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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绥朝她走来的时候，沈茉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

可就算猜到，当他单膝跪下,拿出戒指的这一刻,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盈满了眼眶。

“我……”

嫣色唇瓣翕动，她的嗓音因欢喜而轻轻发颤：“我愿意。”

谢绥仰脸,浓眉轻挑：“太小声了，没听见。”

沈茉失笑,知道他又在逗她。

放在平时,她肯定要傲娇和他唱反调，但今天这个场合，她更想遵循她的心意,大胆地给予面前这个陪伴她多年的男人一个肯定答案。

“我说，我愿意。”

她弯起眼角,水光潋滟的乌眸好似万千星辰闪烁：“谢绥哥哥,我想和你在同一个户口本,想和你结为世俗和法律都认可的伴侣，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直到我们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直到我们到生命的尽头，我愿意。”

这一番赤诚话语,叫谢绥愣住。

下一秒,男人冷白的俊脸染上绯红，从耳尖到脖子，被火烧过般。

本该是他向小姑娘求婚，现在好像反过来被她求婚。

“谢绥哥哥。”

沈茉将他脸上绯红尽收眼底，狡黠朝他眨眨眼：“戒指？”

谢绥回过神,轻咳一声，忙牵住女孩儿纤细的手，将那枚钻戒套进无名指。

戒指戴上，周围响起一阵欢呼掌声。

“恭喜恭喜！”

“哇噢，等着吃喜糖咯！”

“小茉，我要当伴娘！”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当！”

“呜呜呜太浪漫了，我要哭了。”

谢绥站起身，牵着沈茉的手，走到莫婆婆面前。

“婆婆，谢谢您。”

他望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写满认真：“谢谢您同意小茉和我在一起，我向您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珍重她、绝不会叫她伤心。”

莫婆婆眼眶也有些发热，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才挤出笑容看向这对无比般配的小年轻：“有你这句话，我也能放心了。”

说着，她又抬手摸了摸小孙女娇嫩的脸庞，欣慰笑道：“我家幺儿真是长大了，也到了要成家的年纪。”

当年阿媛将她带回乌梭寨，还是那么一点点的小人儿，怯怯地躲在阿媛背后，黑溜溜眼珠子转了转，才小声喊她一句“婆婆”。

一晃眼，当年那么丁点大的小丫头已亭亭玉立，即将成为他人的妻。

“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莫婆婆牵着两个小辈的手，重叠在一起，拍了拍：“你们好，我就好。”

这场盛大的求婚仪式最后以一场绚烂的烟花秀结束。

回程的路上，沈茉靠在谢绥的肩头，抬手欣赏着那枚硕大闪亮的钻石戒指。

谢绥低头，下颌抵着她的额发：“看了一路，难道不喜欢这个款式？”

关于钻戒的款式，他咨询了谢靖姿、林明栀，又和设计师修改了数十版本，花了大半年时间，最后才定下这款。

“如果不喜欢，我可以让他们再改……”

“不用，这个很漂亮，我很喜欢。”

沈茉轻转着手，笑道：“我只是觉得这钻石大的有些稀奇，我买冰糖都不敢买这么大的，竟然真有这么大的天然钻石……”

她的关注点在这？

谢绥失笑，忍不住亲亲女孩儿绵软的脸颊：“你要是喜欢，以后老公多多赚钱，给你买更多大钻石。”

沈茉被他这熟练的自称叫得脸红：“你…你怎么又来了。”

“都答应求婚了，还不能叫老公？”

“求婚而已，还没结呢……”

沈茉小声道：“等结婚了再叫。”

“我不管，未婚夫也是夫。”

谢绥挑眉，一副霸道无赖模样低下头，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口：“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你老公。”

