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开手心，露出一颗翠绿剔透的天意珠，在日光照耀下，仿佛有汪水在缓缓流动，透着温暖的莹光。
即便提前知道长央拿到了天意珠，平青云还是愣了愣，他进阶成功后，和白眉在雪城大眼瞪小眼，只知道长央留下一句暂离。
两人便在城中等着她归来。
直到前些天，他们才收到长央回讯，得知她取得第五颗天意珠。
但寻回天意珠……本该是他做的事，反倒让长央孤身一人前去。
“你有没有受伤？”平青云沉默片刻，伸手接过天意珠后道，“下次等我们一起去。”
“没受什么伤，当时来不及。”长央看向远处，“通道什么时候开？”
白眉抢答：“一个时辰后。”
四人朝灵妖通道走去，傅照危跟在后方，他即便一言不发，那种莫名隐隐压迫的气息也藏不住。
连白眉都瞬间老实了不少。
灵妖通道阵法庞大，十五日才开启一次，四人缴了灵石，才被放进去。
众人入阵后，待连接两界的阵法启动，便可向前走，直至出通道。
傅照危落在最后，微微偏头，目光缓缓停在长央身上，从进通道后，她便无声拿出剑，右手紧紧握着，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不可避免想起黄粱秘境中那张稚气的脸，但很快又被此刻清瘦坚韧的侧脸替代。
傅照危知道那双黑色眼眸深处藏着一往无前的浓浓烈焰，仿佛能灼烧进人心底，将一切燃成灰烬。
他无声抬手按在胸膛上，试图压下掌心下方鼓噪跳动。
……
“到妖界了！”
白眉冲在最前方，刚出通道，便闻到熟悉的妖灵气，一瞬间连狼耳都冒出来了。
平青云好奇张望，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来到妖界，并不比灵界差，甚至空气更湿润，绿林比之灵界还要繁茂数倍。
长央踏入妖界，环顾四周，率先察觉到灵气与灵界略有不同，吐息需要滤去妖气才能再运转成为灵力。
显然，这股妖气正是妖修的助力。
“怎么去妖荒？”长央在问白眉。
但白眉回妖界太过兴奋，瞬间蹿到老远，根本没有听见长央的话。
傅照危停在长央侧方，抬手凭空拂开一张舆图，飘悬在她面前：“妖荒广袤无际，妖气混乱，平时提起妖界，多指妖域三十六城。”
长央不由停下脚步，安静听他说话。
“许多失去灵智的大妖被妖域驱逐，最终赶向妖荒，年复一年，妖荒愈加混乱。”傅照危指尖轻轻一点，便将舆图上妖域边缘放大，无数妖兽黑影自舆图中升起，“如今妖域只在特定时间开放三十六城门。”
长央目光从妖兽黑影移向傅照危：“什么时候开放？”
傅照危：“九月初九，一年中只有这一天，开放三个时辰，自午时到申时结束。”
离九月初九还有一个月不到。
“长央。”傅照危看向她，“昆仑在妖界设有驻点，我们……可以住在那。”
不等她拒绝，他又道：“灵界藏幽修士皆可申请驻点客座，只需协助昆仑处理修士间的麻烦。”
傅照危取出一张银纹面具戴上：“此次妖界之行，我不便出面让昆仑知道，所以想请你帮忙申请。”
“一人申请便可得一座院落。”
对她，示弱比恃强好用。
果然片刻后，长央开口：“……处理什么麻烦？”
傅照危透过面具，望着对面的年轻女修：“多是灵修和妖修之间的争执，有些像灵界监律所。”
长央终于同意：“可以。”
……
塔城，妖域最大的妖城。
昆仑驻点便在塔城当中，但白眉从未来过。
“你没来过？”平青云好奇，“白眉，当初你怎么进的星界？”
他依稀记得因为妖族好斗，一些妖族覆灭太快，所以妖界不像灵界前三千宗门有固定名额，每一届提前放出星界的通行牌。各妖族符合条件的小妖直接动手抢，只要在入星界前都保持在手中就行。
“他们说城里好，我就从妖荒进城。”白眉挠头，“进城后有妖打我，我打了回去，抢了他东西。”
妖天生狩猎本性，她在妖荒都这么干，赢了就可以抢东西。
“然后有人出现，把我塞进船里，让我去星界，说星界好。”白眉曾经试图反抗过，被镇压了，她甚至才进城不到一天。
平青云：“……你运气也挺好。”
借由面具遮挡，傅照危目光不加掩饰落在长央身上，她眼角泄出极微弱的笑意，和平常刻在脸上的客套笑弧完全不同，多了分真心。
街道上有不少妖身体还残留妖化部位，妖修则以保持完整人身为准线。
除了白眉。
“我只在书里看过这些东西。”平青云好奇张望两边街道摊贩售卖的妖物，但也仅仅是看看，来一趟妖界，他也花了许多灵石。
有会飞的妖草，绕着摊子飘，还有会发出怪声的妖木，奇特之物举不胜举……
