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羽的东西并不多, 来的时候是一个包，走的时候也是。
几人来了电梯，郑明月整理好了心情, 温声问道：“现在是直接回家吗？你爸妈在家吗？”
“不是。”季清羽一抬头, 就能看到镜面壁里的冯成则, “我在外面租了个公寓。”
本来这种话题也不过是客气的寒暄。
谁知冯成则忽然问道：“在哪？”
季清羽皱了下眉头, 但还是诚实地回答：“永源路那边。”
冯董脾气不太好，忍耐着才没有斥责儿子, 人家跟你熟吗？你查户口？还要问地址？
冯成则若有所思地点头，跟着进了电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让气氛都有些僵，来到停车场，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坐我的车吧，正好我也要经过永源路。”
“……”
郑明月微笑道：“也不是没车, 你忙你的去。”
“还有点事要谈。”冯成则看向季清羽，放缓了语气, “好吗？”
季清羽似乎也很为难，不过她脸皮薄，又年轻，对上这种威严又强势的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好吧。”
冯董都傻眼了。
夫妻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带着季清羽上了车, 不是不想拦，但他们没做过这种事，再加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谁也没想到儿子会一反常态这般热心肠。等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发动, 缓缓驶出。
车上有司机。
季清羽尽量跟冯成则保持安全的距离。见他习惯性地想放下挡板，她不经意地抬腿，轻撞了下他的小腿，无声胜有声，警告他，不准胡闹。
医院离公寓不算近，一路上她都没说话，偏头看向车窗外，内心惊奇的同时也在想自己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最好。
冯成则也不会真的闹她，拿出手机，气定神闲地顺手处理公事。车厢虽然安静，但一点都不尴尬，他们本就是夫妻，即便不说话，自然也有默契而温馨的气息在静静流淌。
他很喜欢待在她的身边，愉悦，充实又宁静。
公寓管理还算严格，外部车也不能随便进来，冯成则让司机停在外面，他也跟着下车，透过挡风玻璃，司机看他自然而然要去接季清羽手里的包时，也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搞什么啊？”
进了公寓小区后，冯成则不再伪装，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带，她没拒绝，但还是拧了他一下，“爸妈又不傻，你别这样明目张胆，藏都不藏，会吓到他们的！”
“没想过藏。”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藏什么？
“循序渐进，不是坏事。”冯成则声线平静，“之前太过突然，没有给他们缓冲的时间。”
直接把结果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曾经这的确是偏离了他的计划，或者更为准确地说，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所有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季清羽闻言陷入沉默，她懂他的意思，“那……”
“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意。”
不管是认识她之前，还是认识她之后，冯成则处事都是这么一个原则，“别担心，不会更糟糕。”
他们非要在一起，那么，这的确是更好的办法。季清羽也没有不赞同的理由，事实上，她已经在配合他了。
“我不太好追的。”她忍笑道。
“记得在爸妈面前提我。”他提醒。
“他们可能会帮我报警。”
冯成则都已经送她到公寓了，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就走人。在医院还是收敛了许多，毕竟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进了这三十多平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公寓里，他不再忍耐，很放肆地亲着，沙发毯都垂落在地。
裙摆已经被他推了上去。
高挺的鼻梁在她的肚脐眼那儿蹭着。
空调呼呼传送冷风，季清羽还是出了些汗，不上不下的，冯成则随手放在椭圆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振动，吓得她不轻，赶忙推他。
他没办法，稍稍从她身上退开，拿起手机。
要是别人打的，他还可以无视。
季清羽也赶忙踢开了他，坐好，还喘着气，探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怕喘息声被婆婆听到。
冯成则等平息了之后，在这通电话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按了接通，语气尽量平稳，“妈。”
