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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也许这个‘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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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06-23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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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就在虞夫人和元贞说话的同时。

外院,杨變正在接待自己的小舅子。

也是虞夫人注重规矩,自己去后宅见元贞,萧杞被她留给了杨變。

这让一直不喜欢这个姐夫的萧杞,颇有几分坐立难安。

“你怎么来了?”

萧杞一愣,下意识道:“我为何不能来?”

就在他想着对方是不是不欢迎自己,不禁有些羞恼时,谁知杨變一拍脑门,道:“倒是我说错话了,圣上怎会允许你跑这么远来襄州?”

他这番反应,让萧杞又是一愣,一瞬间心中想了很多。

杨變才懒得管这多思敏感的小崽子,心中在想什么,站起来道:“你阿姐正在坐月子,不宜见外男,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我让人给你安排客房。”

丢下这话,他人就走了。

萧杞被这一连串弄得反应不能,直到杨變人影都不见了,他才转头去看长运:“我是外男?”

长运看了他一眼,道:“殿下自然不是外男,可你是男子。历来就有女子产褥期不见外人的说法,将军如此安排并不为过。”

“还有这么一说吗?”

这时,严总管来了,萧杞当即住了声,.

虞夫人去客院了。

元贞却靠在那,陷入沉思。

一切都显得极其吊诡,她那个爹爹并非刻薄寡闻之人,相反还有几分重情义,哪怕虞夫人再怎么急着想出宫荣养,也不该选在这种不适合赶路

的天气。

还有萧杞。

爹爹并不喜欢他,甚至从不会单独见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在闹。而以萧杞的性格,恐怕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为了想见她而去跟父皇闹。

所以虞夫人方才所说,都是敷衍之词,萧杞根本不是自己要来的,而是父皇送他来的。

那虞夫人为何又要这么说?又为何不道明其中缘由?

是不能,还是不知,抑或连虞夫人也不确定此举到底为何?所以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起,于是便一句多余之言都不说,就怕会误导她?

可有着前世记忆的元贞,免不得与当下局势联系在起来。

想起当下局势——方才虞夫人只说了北戎和昊国又打起来了,具体根本没跟她细说。杨變那定是早就收到消息了,却没告诉她。

元贞正想叫人去把将军请来,杨變自己来了。

“我把七皇子安排到客院了,我跟他说你现在正在坐月子,不宜见外人。要不要见他,你自己看着办。”

“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元贞挑了挑眉。

杨變也没遮掩,说:“就知道瞒不住你,你正坐月子,何必让你听这些糟心事烦心,所以我才没告诉你。”

元贞埋怨道:“你倒是藏得住。”

别看她如今坐月子,其实两人根本没分房睡,她住东厢,他也就搬了过来。两人日日同眠,她竟一点端倪都没看出。

杨變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跟元贞说了说。

说糟心是真糟心,

杨變一点都没夸大其词,如今上京城里、朝堂上,可谓乱成一锅粥。

之所以会乱,全因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

主和派站多数,主战派人数虽不多,但有民心可用,最近上京城里,日日都有太学院的学生和百姓游行抗议。

抗议什么?

抗议主和派没有骨气,北戎都快打过黄河了,主和派的官员竟还想着要和谈,骂他们卖国求荣,都是北戎奸细。

中间甚至出了好几场打砸事件和踩踏事件,主和派甚至还抓了几个带头的太学生。

光这些,就能想象那场面会乱成什么样。

果然元贞皱起眉,有一种不想再听下去的冲动。

“那义父呢?”

“义父自然也是主战的,只是他站出来的太快也太早,被人围攻打压了,不但没起任何作用,反而被气得又病了一场。”

提起这个,杨變的火就腾腾直上。

只因不想吓到元贞,所以他强忍着怒气。

“如今义父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领兵是不能再领兵了,那些人也不会让他再领兵。我跟权简说,让他劝义父告老荣养去,义父不愿。”

所以这事就这么僵着了。

杨變光担忧也没用,若非顾忌着元贞刚生产,他真想亲自杀回上京去,就为了能说服义父。

当然,这不过是急怒之下的想法,事实上杨變自己清楚,哪怕他亲至,义父也不会听他的。

权中青就是这样一个人,可能有一天

他真会如他曾说的那样,为这个朝廷,马革裹尸,死而后已。

杨變明白,作为儿子的权简何尝不明白。

可是光明白又有何用,总不能把人打晕了带走,如今那上京城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身在其中的所有人都裹挟了进去,动弹不得。

“不说这些扫兴的了,你可知如今主战派的领头是谁?”