似乎为了避免沈茉反悔，他还发了条朋友圈——

Sui：「她说，她愿意。」

配图是一张他和沈茉十指相扣的照片，女孩儿白皙手指上的鸽子蛋钻戒格外惹眼。

这动态一发，整个朋友圈都炸了。

什么？？？

谢少这是订婚了？

和谁定了？

不对，他的神秘女友到底是谁啊？

圈里不知内情的皆是一脸震惊，而知道内情的人纷纷评论送祝福——

谢靖姿：「弟媳妇的手真好看，可爱/」

霍栩：「祝99。」

又回复谢靖姿：「老婆的手也好看，玫瑰/」

林明宇：「绥哥你可算是熬出头了，坐等你和小茉妹妹的喜糖。」

林明栀：「呜呜呜呜呜你们的婚礼，首席伴娘必然是我！」

谢大伯母：「强/强/强/」

然后反手一个转发，发到了谢家家族群里。

谢大伯母：「家里要办喜事了。呲牙笑/」

谢母蒋秉君坐在卧室床上，本来都要睡了，看到群里发的那张图，愕然蹙眉。

谢敏行从浴室出来，见到妻子表情不对劲：“怎么了？”

“你自己看。”蒋秉君将手机递给谢敏行。

谢敏行看了，一脸淡定：“这不迟早的事，谈了这么久，是该定下来了。”

没料到丈夫是这么个反应，蒋秉君抿了抿唇：“你儿子现在是越来越能耐了，求婚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又不是跟我们求婚，跟我们说什么。”

谢敏行掀被上床：“我知道你还是觉得那小丫头家世不够，但结婚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人好。之前你觉得阿绥是一时兴起，现在快四年了，他还热乎得不行，说明他是真心喜欢那小丫头。我们为人父母，更该支持他才是。”

蒋秉君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她看不上沈茉的家世是真的，但希望儿子过得幸福也是真的。

“算了，反正是他娶媳妇，我也管不了。”

蒋秉君闷闷咕哝着，再次拿起手机，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想了想，又给谢绥发了条私聊：「这两天有空，你们回家商量订婚和结婚的事。」

谢绥在朋友圈公开未婚妻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市以及外地豪门圈子群聊里。

「我去，谢总这是闷声办大事啊！」

「一直听说他有女友，至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有没有知情人士透露一下？」

「不是说他的女朋友，是之前

那个沈氏集团的大小姐吗？」

「哪个沈氏集团啊？」

「就是前些年搞工程还搞的不错，这两年越来越不景气的沈氏。对了，他家那个大小姐就是从乡下接过来的，好像还是半个苗族人？」

「噢噢那个沈氏啊，我记起来了，不过沈氏哪够得上谢家？」

「就是，京市多少千金谢少都瞧不上，何况一个乡下来的半路千金。」

群里不少人跟着附和，毕竟谢绥的家世和那沈氏相比，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林明栀本来在群里潜水，看到这些人越发变本加厉地嘲笑沈茉，火气蹭蹭蹭直往上冒，没忍住将今晚录的求婚视频甩了出去，并阴阳怪气——

「人家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恩爱的不得了，哪轮到你们这群妖怪来反对。」

这群里大部分都是实名的。

一看林氏千金冒了头，众人心下一凛，再点开那个视频，皆睁大了眼。

只见那近距离的视频里，一向矜冷高傲的谢少单膝跪地，手捧着鸽子蛋钻戒，望着眼前那娇小纤细的少女，俊美眉眼间是无限的温柔。

就连语气也是平日从未听过的轻柔：“小乖，考虑考虑上我家户口本？”

上一秒还在嘲笑的众人：“？？？”

是他们出现幻觉了吗。

谢少的脸上竟然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嗓音还能这么夹？

林明栀发完那段视频，又有点后悔了，赶紧点了撤回。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看到那段视频并保存下来，分享给亲朋好友们一起吃瓜。

第二天一早，沈立宏和温蓉也看到了这段求婚视频。

自从几年前，谢绥从中干预，沈家便再没和沈茉联系。

尽管沈立宏也会派助理暗中关注沈茉的情况，知道她在学校成绩优异，一切都好，他心里也安定一二。

终归对莫可媛、对这个女儿，他存了几分愧疚。

现下见到谢绥真的和沈茉求婚了，沈立宏心里五味杂陈。

既替沈茉高兴，又有些后悔——

如果当年谢绥让他二选一，他选择小茉这个女儿，沈氏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走下坡路，越发落败。

