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看台上传来剑堂掌事的声音。
余音未落, 长央倏地跃起，持剑奔向对面，凛冽剑气骤起。
对面李知正原地微微阖目, 右手握剑朝天, 左手双指涌出灵力，快速抚过剑身, 随即睁眼, 身后顿时出现无数剑影，齐齐竖起。
他一招挥剑而下, 竖起的无数剑影顷刻暴刺向冲来的长央, 携千军万马之势，仅带起的冰冷磅礴剑气便足够令人畏惧。
台下观战剑修们见状，不由在心中暗暗思量, 若自己碰上这一招，能不能顺利躲得过去。
而长央紧盯着攻来的无数剑影, 速度却未缓一瞬, 迎着剑影，如闪电般掠去, 挥剑不断斩碎对方剑影。
“这攻势……短短一个月, 她进步不小。”看台上剑堂掌事道。
无数剑影被斩消除的同时, 长央也成功逼近李知正，她自那近乎遮天蔽日的霜寒剑影中霍然显现于半空, 一剑自上而下朝他肩膀横斩过去。
荡来的剑气让李正知肩上散落碎发飘起, 他抬眼望向上方的长央，右手倏地抬剑格挡, 声音沉哑平淡：“一招。”
两剑相击，全盛的金丹中期灵力和金丹后期巅峰灵力碰撞。
长央双手皆紧紧握住剑把, 身体所有力量集中在紧绷的小臂之上，却被逼得剑身一震，倒退出去。
反观李知正，丝毫不受影响。
他没给她反应机会，紧跟着一道寒冰道意从剑刃生出。
这道意虽由灵力剑意所成，但含极寒冰霜，唯有在昆仑剑宫雪峰才能悟出，威力无比。
他这一道昆仑剑意挥去，整个比试台面骤然被冰覆盖，迅速蔓延，比之上次所蕴含的道意竟还要深厚。
又来了。
长央再度被迫陷入昆仑道意当中，顿感自己渺小无力，她被这道巍峨冰冷剑意压得生出无法抵抗之力，眼神都开始弥散。
但下一刻，长央目光沉聚。
大道之路，横亘在途中的巍峨大山，又岂止一座。若见一座便心生畏惧，她如何走到最高处？
长央眼底充斥疯狂，又极其冷静盯着那道逼近的昆仑剑意，它再巍峨可怕，她也要以剑迎之！
她腕转剑挥，依旧迎了上去。
台下一阵惊呼。
“她居然还往前。”
“上次剑都断了，看来这回又要输了。”
“才几招，李知正根本不给人留机会，上来就用昆仑道意这招。”
“快看，剑没断！”
“她挡住了！”
台上，无鞘剑身上泛起金色剑气，被长央提着挡住李知正这道剑意，这一次灌注所有灵力的剑，抵抗昆仑道意，并未折断。
只见长央双手高举，咬牙用力，竟隐隐要将这一道剑意扛住之势。
李知正眼帘垂下，右脚微微后撤，又是一道昆仑剑意劈去，毫无留手之意，封住长央退路。
若被这一剑击中，她恐怕再也站不起来。
长央只能收剑，转身对上后补剑意，自灵府金丹中爆发出汹涌灵力，双手霍然用力，终于逼退李知正后一道昆仑剑意。
同时还未被消除的前一道昆仑剑意没了阻挡，径直击中她后背。
“噗！”
长央身体重重一晃，险些跪倒在地，咬牙硬生生承受住这一击，最终还是没忍住吐血。
“第三招。”李知正看她，声音平淡无波。
此时，长央体内打进的昆仑道意正四处乱蹿，只觉冰寒刺骨，仿佛血液都被霜冻，甚至连她眉睫上也结了一层冰霜。
看台上剑堂掌事望着长央，轻笑一声：“居然接下了昆仑道意，你这个学生有点本事。”
旁边剑堂执事脸上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能看得出台上的李知正没有使出全力，而长央经脉已受伤。
长央逼出体内残余的昆仑道意，缓缓直起身，望向李知正，两颊轻轻一扯：“你只有这一招？”
李知正余光扫过看台，他本就不耐浪费时间在这种比试上，对方却两次挑他应战，为绝对方心思，定要彻底碾压。