长央也是第一次见，她跟着屈霄前辈来过妖界，皆通过阵法精准抵达目的地，不曾见过这些奇特妖物。
但她看过一眼后，便克制不再多看，注意力放在前方路上和周围可能潜藏的未知危险。
四人经过街道，绕向城内，两旁逐渐变得开阔，来往普通妖众少了，修士变多。
“最前面就是昆仑驻点。”傅照危转过脸道，不再落后长央一步，因为他察觉自己落于后方，她下意识会紧绷戒备。
长央朝青石大道最前方看去，高高台阶上立有一座气势恢宏的重檐院落，三重玄门并列，两侧各有玉质门柱，柱身刻满古朴篆文，中间牌匾上有“昆仑”两个苍劲大字。
令人见之生畏。
平青云站在长央身边，犹豫问傅照危：“我们直接进去就行？”
虽然他们之前几次见过，现在又临时成为队友，但平青云始终觉得对方太过有距离感，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傅照危颔首：“去报道便可。”
一行人迈过长长高阶，终于到了昆仑负责报道的登记处。
“客座？”负责登记的修士听见长央问话，抬头道，“当然有，是哪位申请？”
长央：“我。”
修士拿出一块登记板和一根褐色弯曲似树杆的毛笔：“填一下，然后进院试考，通过后便可以成为我们昆仑驻点客座。”
长央接过毛笔，忽然发现笔杆上竟有一双转动的细长眼睛，这瞬间险些捏断这笔。
“痛痛痛！”
笔杆上冒出一张嘴高喊。
“是碧乌小妖。”傅照危伸手按住长央指背，示意她散去灵力，“因尾部产墨，色亮难褪，妖界便养着用来写字。”
长央皱眉散去灵力，松开紧扣的手指，她多看了两眼手中这支笔，或者说碧乌小妖。
傅照危站在身侧，微微垂头同她一起看向登记板，解释：“不需沾墨，在纸上写便可。”
长央提笔在那块登记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再往下是宗门。
凉风掠过，傅照危肩上垂散长发不经意间拂向长央，一缕发丝更是在她侧脸缠转。
极轻微的痒意。
长央眼皮下落，目光还停留在登记板上未写完的“合欢”二字，笔尖却是一顿。
“如今居然还有这种小妖，实在方便。”灵台内，昌化望着登记板上写出来的绿色墨字，不由感叹。
长央不着痕迹往左边挪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登记板内容不多，主要是姓名宗门和修为，她快速填完，交给登记处的修士。
“只是藏幽前期吗？”登记处修士看了眼，“妖界的妖修擅斗，你可能会比较吃力。”
长央只问：“通过试考就行？”
那修士点头，签完名字，将登记板递给长央：“带着这个，你们从左边进去，试考很快，出一招即可。”
平青云听见登记处修士的话，他追上傅照危问：“试考很难？我们住外面也行，为什么非要住这？”
大宗弟子、未来星主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平青云心中生出不满，傅照危不是昆仑最强的弟子？说一声就能住了，凭什么要辛苦长央去申请客座？
再退一步，他们三个在外露天住也行，傅照危想住好地方，自己另外出灵石不就可以？
他的不满太明显，傅照危却并不觉得受到冒犯，只侧身道：“对她不难。”
平青云还想说什么，他们已经走进了试考大院，才进去便有名修士倒飞出来，重重落地。
他一看，也是个藏幽前期修士。
“下一个。”一道严肃女声传来，“谁来？”
长央迈步向前：“我。”
试考大院中央站着一名女修，伸手：“登记板。”
长央上前递去登记板。
“她什么修为？”平青云紧张问旁边傅照危，也顾不上对方好不好接触。
傅照危：“藏幽后期巅峰。”
“后、后期巅峰！”平青云高声说出一个字，察觉围观的修士看过来，不由压低声音，“长央还是前期，你是不是故意的？”
傅照危立在院边沿，看着走向中央的年轻女修：“嗯。”
他居然承认了！
平青云左右转头，只看到旁边蹲在那像人形狼狗一样，双手垂地的白眉，照旧没心没肺。
“她会赢。”傅照危望着长央，平淡道。
平青云黑脸：“能不能换人？我也是藏幽，运气还比长央好。”
长央口中说从秘境出来没受什么伤，但天意珠哪有那么好拿，连傅照危好像都带了伤，神色略有苍白，她肯定受过伤。
原本平青云还以为藏幽修士登记就可以入住，结果还要试考。
傅照危终于转过脸，双眸深如寒潭，看向平青云缓缓道：“她不靠运道也能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