可…小茉是个女儿。

女儿总是要嫁人的，他有儿子，自然要把沈氏交给儿子。

沈立宏这边百感交集，温蓉则是眼红得快滴血了。

凭什么莫可媛的女儿这么走运，竟然攀上了谢家？

一想到沈茉和谢绥结婚，日后有享不完的福气、花不完的钱，温蓉嫉妒得心口都绞痛。

等到她气晕过去，沈立宏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喊人打120。

沈老太太本来人在寺庙，替沈氏每况愈下的生意祈福，得知温蓉住院了，也赶忙回了京市。

到了之后才知道，温蓉竟然查出乳腺癌——

先前她每次觉得胸口疼，还当是和沈立宏吵架，以及儿子沈书航到了青春叛逆期，女儿沈思绮与她关系冷淡，被气得胸膛。

这次晕倒，到医院一检查，才知已是乳腺癌中期，再不抓紧治疗，很大概率危及生命。

温蓉娘家也很快闻讯赶来。

沈老太太见温家人在病房里，就偷偷将沈立宏拉到病房外，问起谢绥向沈茉求婚的事。

得到沈立宏的肯定回答后，沈老太太眼波闪了闪，心底也有些懊恼。

“早知道那个野丫头有这样的造化，当初就该对她客气点……”

沈老太太抿了抿干瘪的唇，思索片刻，试探问着沈立宏：“你说，如果你现在和温蓉离婚，那丫头会回心转意，再认我们沈家吗？”

沈立宏眼皮猛地一跳，像是看什么陌生人般，愕然看向沈老太太：“妈，温蓉才查出乳腺癌，温家人还在病房里！”

“你别这么大声！”

沈老太太皱眉：“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温蓉吗，离了不正好中了你的意。”

沈立宏一噎。

他的确不喜欢温蓉，当年也是为了生意，被迫和莫可媛离婚，另娶了温蓉。

但这么多年下来，温蓉又给他生育了一双儿女，便是没有爱情，也有些夫妻情分在……

沈立宏脸色沉了沉，再看面前的老太太，语气有些怨气：“妈，当年我喜欢阿媛，你死活不肯同意，逼着我娶了温蓉。现在温蓉得了癌，小茉有了好前途，你又想让我弃了温蓉，去找小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沈老太太面色微变，语气也有些发虚，低低道：“我这不是为了沈家着想么？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有谢家这么一尊大佛，咱们沾沾光怎么了？”

沈立宏冷笑两声：“妈，你当谢家的光是那么好沾的？那个谢绥护小茉像护崽子一样，咱们这个时候要是往小茉跟前凑，光没沾到，没准还要脱一层皮！”

眼见医生来病房里做检查，沈立宏也不再跟沈老太太废话，只道：“您还是回庙里清修去吧，这些事您就别再掺和了。”

*

沈茉是在三天后得知温蓉得了乳腺癌。

那会儿她刚送谢绥去机场，他要去澳洲参加一个国际商务会议。

得了名分后的某个男人好似比之前还要腻歪，在车里拥着她亲亲抱抱许久，直到助理在车外催了第三遍，谢绥才依依不舍得松开她。

“宝宝，记得等我回来。”

“知道啦。”

沈茉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下他：“你快去吧，别误了飞机。”

这次开会要七天，算上来回路程，将近九天见不到自家小未婚妻，谢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恨不得把你变小，装进行李箱一起带走。”

沈茉轻笑：“我跟着你去也帮不上忙，而且我还要写论文呢。”

谢绥叹了口气，眸光哀怨：“知道你忙，忙完了记得想想你万里之外辛苦打工的老公。”

沈茉扶额：“知道了。”

这男人真是，自称老公越来越顺口了。

好不容易把粘人精未婚夫送走，沈茉刚准备吩咐司机回河滨房，余光瞥见机场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使已经有三年多没见，但毕竟高中三年相处那么多个日夜，沈茉还是一眼认出了沈思绮。