元贞一怔:“是谁?”

必然是他们都认识,且非常出乎二人意料的人,不然杨變也不会有这么一说。

“谢成宜。”

杨變有些感叹:“倒没想到,竟是他站了出来,太学院那闹事也是他暗中让人挑起的,他可把你当初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

元贞确实很惊讶,因为在她心里,谢成宜就是个小人。

一个小人,必然是审时度势,只知道利己的。他官位不高,能压住他的人太多了,他怎么敢站出来?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也许是为了往上爬,这个机会若是被他抓住,以后朝堂上必然有他一席之地。圣上倒是挺看重他的,还给他升了一次官。”杨變又道。

“也就是说,父皇其实是想主战的?”

杨變点点头:“不过没甚用,主战派的大臣皆是位高权重,光指着谢成宜那几个人,根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沉默的人都在明哲保身,太学院和市井那虽闹得厉害,可到底不是官员,起不了什么关键作用,也就当下看着势头大罢了。”

元贞心情一时有些难以平静,忍不住道

:“那太子呢,赵王、永王、吴王他们呢?附庸他们的大臣也不少,为何不出来说话?若是大昊亡了,下面大臣还可以改弦易张,身为皇子,他们可都得死!”

“这就不知了。”杨變在床前坐下,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别气,气有什么用,不是早知道单凭个人之力,是难以转圜大局?”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想法,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私欲,当这么多想法汇集在一起时,谁又能改变谁?

太子赵王永王又如何?

说到底大臣是附庸他们,但他们何尝不也要借力这些大臣,当彼此利益互相冲突,大臣不听他们的,他们又能如何?

大臣难道仅仅只是一个人吗?

不,他们身后也有家族,有立场,有利益,有取舍。

且太子赵王他们不一定有这种认知,指不定看见对头去主战,他们为了对付对方,反而去主和。

若人人的认知都有这么清明,这世间还会有如此多的争斗?

“这次领兵的是褚修永,他虽平时自扫门前雪,却还是有几分为帅者实力。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昊国毕竟号称百万禁军,虽然我平时总说他们都是些样子货,到底人数在那。这次,京畿路的禁军也不是都调到前线了,靠边缘的几路都没动,北戎不一定能顺利打到上京。”

都知道这是安抚之词,可现在除了说些安抚话,还能说甚?

元贞打起精神道:“我给蒋家去封信,问问上京那的具体情形。”

杨變也没阻止,只是监督她

写完一封信后,就让她躺下了。.

次日,元贞见了萧杞。

经过一番套话,元贞从萧杞口中得知,根本不是他闹着要来襄州的,而是宣仁帝突然派人来与他说,元贞快要生产了,问萧杞想不想去见姐姐。

萧杞自然想的,于是就跟着虞夫人来了。

“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多玩阵子再回去。你姐夫不是个小气的人,以后他要是让你打拳练射箭,你不愿就直接说,不要嘴上答应了,私下却闹小脾气。”

果然之前在上京时,阿姐对自己冷淡,是因为那次射箭之事?阿姐也不是觉得他射箭射得不好,而是觉得他私下闹小脾气不好?

这些日子,元贞经历了许多事,萧杞何尝不也是经历了许多事。

被人针对打压,阿姐不在宫里了,他们欺负人都欺负得明晃晃,偏偏小娘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骂阿姐丢下烂摊子人就走了。

他想知道阿姐的事,还得是通过宫里的流言,好多时候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却要许久之后才能知晓。

万般心绪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句话。

“阿姐,你不怨吗?”

怨?怨什么?

怨朝廷不当人,怨所谓的父女之情,其实没她想象的那么好,在碰到困境抉择时,她很容易就被舍弃掉了。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想过这些事了。

元贞想了想,看向萧杞,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你读过那么多书,书里不是告诉过你吗?

