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剑都能切断的无光丝, 落在血肉之身的结果可想而知,偏偏长央像是感受不到痛苦,毫不在意鲜血淋漓的伤口, 便要和他一起去寻鼠面灯。
“无光丝有毒?”长央不理解他的话, 她并未发现伤口染毒, “我有灵力, 伤迟早会好。”
比起凡人之身,修道者只要未伤及灵府, 即便受再重的伤,随着时间流逝,伤总会自愈。
长央知道自己不会死,便对伤也不在乎了。
至于痛……她现在还活着。
或许是傅照危目光太过直接,长央侧脸避开对视:“离天亮只剩几个时辰,我们要尽快找到鼠面灯, 不必浪费在处理伤口上。”
天一亮,整个图浪宗的人都将醒来, 无论是假山附近倒下的两名弟子,还是房内的王狄,届时向宗内反应,他们即便有符也不安全。
傅照危手一抬,离得最近的一把椅子霍地移在长央身后,她余光迅速瞥去, 身体早已绷紧戒备,他甚至猜到她只是因手中剑断碎,无法立刻出剑, 否则刃尖必然横来。
傅照危掠近,一只手强硬按在长央肩上, 将她压向椅子。
两人修为有差距,傅照危出手压制,几乎刹那便将长央按进木椅内,她冷冷掀眼看他,硬顶着肩上的压力没有完全坐下。
掌心下触碰的肩骨削薄惊人,仿佛再用上几分力,便能捏碎。
傅照危松开手,在长央起身前开口:“天隐符遮不住你身上的血腥味。”
此话一出,长央顿时僵住,神情犹豫,最后主动坐回木椅上。
她从身上找出止血药:“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重霄宗宗门不大,但她跟着李知正当剑童,能得到一些东西,平时长央不太舍得用,想留着关键时刻救命。
“扑哧——”
一道细微烛火点燃的声音响起,长央抬眼便见到傅照危手里多出一只蜡烛,她皱眉:“外面可能会有人经过。”
修士在黑暗中能视物,只是不如白天那么清晰罢了。
傅照危将蜡烛递到长央手边,淡声:“拿着。”
正当长央还在犹豫之时,傅照危已经顺势带走她手里那瓶药,他似乎听见她心中疑惑,从戒中重新取出一盒药膏:“你的药只能止血,无法让伤口立刻痊愈,掩盖不了血腥味。”
借着烛火,长央能见到傅照危手中的药膏,连盒子都闪着莹润光芒,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药膏在他手里,她做不到伸手去拿。
长央以为傅照危会将药膏递过来,但下一刻他却用指腹取了些药膏,俯身涂向她脸颊伤口,冰凉的药膏抹上来,轻如抚慰的力度,几乎让她僵成石像。
从来没有人不带恶意离她这么近过,两人的呼吸甚至撞在了一起。
暖黄烛火微微摇晃,傅照危轻而易举看见她脸上僵硬茫然的神色,甚至连防备还未完全褪去,但愣住的那双黑色眼瞳却极其干净,干净到才让人察觉她年纪这么小。
长央下眼睫被自己的血染红,傅照危帮她抹药时,指尖微抬,施净术将眼睫上的血痂带走,他控制极为精准,长央刚察觉眼下有微弱凉意沾上,转瞬又消失了,更多的注意力落在颊面伤口处。
烫。
药膏涂在伤口上一触即化,紧跟着伤口便生出滚烫的刺意,药膏里面似乎有什么消减痛意的东西,她不疼,只觉得伤口发烫和血肉在生长的古怪感。
原来还有这种不会痛的药膏。
傅照危收回手,却没有后退,反而撩开长袍一角,单膝虚跪,抬起长央被鲜血染红的小腿放在自己膝上。
长央回过神:“……我自己来。”
傅照危握住她小腿,不让她动,他垂着眼,用指腹往深长的伤口上抹药:“我和图浪宗没有任何来往。”
傅照危处理完她小腿的一条伤口,才抬眼看来:“你不必防我。”
长央对上他目光,几乎瞬间明白傅照危的意思。
他在说先前王狄用无光丝袭击时,她第一时间挣开他手。
长央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自在,她理智知道傅照危没必要利用自己,但本能实在难以将性命全权交给他人。
“图浪宗地下大阵在哪?”
她生硬转换话题。
傅照危将药膏仔细抹在她小腿所有伤口后,才松手起身:“入口在图浪宗祖祭堂。”
……
所谓“祖祭堂”是宗门摆放历任掌门灵牌的地方,平时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傅照危和长央赶到祖堂外,没有见到有巡视的守卫,但前方不远处的灵气流动似乎有所凝涩。
“这里布有阵法,所以无人值守。”傅照危道,正好方便他们悄无声息进入。
只要有天隐符便能无视绝大多数阵法。
从出王狄房间后,长央的手再度被傅照危握住,两人在黑夜中无形行走,笼罩着祖堂的阵法微微有所波动,但最终又消弭平复,无人察觉曾有人来过。
祖堂内常年灯火通明,两人进去后便见到悬挂在墙上的十几张画像,最中间是一座金身塑像,束发短胡,一身图浪宗道袍。
傅照危见长央视线停留在中间金身人像上,便道:“是图浪宗立宗掌门。”
长央突然道:“他左眼。”
即便是深夜,在烛火的照耀下,正中间的人像也依旧金光闪闪,但他左眼有细微磨损,极淡,但只要注意到,便难以忽略。
傅照危闻言,毫不犹豫抬手挥去一道灵力,击在金像左眼。
“咔哒!”
金像左眼向内凹陷,底座下方顿时传来一道推拉声。
傅照危和长央对视一眼,两人越过拜垫,跨上金像底座,发现下方出现一个入口,楼梯往深处延伸,看不清下方的情况。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入口,迎面而来便是一股常年不通风的陈朽气息,通道在地下,没有灯火,伸手看不见五指,两人不确定里面情况,没有贸然点灯,也不能随意释放灵识,只能于黑暗中悄然行走。
地下比想象中的要大,两人绕过曲折弯绕的阶梯,本以为快要抵达大阵中心,却不料半途竟出现岔道。
长央望着左右几乎一模一样的岔道,问:“往哪走?”
王狄只是弟子,应该没有进来过。
也不知道终点还有多远,如果一条一条试,他们或许来不及赶在白天出去。
傅照危盯着右边岔道深处,似乎在考虑什么。
长央落他半步,低头看向傅照危另一只手,皱眉:“你的剑在颤动。”
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出剑鸣,只不过在主人的压制下,无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