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醴山脚, 一处密林中，运转的防御阵法正幽幽亮着灵光，平青云盘坐其中, 他一手掐诀, 一手握着串绿珠，身侧还有一堆废灵石。
自那日安排好昏迷的长央后, 他才来灵醴山脚, 寻了一处偏僻又有灵气的地方准备突破，比试赢的灵石, 分成了三份。
一份三千灵石寄了回去, 又花了一千上品灵石请下五层最好的阵法修士设了防御阵法，最后一千上品灵石，留着进阶使用。
与其他人突破时, 专注内视灵府不同，平青云突破时, 灵识更倾向外视。
正如此刻, 他的灵识神游离体，融入四周灵气当中。
平青云仿佛觉得自己化身成万物, 又化为灵雾, 随着微风, 不断升空，他在俯瞰密林, 他又看见夜空繁星。
有那么一瞬, 他甚至隐隐感受到星界下方亮起无数团灵光，这些灵光颜色不一, 有大有小，有浓有淡。
待他想要再仔细看时, 手中一颗绿珠微微泛光，顺着他指尖进入经脉，最后流入灵府。
平青云灵识忽感重量，自夜空坠落，被极速扯回躯体。
防御阵法中闭目的平青云胸膛剧烈起伏，单手连续换了几个法诀，整个后背瞬间汗湿，他身体突外溢灵力，荡开撞在防御阵法之上。
许久之后，平青云重重吐出一口气，终于睁开眼，他瞳孔极快闪过一道金绿色流光。
——金丹后期。
平青云将转运珠戴回手上，神采奕奕站了起来，忍不住仰头，透着茂密枝条，望着天空露白。
“师父，看来星界还是来对了。”他自言自语道，“我居然这么快升到了金丹后期。”
平青云摊开双臂，感受林中清新气息，一时间觉得前途光明，他低头拿起玉牌看了看北斗阁雅集上方的日期。
距上次比试已经过去十天了，想必长央的伤应该也快好了，不知道白眉回来没有。
平青云心中思索着，抬脚回北斗阁了，路过食堂，还买了点灵食灵酒，准备庆祝。
结果走到四楼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人呢？”
平青云用玉牌给白眉传讯，如石沉大海，他又给长央传讯。
这时，楼道口传来脚步声，不轻，一步挪一步。
平青云听见了，以为是路过的其他修士，没有回头。
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长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找我？”
平青云立刻回头看去，还提起打包的灵食：“长央你……这是怎么了？”
十天过去了，他以为长央应该伤愈，结果一回来就见到她一身狼狈，还满是血腥味。
长央虽受伤，心情却不错：“练剑。”
“你练什么剑，弄成这样？”平青云连忙上前扶她，“看起来像被人打了。”
长央拿玉牌在门前贴了贴，将门推开：“和昆仑道意对招。”
“昆仑道意？你去找李知正对招了？”平青云不由惊讶，“我听说他这个人很古怪，平时独来独往，不爱和其他修士来往。”
“不是他。”长央把吞灵轴拿出来，大致解释了一遍。
平青云皱眉：“又是解金玲，万一她图谋不轨怎么办？”
长央笑道：“我没什么好被图谋的。”
“还是小心为上。”平青云又道，“月末比试，我还得赢一次，灵石太不够花。”
下五层修士上不了灵醴山，目前山脚下泉水中的灵气又不够他们进阶，很需要灵石。
平青云提醒：“长央，下次你得赢了，才能得到加试。”
他已经预定晋级上五层，白眉那边既然被带走了，晋级应该也不成问题。唯独长央情况不明，李知正太强，灵界第一大宗出身，又会昆仑道意。
如果换了个对手，她早赢了。
“我知道。”长央目光落在吞灵轴上，轴中昆仑道意远胜李知正，若她能抵抗住里面的三重剑意，下次比试赢面会很高。
……
平青云回来后，长央方便许多。
至少重伤后，有人能将她拖到医堂去，不用一直躺在圆武场。
“这法器看起来很有意思。”平青云绕着吞灵轴看了半天，好奇问，“待会剑意怎么出来？”
“从中间灵幕出来。”长央示意他退到旁边。
今夜她打算对招昆仑道意第二重。
——霜血献月。
这招李知正用过数次，长央对其算得上熟悉。
当剑出瞬间，会将她拉进纷纷霜雪天地，刹那踏入对方剑域当中。
之前长央运转合欢宗心法，配合剑意，堪堪破了这一招。
这还是因为合欢宗心法隐隐克制寒阴，加之无鞘剑大概用了火性材料，又镌刻火纹，才能抵御此招。
只是不知……天字修士所挥出的昆仑第二重道意又是什么样。
长央站在吞灵轴对面，心中竟有股战栗期待。
她抬手，运转灵力倏地击向吞灵轴纹纽。
在旁边平青云好奇的视线下，灵幕起了波澜。
一剑寒霜，剑域现。
长央微微侧脸，释放灵识去探剑意出现端倪，她能察觉到对方这一招的痕迹，持剑迎了上去。
无鞘剑在她手中，随着灵力激荡，锋刃火纹扭动，竟霍然涌出烈火剑气。