电话那头，郑明月问道：“送季小姐到她的住处了吗？”
“嗯。”他喉结滚动，还是有些难耐，又伸手将她搂了过来。
“你……”郑明月有心想问送到哪了，是小区外面，还是楼下，但这话她也问不出口，心里急，嘴上反而含糊，“她想跟阿昱划清界限，我们也别去打扰她。”
“她只是想跟阿昱划清界限。”
郑明月颇感头痛无奈，“……”
这通电话只能匆匆结束。
冯董给妻子倒了一杯茶，蹙眉问道：“怎么？”
郑明月揉了揉眉心，实在也不想说话。当父母的，都很了解自己的孩子，只是看几眼都能察觉出不对来，更何况，儿子好像根本没想过要掩饰，他对季清羽的喜欢与势在必得，哪怕是陌生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是不是有毛病？！”
冯董仰头将杯子里的茶喝掉，依然浇不灭怒意跟不解，“昨天我就看出来了，一个白天，动不动就往人姑娘那里跑，今天说的是什么疯话？还让她有事就找他，他有病吧？”
郑明月烦得不行，“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别说你没看出他的心思来？”冯董脸色很黑，上辈子做了孽有这两个儿子，他真觉得臊得慌，“这事得管，得治！”
“你怎么管，怎么治？”郑明月不快地看向他，实在不想拆台，“他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只能指望他自己想通。”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把“想不通怎么办”这句话说出来。
希望儿子是一时心血来潮，可这话连自己都骗不过。儿子的心思从来就没在私人感情上过，一旦动了心思，有了念头，谁又能拦得住？所以他们忍着，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不过是在奢望还有回旋的余地，有的事情说开了，就没法再回头。
冯董倒是想了个办法，“那孩子不是说怕阿昱缠着她吗？只要阿昱不去烦她，她肯定也不会联系成则。”
郑明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现在是季清羽会不会联系成则的事吗？
是他们儿子摆明了要往她跟前凑。
冯董恨恨骂道：“狗皮膏药！”
还是两张狗皮膏药，小的是，大的也是！
-
结婚以后，冯成则一个人睡的次数少得可怜，下班忙完了，回了单身时住的公寓，只站在玄关处静了片刻，也不换鞋了，拿着车钥匙转身出门，来了地库，坐上车后，连导航都不太需要，他对去她家以及她那间小公寓的路线熟记于心。
虽然白天她跟他强调了又强调，晚上不准去找她。
轿车在路上疾驰而过，过了下班的高峰期，很快就到了公寓附近，他略一思忖，在门口停了会儿，下车去了趟便利店，他承认，现在已经不太习惯买这东西了。
从电梯出来，他熟门熟路来到她的房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猜到她这个点可能在洗澡，没给她打电话，而是发消息：【我在门口。】
让他意外的是，她很快就回复——
【？？】
【我没在公寓。】
他皱眉，打字：【在哪？】
出去玩了？
我的：【在家。】
这一层有不少住户，时不时就有人从电梯出来，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冯成则靠着墙，缓过这阵不习惯后，只能转身离开。他上车以后，接到了陈修仁的来电，除了问他出院事宜以外，也是约喝酒。
都很无聊，冯成则也就答应了。
不过陈修仁考虑到他才出院，便约在他家里，这样喝多了不用来回折腾。
季清羽看着冯成则那看似淡定实际很幽怨的回复，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哈哈大笑。这算不算是他们的默契？他忙完了以后想找她，而她在公寓待着，心里也空落落的，在医院时虽然都睡在各自的病房里，但都在同一层楼，她也感觉很安心。
本来她也想回家找爸妈，结果打电话发现他们跟叔叔婶婶约着去了郊区农家乐。
没有犹豫纠结很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这里。这也是家，在美景天城没有装好能住进去时，他们的新婚生活就是在这儿度过的。
开门的密码她再清楚不过，轻轻松松地就进来了，她决定给他一个特别的，意外的，大大的惊喜。
…
冯成则刷指纹进了屋子，随意将车钥匙一扔。
他先从冰箱里拿了水，喝了大半瓶，一边松领带摘腕表，一边往主卧走去，喝酒也要足够舒适的环境，准备随便冲个凉换身衣服，穿过廊道，在门口站定。
门是关着的，他没多想，推开。
随着按下开关，原本一片漆黑的卧室，瞬间亮如白昼。
冯成则仿佛被人点了穴道般，一动不动。
铺着深色床单的大床上，肤色白皙的女人慵懒地靠坐着，如绸缎般柔顺的乌发散开，她手里拿着手机，一声音效，立刻将他此刻的神情拍了下来，接着歪头冲他笑，“傻了？”
他的惊讶好像只有短短几秒钟，很快神色自若地走了过来。
每一步都很慢，是在确定。
腿碰到床帮，他想也没想，任由她扯着领带弯腰低头，鼻尖相触，呼吸交织，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所以，是在我们的家？”
她眼里满是笑意：“不然呢？”
沉浸在她的惊喜还有温柔中的冯成则也就忘了跟陈修仁的约，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门铃，让他如梦初醒。肩带都被拨弄下来的季清羽也有些懵，“谁啊，这么晚了？”
