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今天,是此刻，又或者是更早。
江黎声想不明白，回去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她轮回了很久很久,每一次,生命都终结在十七岁，像是长大了，又似乎没有长大。
自然，比起活下去，恋爱并不是她有限生命里值得考虑的事情。
现在它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除了迷茫,江黎声更多的是新奇。
江黎声已经忘记第一次与霍砚相见是什么时候,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对他别有所图。
她不认为自己手段高明，真的能将对方玩弄掌中；他也心知肚明，可是每每都选择就范。
曾经的江黎声只想着，能达到目的就好，至于霍砚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她并不需要知道；直至今日，江黎声才认真思考起来，这些年来，霍砚为何帮她。
也许有同情,也许那点帮助对他来说只是顺手而来的小事。
然而水滴石穿,她无法忽略他的好。
是啊,好。
在江黎声短暂的人生里，从未遇过这样好的人。
如今的这一抹心动，究竟是吊桥效应之下产生的好感；还是发自肺腑的喜欢,江黎声需要自我认清。
如果是后者,她会争取。
和之前争取过的每一次那样去争取。
**
江黎声因为这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两三点才缓缓入眠。
她和霍砚定的时间是早上十点。
江黎声睡到九点才磨磨蹭蹭起来捯饬自己,原来她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但一想到霍砚要过来，还是没忍住地简单化了个妆。
十点整，霍砚准时抵达。
她打开门，冲对方扬起笑脸：“早呀，霍砚。”
霍砚一眼注意到她身上鲜艳的裙子和忽然转变的称呼，没说什么，径直进门。
“鞋。”
江黎声拿出一双拖鞋。
那是双黑色的，成年男士的拖鞋。
霍砚转瞬看了过去。
江黎声：“特意给你买的。”
霍砚换好拖鞋，顺手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特意给你买的。”
“礼物呀？”
江黎声好奇地打开，却发现是几本沉甸甸的专业书。
“……”
被耍了。
霍砚笑了两声。
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温声重复：“特意给你买的。”
小盒子水晶雕花，制作得十分漂亮。
里面装着一对精美耳饰，她捧着小盒子，呼吸微滞，余光朝霍砚那边瞥过去，对方已经绕过她进了客厅。
“祝贺你进入设计小组，礼物是罗叔帮忙挑选的。”霍砚回想了一下罗叔说的话，“这算是我和罗叔共同送给你的礼物，他让我代他向你道贺。”
霍砚压根没想到礼物与否，只是昨天回去，随口说了一句江黎声来找他投资的事情，罗叔本来就很久没见江黎声了，听后激动，说了一堆仪式感之
类的话，最后拉着霍砚去仓库挑选礼物。
江黎声微鼓了下腮帮，嘀咕：“还没得奖呢，祝贺的未免也太早了。”江黎声说，“再说，投资我都没拉来。”
霍砚听着她小小的埋怨，劝慰：“我相信你能拉到投资，快来，我们开始了。”
江黎声在落地窗前的地台上摆了一张小茶桌。
其实这个座位对她来说刚刚好，但霍砚窝坐在其中看起来就有点委屈了。
他本身腿长，此时身躯施展不开，紧绷当中还带着一丝好笑。
江黎声没忍住笑出声：“去沙发那边吧，还是。”
霍砚眼露无奈，只能把学习阵地移至客厅。
他坐沙发，她习惯性坐在地毯上。
这应该是江黎声第一次听霍砚讲课。
他的授教方式比江岸声还要简单直白，为了让江黎声理解其中含义，特意把专业词转换为通俗易懂的方式。
江黎声双手放在茶几，下巴枕着胳膊，仰着眼睛认认真真听着。
“一味地优点并不会吸引到投资方，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有十全十美的项目。拉投资不是做传销，优缺并济才是对方更想看到的内容，其次……”
霍砚嗓音清朗，是干净又微冷的声线，因此严肃时开头，会给人一种极大的冷漠与疏傲感；可一旦稍微温柔些，声音便如同四月的泉，冷中泛清，好听又抓耳。
江黎声的眼神不受控制地移到他嘴唇上。
对方唇瓣开合，唇色是很
健康的红，还十分的润，唇形更是诱惑好看的。
她的眼神直白又赤.裸。
霍砚话语猛地顿住，看她眼神放空，正不知盯着哪一处瞧，霍砚忍无可忍地用钢笔在她脑门上敲了下：“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江黎声捂着脑袋无辜抬头，“……”
没听明白，听不明白，压根没听。
叔太好看，光想着亲嘴儿了。
“霍砚。”
“嗯？”
“我饿了。”
霍砚：“。”
她肚子适宜地叫了声。
江黎声软趴趴地把下巴搁在茶几上，“早上没吃饭，好饿。”
她眼睛大，亮莹莹的，说两个字睫毛就跟着眨一下。
霍砚稍作停顿，指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上那支圆润的钢笔，“出去吃？”
江黎声顺势趴在桌上：“那多耽误学习啊~”
霍砚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镜片下的眼眸跟着一弯：“你给我做？”
江黎声恼，斜他一眼。
霍砚笑了下，也不逗她了，“先说好，我只会做几道简单的菜，也不经常下厨，味道可能一般。”
江黎声支棱起来说：“没事儿，我不挑食。”
“好，我去给你做。”
十一点半，的确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霍砚起身来到厨房，冰箱里她早就塞满了，蔬菜瓜果应有尽有。
