼睛,扮鬼脸。

都好看!

这个地方,把她变回了自己真正的样子!

诶,等等。

凤宁坐地挠头,怔怔望向四周的繁华热闹。

那这些,到底是人还是凶邪?难道是障眼法?

她很小心地摸了摸地面。

可以确定,它并不是那种带有粘腻颗粒锈蚀的质感——并非腐铁。

她又伸手拽了拽一个飘过身边的裙摆。

看着如同薄纱一样的裙子,其实和地面是一样的材质——裙摆上面那些看起来十分逼真的繁杂镂空花纹和刺绣都是光影色彩。

好奇怪!

凤宁迷茫了。

虽然知道“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但她万万没想到还能是这样的牌。

极其高远的深空传来一声悠长钟鸣。

“铛——”

随着钟声响起,长街上、楼阁中、透明虹桥间……肉眼可见的地方,所有人整整齐齐伏跪在地,向着天空膜拜。

每个人口里念着奇奇怪怪的祷词,交织成一片繁密的声浪。

凤宁个子矮,别人跪着她站着,仍旧泯然众人。

而另外两道直立的身影却瞬间凸显了出来,就像退潮后兀立在沙滩上的礁石——显然不是土着。

其中一人反应很快,立刻原地伏下去,隐藏入茫茫人海。

另一个不知是呆还是自恃修为,仍然孤零零站着,冷眼环顾左右。虽然距离挺远,凤宁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人妖圣子。

她后知后觉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同伴、两个敌人。

……幼崽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而将旧人旧物抛于脑后。

“呀。”她轻呼一声。

得赶紧去找疯乌龟。

凤宁还是第一次见他摆出恶意满满的样子来嘲讽恐吓别人,这让她有种莫名的直觉——他的状况不太好。

不仅是那一身重伤,还有别的什么。

钟声悠悠消失。

凤宁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天空。什么也看不清,巨城太亮了,无数光芒交织着,在头顶上方泛起一整片朦朦的光。

城中的人陆续起身,用一种奇怪的,令人似懂非懂的语言,向周围所有人炫耀——炫耀身上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珠宝、华服、奖章、形状奇怪的兵器……

凤宁一头雾水。

他们手中的这些东西明明和路面、墙壁材质一样,上面的花纹只是光影色彩,而这座城里的人却个个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凤宁谨慎地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跳起来打量这些人的脸。

她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表情竟比昆西被奴役的百姓更加麻木无神——唯独向周围的人炫耀自己身上的东西时,眼睛里会迸发出一种特别瘆人的精光。

看久了,凤宁感觉自己从骨缝往外渗着寒。

她小心避开这些人,边走边抱着胳膊打冷战。

“轰!”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传来。

凤宁循声一看,原来是那个人妖圣子在透明虹桥上大开杀戒,把雕花的桥栏轰塌了一大段。

人群慌乱起来,推推攘攘,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嘴里“守护守护”地喊着。

凤宁把自己隐藏在人群后,避免被那位正在大杀特杀的阴阳圣子看见。

“……咦?”

有个人也在和她做一样的事情——躲避阴阳圣子。

凤宁仗着自己体形小,悄悄蹭近了些,仔细观察。

这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身材极瘦,皮肤白皙透明,双耳尖尖,额心有个浅蓝的冰花印记。

不像疯乌龟,难道是死人脸?

可如果他是死人脸的话,为什么要鬼鬼祟祟避开阴阳圣子呢?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迷茫间,凤宁稍微多看了两眼。

然后就被这个高手捉了现行。

他一掠就到了她的面前,眯起双眼,狐疑地低头看向她。

接触到眼神,凤宁立刻知道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疯乌龟眼神不长这样。

哇,这么漂亮,竟然是那个死人脸。

是敌军的话……凤宁毫不迟疑,扬起自己的小短胳膊,果断向对方炫耀自己身上的新衣裳!

死人脸嘴角微微一抽。

很显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十五六岁的少女能变成个小豆丁。

方才凭着直觉扑过来,只是因为她在看自己。

敢情只是吸引自己看她衣裳。

他冷声一哼,疾速倒掠而去,一连掀翻了好几个人。

一片混乱惊叫中,凤宁看见了十分诡异的一幕——一个女子摔倒时,裙摆高高扬了起来,露出一双青黑的小腿。

青黑、僵硬,隐隐流着脓。

凤宁啪一下捂住嘴巴,看着那个女子若无其事爬起来,汇入人群中。

她迅速低头望去。

有心之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又一个双脚、小腿甚至大腿青黑的人。

抬眼去看,除了人妖圣子制造的骚乱之外,这里富贵华丽盛世太平。低头去看,裙摆裤腿之下,处处糜烂生疮。

凤宁略一思忖,果断出手掀开其中一人的裙子。

然后高高跳起来,嘴里呜哇乱叫,指着那双青黑的腿,示意周围的人看。

这些人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见怪不怪的样子。

其中一人嘟哝着说了几句。

腔调古怪,凤宁只模模糊糊辨得几个字。

“找,守护。”

凤宁微微眯了眯眼睛。

受到攻击他们找守护,身体变成凶邪,也找这个守护。

她念头一定,偷偷跟随那些嘴里叫嚷“守护”的人,穿过一重重飞桥高楼,前往墟中的神秘所在。

不知走了多久,周遭光线忽然黯淡。

凤宁顿时打起精神,悄悄把自己的身影彻底藏在人群正中。

再往前,不再有那些繁华富贵的建筑,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极长极宽的苍青大道。

大道尽头,立有一座四方巨石堆砌而成的……祭坛?远远望去,祭坛最上方似有一道身影,虽然只能看到个轮廓,却能感觉到神清骨秀。

祭坛下方立有一块黑色的石质横碑,上面刻有四个字。

凤宁不认识,但奇怪的直觉告诉她,这四个字是——镇境守护。

靠近祭坛,人群蜂涌而上,面容狂热,仿佛朝圣。

凤宁警惕地将火线运转到最快,随时准备逃命。

人群涌上祭坛,顺着一层层半人高的石阶往上乱爬,丝毫不顾一双双青黑流脓的腿露在外面。

凤宁抿紧嘴唇,挥舞自己的小短胳膊腿,避开那些可疑的污渍,铆着劲儿往上蹦跶。

眼见即将登到最高处。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冷淡、厌倦,轻而缓地传下来。

“找出入侵者,杀了他们。”

她的心脏忽一跳。

身体也恰好往上一蹦。

“唰——”

小矮子探头。

只见两帘黑幔之间,歪坐着一个……

容颜盛极,陌生至极,却又异常熟悉的,凶邪。

凶邪,封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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