他道：“一招。”
对面长央闻言看他。
李知正剑刃起了一层冰霜：“这一招，结束比试。”
台下众人突然发现天变冷了，这种冷不是简单能用灵力抵抗的冷，更像直接冻在人骨头里。
平青云在人群中哈出一口气，甚至发现出现了白气，他担忧看向台上，恐怕处于中心的长央怕情况更糟糕。
整个台上半空忽簌簌下起冰雪。
李知正一剑起势，空间似乎被凝固，轻薄雪片落在他剑刃上，被割成两半，一半留在刃上化成冰，一半无声跌落地面。
“昆仑道意第二重，霜血献月！”
剑堂掌事以为李知正能用出昆仑道意，已足够让他惊讶天赋绝佳，但没料到他还能使出昆仑道意第二重！
要知道，即便昆仑宗内，也只有长年待在剑宫雪峰的藏幽修士能悟出第二重昆仑道意，而李知正才是金丹后期巅峰。
他叹一声：“这次，你学生还是要败了。”
见剑堂执事脸色不好看，剑堂掌事安慰：“下一轮考核，她还有机会上来。”
不过李知正应该已经去天字班了。
……
长央在李知正出招那一刻，便感受到莫大的威胁，她紧握剑把，运转灵力，微微沉息。
她脑海中蓦然出现红缨散人的身影。
“长央，记住我教你的心法。”
“固元思神，叩天闻声，以山云起。”
这是合欢宗本源心法，长央曾一遍又一遍在灵府运转过，熟悉到如同呼吸般自然。
她侧剑运转心法，体内最后一点残余的昆仑道意也被排出，眉睫上的寒霜顿时消融。
半空中飘落下的冰花，还未靠近她便融消。
灵台内的昌化见状，心道：新剑属火，压制冰霜，再配上长央的心法，也许能抵住对面那剑修一招。
比试台上，冰花簌簌落下，李知正横剑赴来，直取长央脖颈，中途她举剑挡去。
第二重昆仑道意比之第一重几乎翻来数倍。
长央如坠冰窖，她心法运转到了极致，灵力灌输剑身，锋刃上的火纹似乎活了起来，化成灼热火意，扑涌向李知正。
两人持剑相对，冰火对决。
李知正眼中终于划过一丝讶意，正视长央，他未料到对方能挡住这一剑。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李知正微微侧脸，剑意霜寒再次暴涨，又挥一剑。
同样长央也通过无鞘剑，想彻底激出烈火剑意，却不料忽感阻意。
那股阻意正来自她手中的剑，抵抗长央继续彻底发挥出剑意。
关键时刻的停顿，足够取人性命。
她剑意不由微微一滞。
李知正的第二剑已斩来，长央只能迎战。
两股剑意轰然一荡，比试台上四根石柱登时炸开，四散落地，台下围观修士纷纷退后。
长央被当胸一击，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台面边缘。她胸骨凹陷数根，强行用肘臂撑起，口中无声涌出大量鲜血。
李知正望着重新站起来的长央，眉心皱起，在他看来，她不过是强撑。
“你赢不了我。”李知正微哑的声音响起。
长央以剑撑地，身形晃了晃，闻言抬头带血一笑：“你还有五招。”
李知正盯着对面女修半晌，再度出剑，依旧全力，不留手。
台上霜寒之意愈发刺骨，积雪足有半指厚。
长央次次挥剑，次次感到手中无鞘剑的阻涩。
对决中容不得一丝错误，这种阻涩放在平时不显，关键时刻却让她发挥不出全力，造成必败之相。
“第七招。”李知正垂手侧握剑，剑尖滴血，融入雪中。
长央左手带血，重重按在积雪上，她用力一抓，染红的霜雪从指缝挤出。
她又一次摇摇晃晃站立在台上，浑身雪与血混在一起。
“这……”看台上的剑堂掌事一时语塞，底下那下五层女修能挡住昆仑道意第二重，已经让他足够惊讶，却不想她能坚持这么久，他感叹，“这届下五层剑修有个好苗子。”