旁边平青云瞪大眼睛，他视野中只是长央高高跃起，一剑撞上空中剑招，四周灵气扭曲。
但此刻长央的感受却截然不同，她觉得极冷。
碰到对方昆仑道意时，有一只高高在上的眼睛俯看下来，她被霜雪剑域逼压的透不过气，似乎成了大道蝼蚁，毫无反抗能力。
失神瞬间，霜雪落在长央剑刃上，烈焰剑气熄灭，火纹停止运转。
等她察觉不对时，那一剑早穿过她肩膀。
血高高溅起，染红飘落霜雪。
长央透过溅起的血看向高空，皎月一片鲜红。
平青云只觉一眨眼，她就从半空落下，重重跪倒在地面，不由冲上去：“长央！”
“我……没事。”长央摆手喘息，目光沉郁。
她知道对方强，但刚刚那道昆仑道意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强。
仅凭自己的心法和剑，竟完全无法克制对方施展出来的道意。
“不是你心法克制不了。”昌化在灵台内道，“是你目前掌握的心法还不够强。你们领悟的境界不是一个等级。”
昌化在笔中太久，记忆模糊，记不清东西，她只能靠着依稀感觉指点长央。
“昆仑剑宫雪峰特殊，修士可在极寒暴雪中修炼，天赋者感悟道意，将对手拉入他们的剑域中。”昌化道，“你心法不错，但估计宗门没有修炼条件，没办法领悟。”
昌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合欢宗宗主只给了长央几个可怜的上品灵石践行，反正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穷酸的宗门。
“前辈，你知道合欢宗心法需要的修炼条件？”长央从她话中捕捉到什么。
昌化被她问愣了，想了片刻，没想出来：“忘了。”
“不过，也不一定需要别的修炼环境。”昌化示意她看灵幕，“这就有个现成的。此人对昆仑道意领悟到极致，你正好借对方的道意之势，提升自己的心法。”
平青云扶着长央起来，察觉她浑身冰冷，伤口的血甚至被冻凝固，而长央却有些出神。
他忍不住喊她几句：“长央，你真没事？”
长央刚和昌化说完话，回过神摇头：“先去医堂。”
对方昆仑第二重造成的伤害远比第一重严重。
她需要养好伤，再试第二次。
……
接下来近二十天，长央去一次圆武场，便会被平青云拖着去医堂疗伤，修养几日。
如此往复，待她用完吞灵轴中所有的剑意，终于到了第三次月末比试。
“欸，小辈跟你说个事。”
长央正跟着剑堂执事往上五层告示栏走，昌化突然冒出来。
“您说。”
“你那剑上的‘御’字镇在十日前失效了。”
长央愣住：“十日前？”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无鞘剑，但这些天自己并未再感受到它的阻涩。
昌化随意道：“你可以完全掌控它了。”
“李知正？”剑堂执事刚停在告示栏前，见到候在那的年轻修士，不免惊讶。
年轻剑修朝剑堂执事点了点头：“执事。”
随即，他走到长央面前，直言道：“今日，你选我。”
长央抬眼，便见李知正持剑而立，神情稳沉。
这一次，他终于认真正视长央，将她当做对手。
长央扬唇：“好啊。”
因李知正提前到来，两人的比试在第一场。
……
天一学房，天权峰主刚刚坐下，就在其他人认真准备听讲时，他忽从上面走了下来。
学房内鸦雀无声。
解金玲埋头聚精会神盯着观镜，甚至还激动地搓了搓手，今天长央居然第一场比试，马上就要见证吞灵轴效果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将夹在书中的观镜扯了出去。
解金玲眼睛顺着观镜移动，最后抬头对上了天权峰主的脸：“？！”
天权峰主打量观镜中的画面：“这是……下五层晋级比试？”
解金玲眼睛乱瞟，不敢出声。
“所以每次我上课，你都在看这个？”天权峰主翻看手中的观镜，“这不是窥灵镜。”
出于炼器师本能，解金玲缓缓举手，小声解释：“这叫观镜。”
“能否将画面放大？”
解金玲当即挺胸：“当然能！”
天权峰主颔首，拿着观镜走向案台，看向下面的解金玲：“那你来放大，今日让同窗一起看看这下五层晋级，有何魅力。”
解金玲结结巴巴道：“峰主这不太好吧，别耽误大家学习。”
“是吗？”天权峰主温柔一笑，“没关系，今晚大家留堂即可。”
解金玲顿时感受到来自学房四面八方的杀意，但对上天权峰主温柔又强硬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将观镜中的画面放大，足够天一学房所有人能看清。
画面中剑修比试台清晰可见。
坐在最前排中间的青年抬眸，目光落在台上年轻女修清瘦背影上，微微一怔。
——是她，下五层的笔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