冯成则撑着坐了起来，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无奈，“修仁。”
季清羽慌乱地扯过被子，“那怎么办！”
虽然说被陈修仁撞见也没事，他跟冯成则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好友，是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可是，可是，她很尴尬很窘迫啊！！要知道在其他人的眼中，她前两天还是冯昱的女朋友，结果今天她就跟冯成则滚到一块儿去——
啊啊啊啊！
她踢他，骂他，“冯成则，你给我想办法！！”
当然只能是他想办法。
就算她愿意，他也不想她现在这模样被别人看到。他起身，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出去时，反手关上门，她不放心，掀开被子，飞快下床，反锁上。
陈修仁等了半天，再次拨出冯成则的号码时，门开了，他径直走了进来，跟回自己家一般，“在干什么，这么久。”
冯成则：“……”
他跟着来了客厅，陈修仁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仰头靠着，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去南城？”
“过两天。”
“行，酒开了没？”
冯成则早就开了，却没打算喝，“挺晚了。”
“嗯。”
“我今天喝不了。”冯成则当然不会白白放朋友鸽子，“忌酒，没法陪你，你去我藏酒那儿挑几瓶爱喝的吧。”
陈修仁瞥他一眼，“不早说。”
电话里约酒的时候不说，他人都来了，再说忌酒。
不过也不重要，他说：“我就在你这里喝几杯算了。”
“……”冯成则静默几秒后，“挺晚了，得早点睡。”
陈修仁定定地看着他，随即无所谓地点头，“行，我去你那儿挑酒。”
“随便你挑。”
这还像话。陈修仁坐了一会儿后，也准备走了，冯成则也跟在身后，本来以为是送他到门口，见他拎着西装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疑惑问道：“不是要早点睡？”
“车上有东西没拿。”
虽然觉得冯成则有些古怪，但陈修仁恰好不是一个有很多好奇心的人，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地库后分开。陈修仁上车前，朝着冯成则停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打开车门，在副驾拿了什么东西放进了西装外套里。
冯成则将外套挽在手臂，目送着陈修仁的车离开后，这才加快步伐回去。
…
一进门，季清羽神情严肃地从主卧出来，摊开手，她的掌心是一个烟盒，烟盒上是打火机，语气危险地问道：“这是什么？”
冯成则不假思索地回道：“没抽，可以检查。”
不等她问，他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进房，抬腿关了门。
大床上，他闲适松弛地躺着，她分开.腿坐在他身上。
季清羽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双标。
她很讨厌抽烟的人。
可这会儿烟盒跟打火机摆在床头柜上，她竟然有一种想看冯成则抽烟的冲动，因为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于是以唇舌探过他嘴里没有烟草气息后，她蛊惑道：“真的不想抽吗？”
冯成则面不改色地回：“不想。”
神情要多真挚就有多真挚。
季清羽试着挪动，却忘记了现在冯成则的这具身体有多不经撩，她一动，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在紧绷。她哼笑一声，伸手够住了烟盒跟打火机，从里抽出一根来，“试试，你这次人生中最后一根烟。”
冯成则看着她，“你想看？”
“一点点。”
“行。”
他要去接，她又躲开，“你答得太快了！”
这让季清羽不太满意，他应该一脸痛苦挣扎，仿佛抽一根要短寿十年般再三推让，然而，为了满足老婆短寿十年也心甘情愿，答这么顺溜，他是太飘了。
“老实承认，是不是想抽很久了！”
“不抽了。”
“哼。”
季清羽将烟还有打火机都塞给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期待。
冯成则只能接了过来，修长的手指随意夹着那根香烟，打火机盖弹开，发出清脆的声响，烟被点燃，他没有立刻抽，而是撩起眼眸，看她的反应。
她没有皱眉，也没有反感，他才抽了一口。
有些迷蒙。
烟雾让他的五官好似朦胧起来。
他抽的烟，烟味并不算浓郁。季清羽的目光扫过他的鼻梁，薄唇，还有烟雾，不自觉地想并拢双腿，却发现坐在他身上有些难，肌肤还摩擦几下他的腰部。
他大手一伸，不抽了，直接将烟摁灭。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坐直身体，又将她压着，呼吸之间都带了些烟草气息。时隔几年，他们回到了这张床上，前奏过后，他会捞起她，有时让她撑着，有时他托着她，在这一方天地中，占有，交融，挥洒愉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