: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说的便是让你要注重内心修养,不为外物所役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要自己内心强大,就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外物。”

“弟弟受教了。”

萧杞忙站起身,行礼受教。

这一瞬间,两人又仿佛回到了从前,每次萧杞有什么不解,都会来找元贞解疑。而每次元贞指点他后,他都会学着像在讲筵所里那样,对元贞行学生礼。

元贞眼神复杂:“虽是来玩,功课也不要拉下了。每日要勤学苦读,若有什么不懂的,可来问我。”

“是。”萧杞欣喜道。

感觉也仿佛回到以前,那时候还没发生这么多事,他和阿姐还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

伴随着蒋家密信同来的是个坏消息。

褚修永迎敌不利,中了北戎的圈套,战死在原阳,他所带领的四万禁军以及三千骑兵也死伤惨重,或是被俘或是溃逃。

北戎已经打到了阳武和长垣,距离上京也就一百多里的距离。

朝中频频异动,如今建议迁都的声音甚嚣尘上,甚至压过了主和派和主战派的声音。

但其实都知道是无稽之谈,以前迁都也不是没提过,皆被阻拦。皆因许多世家豪门权贵皇亲的根基都在上京及其附近。

近百年的经营,难道要一朝丢弃?

且迁去哪儿?

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心思,一切都逃不过‘地头蛇’的利益。

当初大昊建朝时,将京都设在

上京,惠及了多少当地的世家豪绅,他们又借机出了多少名臣将相宫妃?

数都数不清,算都算不明。

且抛弃家业是小,一旦去到新的地方,等于自己一切要从头再来,而当地的‘地头蛇’能不打压他们?

他们曾经对别人所做的,都要被人‘回报’回来。

所以不能迁,一定不能迁。

可不管朝中怎么吵,北戎已经快打到上京城下了,必须要派人迎敌。

可派谁去呢?

无人请战。

以往总要为谁为帅谁为监军,争个输赢高低,如今竟无人敢请战。

这时候都不说话了,都变成了哑巴,只能宣仁帝强行下命,可上面的诏令还没发下去,被挑中的两名大将,一个摔断了胳膊,一个摔断了腿。

这时,穿着铠甲披着猩红披风的老将,再度登场。

经过两场病,他已经没有以往威势了,脚步不再有力,手也有些颤抖,像头进入暮年的老虎,除了一张虎皮,心血精气早已耗尽。

“臣,请战。”

……

寒风凌冽,细碎的雪沫子被狂风绞得漫天飞舞。

城外,权中青登上坐骑。

“爹……”

权简拉着马缰,硬是不丢。

权中青低头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感叹道:“是爹拖累你们了。”

“爹!”

“我权家起于微末,受朝廷重视,被帝王提携,委以重任,驻守边疆多年,父子三

代皆是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你一个独苗,我权家对得起朝廷了!”

“若是此番我死了,就让我马革裹尸,不用为我收尸,你们去找變儿。”

说完,权中青一抖缰绳,策马奔出。

看着他走向大军单人单骑的背影,权简陷入良久的沉默。

雪越来越大,渐渐淹没了他的眉眼和脸庞。.

元贞想蹬他,想踢他。

他似乎有些烦了,捞起她放在肩头上。

这一番让她更是难以借力,只能狠狠地箍着他粗壮的颈子,恨不能勒死他。

最后他没死,反倒是她差点死了。

汗水浸透两人,换做以往元贞早该嫌弃得起来收拾了,如今却一点力气都无,只能任自己被压着,而这头牲口又低头开始啃了起来。

“你给我起开!”

元贞推他,有些恼羞成怒:“你羞不羞啊,如今熠儿有奶娘,反倒便宜了你。”

杨變翻个身躺下,又将她扯过来抱在怀里,咕哝道:“什么叫便宜了我?你不是吃了回奶药,也没有了,就干……”

元贞连忙堵住他的嘴。

“你可赶紧给我闭嘴吧。”

静了会儿,元贞挣扎着要起来。

“不行,我要去收拾收拾,这样怎么睡啊。”

杨變没让她起,自己套着衣裳下去了。

这正房当初既没砌火墙也没搭地龙,取暖就靠炭盆和熏笼,杨變怕她着凉了,下去先给自己擦了擦,又倒热水绞了帕子

回来给她擦。

最后被褥也没换,只把被子翻了个面,将就将就也能睡。

“好了,快睡。”

这时,却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外传来张猛急促的声音。

“将军,不好了!”.

