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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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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3-01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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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沉茜被容冲环住, 眨了下眼睛,泪水突然掉落。

她不愿意被人看见哭,尤其不愿意被他看见哭, 下意识将脸埋在他肩膀上,泪水滚落睫毛,一滴滴掉入布料:“她松开手, 推我离开,我却不回去救她, 她肯定很失望。”

“没有人失望。”容冲感受到脖颈间的湿意,想替她擦泪,手举起又默默握紧, 最后只能装不知道,轻轻拍她的后背, “她不惜舍弃自己推你离开,绝不是为了让你回去送死。事已至此, 将伤亡降到最少才是理智的, 你做得没错, 一时冲动除了白送命,没有任何好处。光珠最希望你平安, 你没有去冒险,她怎么会怪你呢?”

“借口。”赵沉茜埋着脸, 语气冷硬,极力掩盖她声音里的哭腔,“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容冲睫毛下敛,轻轻笑了笑,像哄孩子一样道:“我就是知道。”

因为同样的情形, 他也经历过。当年他九死一生从炼妖狱中逃出时,他和苏昭蜚都受了重伤。苏昭蜚当然要将他立刻送走,但容冲不肯,硬是冒雨在汴京城外等了她一天。

他一直等到发烧昏迷,被苏昭蜚强行抬走。她没有来,后来听说,那日她在皇宫里,参加懿康公主的小宴。

苏昭蜚和白玉京的弟子愤愤不平,容冲反而很安心。他的茜茜理智冷静,不意气用事,这样才不会被容家的罪名拖累到。如此,他就放心了。

赵沉茜情绪慢慢平复,头脑也恢复清明,接受已经发生的,着眼于能改变的,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光珠落入白衣人手中是特定剧情,那光珠后续定还有作用,白衣人不会伤害她。赵沉茜得像前几关那样,尽快捋清隐藏线索,才能真正救出光珠。

赵沉茜想了一会,回过神发现自己一直靠在容冲肩上。哭的时候没察觉,现在赵沉茜才觉得尴尬:“我好了……”

“嘘!”容冲没有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说,“外面来人了,别说话。”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遁地符落在一个小巷里,曲折狭窄的墙壁遮住了月光,巷子幽深隐秘,和不远处的街道仿佛两个世界。他们正好站在死角里,只要不发出声音,外面很难发现。

街道被月光照得通明,一队黑衣人从巷口飘过,来去无声,死气沉沉,宛如幽都鬼卫。赵沉茜不敢动弹,只能僵硬地待在容冲怀里。

弦月西升,墙影悄悄往里爬,赵沉茜的裙裾不知不觉落到了月色里。容冲收紧手臂,带着她往里藏,但容冲已经靠在墙角,赵沉茜不得不踮起脚尖,紧紧贴在他身上。

赵沉茜站立不稳,下意识扶住他肩膀保持平衡,抬头时,撞入一双疏朗明亮的眼睛。

他正在看着她,眸光里似有星河浮沉,浮光掠影。赵沉茜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欲语还休。

赵沉茜突然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容冲意外,挑眉询问怎么了。

赵沉茜不想回答。要怎么说呢?难道说,她不想在他眼睛里看到另一个女人的缩影?

好在,黑衣人终于过去了。赵沉茜立刻放手,主动退开,容冲感受到她的抗拒,也默默松了手。

赵沉茜不想延续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他们明明只是队友。赵沉茜冷静得称得上冷淡,说:“接下来我们去珍宝阁探探,芙蓉的雄黄酒从那里来,或许他们知道什么……”

她话音未落,背后袭过一阵风,斩断了她的发丝。容冲拉着她躲过,剑已握在手中,咣当一声拦住黑衣人。

黑衣人用的也是剑,巡逻的黑衣队伍明明过去了,唯有他杀了个回马枪,发现了赵沉茜。容冲格住长剑,紧盯着面罩下的眼睛,微微眯眼:“又是你。”

先前在海边穷追不舍,害得他们不得不躲入杨家的黑衣人,也是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容冲根本不想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剑光像雪片一样,席卷而上。他们两人在本就狭窄的小巷里打斗,赵沉茜贴在墙壁上,寸步难行。

她也想赶紧离开战场,但是黑衣人似乎瞄准了她,始终不让她远离。容冲怕引来其他黑衣人甚至白衣人,不敢放大招,只能在过招中找破绽,一时双方僵持,谁都无法占了上风。

剑气纵横,将两人衣摆掀得猎猎作响。黑衣人翻身躲过容冲的剑,黑袍翻飞,隐约闪过一条泛旧的红色剑穗。

赵沉茜怔了下,飞快闪过熟悉感。这条剑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或者说,黑衣人竟然会用剑穗?