灵台内的昌化啧了一声：“一把普通的剑傲成这样，什么破玩意儿？”
“小辈，我只写一遍，你看清楚。”
昌化将长央猛然拉入笔中世界，她半飘在案桌前，挥笔一蹴而就。
整个竹林的灵气运转轨迹清晰可见，长央看着这些灵气上，最后跟随它们落在纸上的字。
——御。
“看清了？”昌化落下最后一笔，转头看向她道，“时间不够你练习，只能靠你自己的悟性。”
长央久久望着纸上的字，在脑海中一遍遍勾勒。
“去吧。”昌化挥袖，将人送了出去，提醒道，“别用我的笔，你现在承受不住。”
笔中世界不过一瞬，但昌化一出手，便会耗费大量灵力。
长央回神，体内灵力已濒临耗尽，她取出平青云给的灵石，直接捏碎补充。
对面李知正未动，看着她用灵石补充灵力：“你在白费力气。”
待灵府灵气恢复大半，长央横剑在前，垂眸望着手中这把剑，依旧华丽傲然。
长央左手腕被李知正一剑划出的伤口，随着灵力运转裂开，鲜血顺着流进她掌心。
她甚至不用取墨，五指抚过染血掌心，指尖便沾上血墨。
长央以左手两指沾血作墨，触在剑身之上，缓缓写下记忆中勾勒数遍的“御”字。
直到最后停笔，字成后瞬间消失于剑身上。
——御字镇。
这把剑最后生出的阻涩被彻底镇压下去。
对面李知正在长央字成那瞬，终于察觉异样，她的气势变了。
他忽生出危机感。
长央抬眼看向李知正：“还有三招。”
李知正眉心一跳，不再迟疑，劈出昆仑道意第二重：“霜血献月。”
比之前几招，他这道剑意又强了一成。
长央拖剑迎了上去，剑尖在台面积雪划出一道深痕，用的是合欢宗最基础的一剑。
两道磅礴剑意狠狠相撞，两人脚下积雪被遽然炸开几丈之高，这场面似曾相识，如此熟悉，结果却发生了变化。
李知正被逼退三尺！
“你……”李知正霍然看向长央。
长央继续攻来：“还有两招，我不会输。”
李知正终于被激出战意，两人来回交手，十招早已超过，长央身上血迹斑驳，看不出多少伤，但李知正同样添了数道伤口。
甚至两次被逼台面边缘。
台下平青云望着台上两个打疯了人，脸上焦急不安:再这么打下去，长央又要重伤。
李知正吐出一口血，扫过对面似乎把血吐干了长央，他目光沉凝，哑声道：“你能当我的对手。”
他脚下无风自动，扬剑高举，天地变色，阴云密布，随着手一挥，携天地劲重剑意斜斩向长央。
“昆仑道意第三重！不……还不够稳定。”剑堂掌事快觉得他今日已经看不懂这两个学生了。
长央捏碎最后的上品灵石，拼命吸纳补充灵气，她没有任何退却，再度无所畏惧迎上去。
“……叩天闻声，以山云起！”
密布阴云中忽传出一道雷闪，惊得众人噤声，乌云狂翻，似从天际压向地面。
两人终于彻底对上！
这两道剑意已经超越正常金丹水平，甫一对上，狂风乱作，灵气荡震，整个比试台砰声碎裂。
最终李知正被长央一剑击中，长央也被李知正第三重昆仑剑意撞上。
碎石尘烟散去，两人皆昏迷倒地。
众人：“……”
天一学房，天权星峰主照例在月末谈道讲法。
“啊！！！”
倒数第二排的解金玲双手握拳，神情激动，猛地一捶案桌，倏然站了起来。
整个天一学房的修士都不由朝她看去，连最前排中间坐着的青年也转过头，略微诧异看向她。
天权星峰主看向这个顽劣的学生，忍了又忍，还是温柔问道：“解金玲，你可是身体不适？”
学房一人低声冷嗤：“怕是脑子不适。”
解金玲大腿夹住快掉下来的观镜，干笑道：“我觉得峰主讲得太好，一时激动无法自抑。”
她要是能听讲，母猪都能上树。
天权峰主心中自然不信，但最终无奈摇头：“罢，坐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