杨變套上衣裳,把张猛领去了次间。

希筠和绾鸢都来了。

现如今元贞是不留人值夜的,不过在一侧耳房里会安排侍女住在那里,有点什么动静人就来了。

元贞借着机会,让希筠备水又擦洗了一遍,趁着收拾的空档中,她在想到底出了什么事。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穿衣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直到她收拾好穿好衣裳,杨變回来了。

他红着一双眼睛,脸色难看得吓人,额角那块刺青一抽一抽的。

“义父走了。朝廷只给他了五千兵马,说是调来的兵马后续很快就会跟上,主和派却从中插了一手,根本没下调令。他在封丘被北戎两路人马围堵,幸亏家将忠勇,权简也没听他的,悄悄带着人跟在后面,侥幸夺回了个全尸……”

“你……”

元贞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站起来抱住他。

“我打算去上京。”他说,“权简受伤了,权府那无人主持大局,我得去接他们来襄州。”

“你不是一直惦着怕上京城破,里面的好东西都便宜了北戎?这一回我去,不为救国,也不为救驾,只是要跟他们做过一场!②”

元贞有些恨自己

的理智,明明此时她的反应该是哭泣哀求让他别去,明知道这一去就是九死一生。

可她却又清晰的知道,他必然要去,他心底有怨也有恨,需要发泄出来,她拦不住的。

即使拦住了,他必会郁郁寡欢。

为了妻子孩儿固守一地,固然是好的,是安稳的。

可真是好的,是安稳的吗?

前世她不过是这场大变的旁观者,是千千万万被波及到的人其中之一,这一世似乎依旧如此,她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很多,可每次转身去看时局,总会发现自己做得依旧不够。

她不过是这场惊涛骇浪中,一滴微不足道的小水珠,力挽不了狂澜,左右不了什么。

北戎兵强马壮,慕容兴吉有‘先知’,而昊国这里,看似拥有很多,多到让别人来抢,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为了一己私利拖后腿的人。

这样的局面,需要一个变数。

元贞突然有种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的感觉,杨變曾说义父为他取名为‘变’,是觉得彼时西北需要一场大变,方能改变大昊和西狄对抗多年的局面。

也许这个‘變’字,也可以用在这里。

“去做你想做的,我会守好这座城。”她缓缓地平和地说。

她如此平静,杨變反倒有些难以适从,抱着她不断许诺道:“我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真见到事不可为,我一定会退回来……”

她拉下他,在他嘴角印下一吻。

“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

杨變走了,只带走了一千人马。

剩下的人,以及张猛都留给了元贞。

希筠偷偷地哭了一场,因为这趟贺虎也跟着杨變走了。

她虽不知道内情如何,却也知道如今上京很危险,北戎如今已经快打到城墙根下了,城里的那群皇帝大臣们依旧不知道在做什么。

襄州距离上京有些距离,也许等他们赶过去后,面临的就是上京已经被围或是城破的困局。

反正怎么样场面都不会好,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我跟他说,若他这趟能平安回来,我就嫁给他。”

希筠红着眼睛,看着元贞:“公主,他们一定会回来的是吗?”

“当然会回来,不然你家公主就要当寡妇了,熠儿也没爹了,所以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元贞故作轻松道:“你就算不信别人,难道不信你家将军?他会任由我当寡妇,然后去嫁给别人吗?必然不会,所以他们一定会回来。”

希筠被逗笑了。

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出来了。

绾鸢故意露出嫌弃之色,塞给她一块帕子。

“快擦擦吧。”

希筠噘着嘴,嗔了她一眼,接过来擦了擦脸,道:“公主说得对,他们一定会回来。”

元贞站了起来:“他们是走了,却留下一堆烂摊子。我们也去做事,把这座城好好守起来,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更甚者反而还能给他们借力。如此一来,他们回来的几率才更大。”

希筠握紧拳头。

“好!公主你说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百度。

②这个做过一场,或者做一场,并非语病。通用于古代演义,例如要跟谁打架时,我要跟他做一场!

在本文这,指没有任何目标(或者不确定目标、见机行事),要去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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