霍砚穿上她那条小碎花围裙，随意卷起袖口，开始
熟练地洗菜切菜。
江黎声站在门口偷偷地看他。
她依旧分不清自己对他的喜欢是出于吊桥效应，还是单纯的本能，只是觉得霍砚光一个背影杵在那儿，就帅得不像样。
肩宽腿长的。
由于围裙小，勒得腰线十分明显。
动作间肌肉紧实，没想到这还是个性感叔儿~
“霍砚，你考虑过结婚吗？”江黎声扒拉着门框，试探性开口。
霍砚手一歪，菜刀险些切了指甲。
他暂时稳住心神，诧异回望：“没有。”霍砚敏锐觉察她今天情绪反常，不禁反问，“你想结婚了？”
江黎声眸光闪烁，走到他身侧，“我好像……有了一个心动对象。”
难怪。
霍砚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切菜：“那很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黎声余光瞄过去，见他神色如常，有点失望的同时又继续试探：“帮过我几次，长得还行吧，个子倒是挺高的。不过我不清楚我喜欢他，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他帮我，我才喜欢的。”
霍砚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没有过感情经历，无法给你提供准确的回答。不过……”霍砚沉吟，“如果只是帮助，更多的应该是出于感激；你要是对他产生了好感，那你肯定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除帮助之外的优点。”
这番话让江黎声茅塞顿开。
她自认自己还算头脑清醒，无数次的轮回足以让她在短暂相处中看到对方的为人，不
会因为所谓帮助就产生出情感，所以……吊桥效应理应是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因为她见识过各种危机，早已难生恐惧。
江黎声的眼神渐渐清亮起来，盯着霍砚的脸，一字一句说：“我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聪明，果决，似乎别无缺点。”
霍砚思绪微沉，睫毛压低，神色变得莫名：“很少听你这样夸赞一个人。”
“嗯。”
江黎声扭头看向霍砚的脸。
锅里油已经热了，他倒菜下锅，专心炒菜，神色不见半分慌乱无措。
——他并没有联想到自己。
或者说，他对她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在意。
江黎声胸腔鼓动，一下子萌生出些许酸涩。
“小江。”霍砚倏然说道，“我还是叫你小江吧。”
他神态温和，“其实喜欢一个人只是人生中一个很小的体验，我希望你能拥有；但比起喜欢一个人，我更希望你能获得一份互相钦慕，彼此携手走下去的健康的情感。”
霍砚说：“好的另一半会让你变得优秀，你们在的每一天都会是新的开始，新的可能，我希望你能遇到这样的人。”
饭菜已经做好。
霍砚把饭盛出来，“我下午还有会议，所以要先回公司了。”
江黎声哑然，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忽然变得紧巴巴的：“那……我的策划方案。”
霍砚拿起东西来到门前，“明天我会让余青联系你的导师。”
江黎声看着他。
霍砚转过身，对她说：“其实就算没有这份策划方案，我也会帮你。因为你是一个优秀的，值得被人相信的孩子。”
孩子。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词形容她。
江黎声不是傻子。
哪能听不懂他此时的弦外之意。
其实在她正式试探时，他就听出来了吧。
那些话是祝福；也是说给她听的拒绝。
他是如此有分寸的一个人，不会允许有人跨越他心里的那道防线。
如今的委婉，是霍砚留给她的体面。
房间空了。
客厅还飘着饭菜的香气。
江黎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垂着眼睫，忽然就不可抑制地难过起来。
昨天，是她第一次心动。
今天，是她第一次尝试去喜欢一个人。
可是……霍砚是不会喜欢她的。
她沉默转身，去餐厅吃饭。
霍砚没有骗人。
他做的饭的确一般。
吃了一口，一滴眼泪掉进了碗里。
江黎声抽了抽酸涩的鼻子，她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哭什么，明明以前更委屈的时候也有，但雌鹰一般的女子很少落泪。
不过听听那叫什么话？
什么叫你需要一段健康的恋爱？！
妈的！
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爱情更让人不可自拔！！
江黎声愤恨地扒拉了两
口饭，心有不甘。
不行。
她不能放弃。
这是世界，曾经的虐文女主剧本已被她撕碎，那么……她现在手拿的是倒追剧本。
要是放在X江，少说也要努力个十章八章的。
饭吃饱了，人也自己哄好了。
江黎声擦了擦嘴，坐在桌前一边翻书，一边重新写起了策划方案。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两人吵架。
声声阴阳怪气脸：“你能表演一个那个吗？就那个……小~孩~儿~”
老公叔：……
**
声声刚开始试探。
霍砚内心欣慰：挺好，年轻人是应该谈恋爱。
声声第二句。
霍砚慌张：不对劲，这夸得好像是我。
声声第三句。
霍砚：坏了，对我产生父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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