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长央转开脸, 避开他的指尖,摆脱陌生古怪的感觉,冷静道, “一处伤而已, 浪费东西。”
她侧脸那道伤口不长, 约两寸, 但傅照危才涂了一半,他将另一只手伸到要转身离开的长央面前:“已经化开了。”
长央下颌微绷, 扫过傅照危的手,白色稠化的药膏在他掌心还余有一小半。
“我要修炼,你自己选住处。”长央说完抬手,两指带走他掌心那一小半药膏,随意往伤口上抹完,跨步离开, 选了最近的房间进去。
门被关上。
傅照危垂眼望着自己掌心,上面仿佛还残余刚才长央指尖划过的痒意, 他缓缓握住手,指腹抵在微黏的掌心,竟生出和她留下的温度交触的错觉。
这点温度顺着指尖不受控制地钻进胸膛,好像……太烫了……
片刻后,傅照危才抬步准备往庭中一间房走去。
“你不能进!”树上的白眉回头见到他要进去,当即急得大喊, 一溜烟蹿过来,挡在门前,“我住, 你去别地。”
她肯定是要住长央旁边的,方便找长央打架。
已经选在长央左边房间的平青云听见动静, 后仰探出半个身体:“傅道友,你让让她。”
“白眉这里……”他指了指自己脑袋,“比较倔。”
白眉分不清好坏话,只听明白是在劝傅照危让她,于是跟着点头:“我,倔。”
傅照危颔首,倒也不和她争,转身朝另一间空房走去。
屋内的长央没注意外面的动静,她一进来后便开始打坐修炼内息。
试考官到底比她修为高,虽破开对方一招,但灵府金海并不如表面平静,浪涛沸腾汹涌,她需要让灵府内的灵力完全平息下来。
长央盘腿坐下,已经闭目,又忽然睁开眼睛,她抬手摸向侧脸伤口,在接触前停了下来。
脸上的药膏带着冰凉气息,覆在伤口上,消解了血肉快速生长带来的刺痛。
但,始终有种说不清的古怪感。
长央无端受到干扰,她怀疑傅照危的药膏不太好,可能加了什么东西,导致伤口上有怪感。
最后,长央屈手,用指背将侧脸伤口上的药膏重重拭去。
不过,这药膏效果极好,这片刻已经让她短深的伤口痊愈大半,留下浅浅的血痕,即便此刻用力擦去,也只引得伤口略微刺痛。
她侧脸上没了药膏,留下的是刚才带来的刺痛,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感终于消失。
长央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将所有杂念清空,重新入定凝神。
……
翌日清晨,庭院便飞来一只蓝信鸟,圆滚滚的身材,仅巴掌大,胸腹为蓝色羽绒,两翅扑棱,锋利爪子抓住一卷信讯,它仰头发出啼叫,清脆穿破房门,足够响彻整座院落。
几扇门分别从内打开,长央最先走出来,她微微仰头看向悬停在院中的鸟。
蓝信鸟一见她,便竖起信卷,两爪扯住一头往旁边拉,展开一张传讯,上方有绿金色字迹。
【有妖修和灵修争执,速去。】
信卷最下方有悬浮的灵环。
长央指尖一弹,便击中那道灵环,灵环骤然打开,是发生争执的地点,离这不算远。
“客座有管辖区域,多就近传讯。”傅照危抬手将那信卷收了过来,递给长央道,“你需要在一刻钟内赶到。”
长央看向手中信卷,倏然御剑而起,飞向争执之处。
她动作太快,平青云和白眉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到院中又一道剑光乍起,再回神院中只剩下地上打卷转圈的树叶,以及不会御剑的两人。
“……”平青云缓缓扭头看向白眉,“你刚才看清争执地点在哪吗?”
白眉咬着手指,老实摇头:“没有,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平青云:“……”
他们就这么把他们丢在这了?
当然,不能怪傅照危,平青云心想,他也不敢蹭傅道友的剑,只怪他们自己不能飞。
……
“砰!”
长央赶到时,有一人被击飞,重重撞在店外石墙上,随后从台阶滑落倒地,脖颈处有兽纹若隐若现,周围大街围观众人躲在远处张望。
她落地,持剑抬手挡住还要再出手的魁梧男人,但显然对方也是妖修,手已经兽化,露出锋利兽爪,双眼混沌发红。
客座不是管妖修和灵修的争执?
长央心中掠过念头,面上却不显,她开口:“你们有什么……”
对方不等她开口说完,挥爪就砸来,挟裹着毫不收敛的杀气,只这一瞬间,便足够她察觉对方的境界不低。
长央抬眼,对上他癫怒的目光,下一刻脚步微动,不退反进,她单手擎剑,凌厉剑风自剑锋迸发而出,直击前方。
“咔嚓——”
妖修感到同样未加隐藏的杀气,来不及避开,锋利兽爪便被削去一指长,当啷落地。
“吼!”