过去三年，沈思绮模样没什么变化，但周身气质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

看着她拖着行李箱，皱眉在机场外张望的模样，沈茉红唇轻抿，思忖片刻，吩咐司机上前。

车子再次停下，沈茉摇下车窗，平静望向车外的人：“需要帮忙吗？”

沈思绮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沈茉，惊愕过后，眸光也变得复杂：“不用，我叫了网约车。”

沈茉微怔。

她知道这几年沈氏的生意大不如前，但不知道竟然到了沈思绮要叫网约车的地步？

沈思绮也从她的表情里猜到她的想法，放在从前她定然要生气反驳，可现在，她只是语气平和道：“家里人不知道我回来，他们一团乱，我也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打车也方便。”

沈茉听到这话，再看沈思绮的神情，隐约察觉到什么：“出什么事了？”

沈思绮沉默两秒，还是把温蓉查出乳腺癌的事说了。

沈茉惊了一下，随后沉默。

沈思绮看着她：“你应该很高兴吧。”

沈茉回望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也觉得我应该高兴，毕竟她曾经刁难过我妈妈，并且对我也不好。但这会儿，我的确没有多高兴……”

她也不知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总之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剩下的就是一片湖水般的平静，无悲无喜。

仔细想想，或许她早就将沈家那些人那些事抛在脑后，所以无论他们是好是坏，都与她再无干系。

沈思绮听到沈茉的回答，安静了许久。

沈茉见她不说话，也不再停留：“那你等车吧，我走了。”

车窗升到一半，沈思绮再次开口：“谢绥跟你求婚的视频，我看到了。”

沈茉一怔，刚要皱眉，又听沈思绮道：“过去这么久，你们还谈着，看来是真爱……不过有爱也不够，你嫁入豪门，还得和他家人搞好关系……”

她语气平平地说着这些，沈茉有些困惑，她又定定看着她：“总之，祝你好运吧。”

沈茉：“……”

沈思绮竟然会祝她好运？

是她出现幻听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等她弄明白，沈思绮那边的网约车来了。

看着那道拖着行李箱走向网约车的清丽身影，沈茉心绪很是复杂。

轿车重新启动，她在微信上和林明栀说起这件事。

<：「这一次见到沈思绮，她真的变了好多。脸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难道她被人魂穿了？」

林明栀：「也许是因为前两年经历过车祸？我听说那回她真的差点没

命，或许经历过生死，人也成长不少。」

<：「车祸？」

林明栀：「你不知道？」

林明栀：「也对，我记得车祸发生的时候，你好像在准备期末考试，估计绥哥哥不想打扰你考试，就没跟你说。」

接下来，林明栀把车祸的事和沈茉说了一遍。

大概是前两年，温蓉带着沈书航去澳洲找沈思绮玩。

一家三口出行，沈思绮和沈书航因小事在车里起了争执。

沈书航去抢方向盘，沈思绮慌乱间来不及避让迎面的货车，祸事发生。

“温蓉的伤势最轻，从车里爬出来第一时间去查看沈书航。等救护人员赶来，按照现场情况是要救伤势最重的沈思绮，可温蓉在旁囔囔着先救伤势较轻的沈书航……救护人员没理她，还是先把沈思绮救出来，及时送到医院抢救。”

“我听人说，幸亏抢救及时，再晚个几分钟也许就交代在路上了。好像也是因为这事，沈思绮醒过来后，和温蓉的关系也变得冷淡。这两年也都没回国了。”

“不过这个温蓉也真的是，哪有当妈的偏心成这样。这要是我妈这样对我，我肯定恨死她了。”

将那几大段的60s语音听完，沈茉心下也怪不是滋味的。

她在沈家那几年，也从种种小事里看得出，沈立宏和温蓉有些偏心。

不过那个时候都是偏一些吃的喝的玩的，当姐姐的让一让弟弟，也就算了。

没想到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也能偏心成这样……

想到自己从前还羡慕过沈思绮有妈妈陪伴着长大，沈茉心下生出几分怅然。

有这样的妈陪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