容冲这么多年剑不是白练的,渐渐控制了节奏,他抓住破绽,一剑将黑衣人震飞,他正要上前补剑,赵沉茜突兀地叫住他:“等等。”

容冲剑势生生停下,剑尖距离黑衣人喉咙仅余发丝粗细。赵沉茜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说:“先走吧,找线索比较重要。”

容冲不理解,但听话。他居高临下瞥了黑衣人一眼,目光锋锐,无声警告他随时可以杀了他,然后就利落收了剑,带着赵沉茜,几个起落消失在房檐间。

容冲飞了许久,确定没有人能追上他们,才在小巷间停下。他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赵沉茜沉吟片刻,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我需要确定。”

容冲听到她这样说,立刻放下心,安心将动脑的事情交给赵沉茜。赵沉茜想了会,问:“你还记得医馆那天……”

容冲表情不善道:“那个晦气郎中的地址吗?”

“不是。”赵沉茜说,“是那位邪气入体的老婆婆,她有一个很爱笑的女儿。你还记得她们家在哪里吗?”

不是找卫景云,容冲心情大悦,道:“不记得,但知道大概方位,可以试试。”

“走。”赵沉茜喃喃道,“我得找她确认一件事。”

容冲原本觉得知道大概方位,一家家找过去,难道他能背到最后一家才碰对?然而他的运气偏偏这么背,小桐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被人叫醒,隐约看到床头杵着两个怨气冲天的黑影,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

“你们……”小桐用力眨了眨眼睛,不确定道,“你们是……”

赵沉茜怕她喊出自己的名字,立刻阻止道:“是我。我们在医馆见过。”

小桐哦了声,忙爬起来,看着他们惊疑不定:“那你们这是……”

“深夜叨扰,多有失礼。”赵沉茜说,“但我遇到一件怪事,只能寻你帮忙。”

小桐一听,赶紧打起精神,一点都不怪他们大半夜将她吵醒:“怎么了?”

“你知道周霓在哪里吗?”

·

晨光熹微,宵禁刚刚解除,小巷的宁静就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睡眼惺忪,不耐烦地打开院门:“谁啊,这么早?”

她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男两女,表情依然不耐烦,但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摸向武器。小桐笑意盈盈,眨巴着眼睛道:“周霓,是我呀!你还记得我吧。”

周霓沉默片刻,看向后两个人:“你们……”

“她是自己人,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是谁,但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的。”

周霓冷笑,连名字都不想告诉她,却说没有恶意?周霓懒得搭理,转身关门,小桐吓了一跳,忙双手抵住门:“别关别关,我们还没说完呢……”

一直安静打量的赵沉茜突然开口:“我们有你师兄的消息,你也不想听吗?”

周霓带着三人,和她在后院霍霍磨刀的父母问好。赵沉茜扫过满院来路不明的骨头,心想幻境安排给他们的剧本,真是各有各的刺激。

满脸横肉的屠夫夫妇听到他们三人是周霓的朋友,笑得合不拢嘴,非要接一碗新血给他们喝。周霓熟练地拒绝,带着三人进屋,等隔绝了二老视线,她一转身,容色立即变得冰冷:“你们如果敢骗我……”

“放心,我们没那么闲。”赵沉茜一夜未睡,神色倦怠,语气也冷淡许多,“我们花了许多功夫才找到你,我比你更不想浪费时间。我记得,你有一条剑穗?”

周霓警惕地看向她:“那又如何?”

赵沉茜揉了揉眉心,问:“能画下来吗?”

周霓为难,在屠夫家找刀容易,找笔墨却有些难。她翻箱倒柜,好容易找到一张能用的纸,歪歪扭扭画出剑穗。

容冲看着纸上的东西皱眉,这真的是剑穗?赵沉茜默默看着周霓落笔,看到一半就呼了口气:“我确实没看错。丑得这么独特的东西,实在过目难忘。”

周霓本来就不擅长画,听到赵沉茜说丑,她没好气撂下笔,道:“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沉茜问:“这条剑穗,你还送给了谁?”

“只有我师兄。”周霓紧盯着她,目光中说不出是期待还是害怕,“你遇到他了?”

赵沉茜沉默片刻,直视着周霓,平静道:“昨夜,我在一个黑衣人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剑穗。”

周霓骤然失语。过了一会,她牵着嘴角笑了笑,故作乐观道:“还好,至少他还活着。”

赵沉茜没有说话,连容冲和小桐都沉默不语。

在这个幻境里待了这么久,他们早不像刚进来时那样天真,觉得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游戏。幻境中的死亡是真的死亡,那幻境中不死不灭、无知无觉的黑衣人呢?

周霓一直挺胸昂头,一副师兄不会有事的自信模样。她用力眨眼,眼泪忽然滚滚而下。

周霓问:“你在哪里见到了他?”

赵沉茜叹息:“他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袍子,我认不出来。但我很确定,他并非没有神志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至少,他认得出那条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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