妖修先是一愣,随后扬头暴喝,上半身衣服被骤然撑裂,露出兽化皮毛,头发全部炸起,他微屈脊背,如一道闪电冲来,同时竖起的黑色毛发像钢针一般爆开,射向前方的长央。
“让开!他的毛发有毒!”
此前摔在地上的妖修抬头见状,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声提醒,但他一出声就觉得坏了。
这个戴着昆仑客座腰牌的女修竟然转头朝他这边看来,即便只是目光细微偏来,但这明显是分了神。
哪里还躲得了猬獾妖的攻击?
他忍不住低头捂着伤口,心想新来的客座恐怕又得换人。
长央视线掠过台阶下的妖修,在黑毛针逼近瞬间,身形一晃,手中剑格挡而去,磅礴剑意斩去,硬生生劈开一道窄口。
围观众人只觉眼前一晃,这年轻女修转瞬就出现在猬獾妖修正上空,她曲肘下击,直接砸在对方后颈那块。
“咔嚓!”
猬獾妖修后颈生有黑色尖刺,长央手肘处覆有薄薄一层灵力罩,但对方尖刺瞬间便刺破灵力罩,她肘处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覆盖。
“咚!”
长央速度太快,力道太重,接触距离又太短,自己的灵力罩来不及覆盖第三层,便击中对方后颈。
“呲——”
对方后颈上根根竖起的黑色毛刺还是扎进自己手肘处。
长央神色始终未变,她知道猬獾妖,在星界看过介绍妖修书籍,一种杂食妖修,擅长挖洞,毛发可如箭刺一般射.出,携带毒性,能放大疼痛数百倍。
她这一肘击毫不留情,猬獾妖修受此重击,双膝不由砸向地面,他后颈似被千斤压制,有刹那昏头。
长央抬手,肘处溅出鲜血,毒素带来的疼痛席卷左臂。
下一刻猬獾妖修双手化为前肢,突然钻进地底深处。
长央立在原地,左手只是握了握拳,确认疼痛不足以影响身体操控。随后她微微侧脸,右手转腕,双脚稍移,一剑倏然刺向地面,剑气瞬间爆发,以剑刃为中心,裂纹仅蔓延一尺,地下深处却仿佛有无形波动搅弄震彻。
围观众人只觉脚下微晃,地表的尘土在震颤,如水面涟漪震颤,突然一声闷响,地面炸裂开来,碎石与尘埃中,钻进地底的猬獾妖修被震得猛然跃出。
猬獾妖修于半空伸出双爪扑向她,身上竖起黑色毛刺,根根都闪着锋利光芒。
“砰!”
长央半点不躲,脚尖一点,抬手便掐住猬獾妖修脖子,即使掌心被短半寸的黑色毛刺扎穿,鲜血淋漓留下,她眉眼毫无波动,甚至脸颊带起礼貌的笑弧:“是你在闹事?”
猬獾妖修身上一股冲天酒气,此刻被死死掐住脖子,哪里还能说出话,手脚动弹还想反抗。
“咚!”
长央掐住他,直接将其重重掼倒在地。
铺有青砖的地面粉碎,卷起尘土,长央始终未松手,抓起他又是摔地,简单问道:“是你在闹事?”
一次不回,就砸两次,两次不回就继续砸。
整条街道只有闷闷的摔砸声,许久后猬獾妖修撑不住,身上尖锐毛刺全部褪去,开始发出呻.吟求饶声。
围观众人:“……”
从台阶下方爬起来的妖城司巡卫:“……”
怎么会有人如此粗暴强行抓住猬獾妖修,她没有痛觉?
站在不远处的傅照危早在长央剑指地面时便赶到,他覆银纹面具,见她不顾受伤,伸手抓住猬獾妖修时,面具下方的眉心微皱:她似乎永远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不顾是否会受伤。
他已经迈出半步,但最后仍停了下来,不去干涉她。
直到猬獾妖修开口求饶,傅照危终于上前,站定在她身边,开口:“长央,求助修士在信卷上签字便算结案。”
长央松开半死不活的猬獾妖修,转过脸看向站起来的那名妖修:“是你在求助?”
这话和刚才问猬獾妖修几乎一样,妖城司巡卫忍不住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是妖城司巡卫,此妖在店中闹事才过来制止。”
他指了指小酒楼内的店主:“求助的人是他。”
酒楼店主鼻青脸肿走出来,半边身体有明显的毛刺扎在身上,他万分感激道:“是我,是我向昆仑求助!这妖修喝醉了酒,不光不付钱,还在店内打砸。”
长央取出信卷:“你在这上面签字。”
她低头看了眼只有出气的猬獾妖修,转脸问旁边的傅照危:“他怎么处理?”
傅照危:“交由妖城司即可。”
对面妖城司巡卫忙上前:“我会带他去妖城司。”
语罢,他看向长央,犹豫问道:“您是新来的昆仑客座吧?”
长央目光扫过他:“对。”
妖城司巡卫欲言又止,最后干笑道:“我们这块比较乱,今年您是第九位昆仑客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