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她的好后,霍翎还要让景元帝看到她的困境。

她全身心信任着他，依赖着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护住她。

这天晚上,霍翎一夜无梦,无墨却彻夜难眠。

醒来以后,看到无墨眼底下的青黛，霍翎好笑道：“早知道就不和你说那么多了。”

“别。”无墨摆手,“小姐有什么打算,还是得提前和我说清楚,不然我怕自己会拖了小姐的后腿。”

“这里等着。”霍翎去一趟,带回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蛋,让无墨拿去滚眼睛，“队伍准备发了，一会儿要是困,你就车里打个盹。”

离京四日,队伍顺利进入苍州地界。

苍州位大燕北部，这里有大燕好的草场，放眼望去，尽是一马平川的辽阔原野。

原紧跟队伍旁边骑马的人群也往旁边散开了些，肆意草原上驰骋。

许时渡看着眼热，问霍翎要不要一起去,见霍翎摇拒绝，双腿一夹马腹，打马远去。

“襄安郡君。”身后有人骑马靠近，“你不去凑个热闹吗？”

霍翎回眸。

来人一身烟青色衫，眉目清隽,绮年玉貌，举手投足间满是簪缨世家培养来的矜贵儒雅。

霍翎答道：“我懒得动，倒是崔公子你，怎么也不过去？”

崔安声音温和：“我骑术不精，还是不去凑热闹了。郡君若是不介意，我想找你了解一些燕的情况。”

马车里，柳国公世子夫人顾氏远远瞧见霍翎和崔安并肩骑马的场景，推了推身边的柳国公世子。

“崔安是你安排的？”

“什么？”柳国公世子茫然。

顾氏看他不清楚，连忙解释道：“前天晚上，三姑娘她们不是去山坡玩吗。回来之后跟我说，瞧见清河崔氏的崔安一直坐霍氏身边。你看，今天崔安又过去找霍氏了。”

柳国公世子顺着顾氏的视线看去：“那是清河崔氏的嫡系子弟，我可安排不了他。”

顾氏气得狠狠绞了下手帕：“才这么几天功夫，她就勾搭上崔安了？”

她不希望霍氏进端王府。

却也不想看到霍氏嫁得太好。

柳国公看待问题比顾氏要理智些：“这崔氏子的家世、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又尚未婚配。”

“要是霍氏能选崔安而弃端王，倒省了我们不少事。”

结果话音刚落，柳国公世子就看到崔安骑马离开了霍翎身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之色。

“这是什么情况？”顾氏问。

柳国公世子眉心紧蹙：“看来还是糟糕的情况。霍氏连崔安都看不上，我安排的人就更难入她眼了。”

顾氏恨声道：“她这是一心要进端王府啊。”

柳国公世子垂下眼眸，遮去眼底的狠厉：“这一路有大军相护，不好做什么。等到了猎场，能做手脚的地方就多了。你放心，我会安排好。”

这霍氏的郡君名听着响，实则京中毫无根基。

只要不闹人命，还不是任凭拿捏。

***

盛夏六月，天高气爽。

风遥远的北方一路吹来，吹得松涛阵阵，碧波荡漾，无穷绿意连绵起伏。

皇家猎场位苍州地界，属御林苑行宫的一部分。

经过八天的赶路后，这支近万人的队伍终抵达御林苑行宫。

御林苑修建自前朝。经过前朝几位皇帝大兴土木，加上朝几位皇帝不时也会派人来修葺改造一番，规模远比皇宫要恢弘。

行宫周围还修建有不少别院。

随景元帝而来的臣子及其家眷，都被安置这些别院里。

能住行宫里的，除了景元帝、季渊晚和两位小公外，也就是宁信公一家和霍翎了。

舟车劳顿数日，众人早精疲力尽，只想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加上霍翎住进行宫的动静很小，几乎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细节。

偶有注意到这点的，也只当陛下是照顾功臣之。毕竟霍家就襄安郡君一个人进京，不像其他官员，都是一家人一起过来。

只有宁信公瞥了景元帝好几眼。

景元帝被她看得莫名：“这是怎么了？不满意朕给你分配的宫殿？”

宁信公笑得意味深：“只是觉得皇兄这几日的心情很不错。”

景元帝眉梢一挑：“这听着，怎么好像话里有话。”

宁信公道：“皇兄心里有鬼，自然听什么都不对劲。”

景元帝知道她是看来了，也没和妹妹客气：“那明日打猎，你让郡君随你一道吧。”

宁信公暗叫不妙，就听景元帝继续道：“朕的猎区大，猎物多，你跟着朕打两天猎分开不迟。”

宁信公：“……”

其实也不需要宁信公特别做什么，二天早上，许时渡一见到霍翎，立刻声邀请霍翎跟她一起进入猎场。

霍翎笑着应下：“我之前答应要指点你骑射，好可以兑现承诺。”

“那太好了。”许时渡高兴得鼓了下掌。

今天是狩猎一天，场面布置得十分宏大，所有随驾来皇家猎场的人都齐聚校场上。那些准备进入林场狩猎的人，要么一身骑装，要么一身轻甲，身后俱背着宝弓。

景元帝今日也穿了一身金甲，手里握着天子佩剑，背上的弓箭烈日下反射耀眼的光芒。

他坐高台之上俯视所有人，没有说太多鼓舞人心的话语，只是拿几样宝物设了彩，谁猎得多猎物，就能赢下这些宝物。

此话一，不少精通骑射的武将子弟激动得摩拳擦掌。

因为景元帝拿来的三件宝物，分别是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刀，大燕造价贵、只有朝中三品以上武将才有资格穿戴的明光甲。

就算不冲着这些宝物，光是冲着狩猎一能景元帝面前露个面，亮个相，大家就必须拼尽力。

霍翎看着这一幕，心中颇为感慨。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些人有好的家世，好的才能，所求都是被天子看见，被天子重用。

等景元帝一声令下，众人浩浩荡荡进入划分给他们的猎区。

许时渡眼巴巴看着远处的山林，但左等右等，她娘就是不动，不由声催促道：“娘，我们怎么还不走啊。”

“急什么。”宁信公说。

少许，属天子的旌旗空中猎猎作响，景元帝骑马来到宁信公面前，身后还跟着一大队精锐禁卫：“我们走吧。”

两位小公和季渊晚的年纪还太小，连拉开弓箭都很勉强，更别提骑马背上狩猎了，所以他们没有跟着景元帝，而是留校场，由内侍宫人看着。

许时渡见到景元帝，恍然大悟：“原来我们今天要跟着皇帝舅舅一起打猎啊。那太好了，舅舅你的猎区肯定有更多猎物。”

景元帝看向许时渡，打趣道：“朕记得嘉乐你的骑射课成绩很一般。”

猎区猎物多，射不中就是射不中。

许时渡自信满满：“没事，我这回给自己请了老师。有襄安郡君旁边教我，我肯定能有很多收获。”

景元帝顺势向霍翎看去：“襄安郡君的骑射确实色。朕也早就想领略一下郡君狩猎的风姿了。”

霍翎眼眸一弯，马背上抱拳行礼：“臣一定不辜负陛下和郡的厚望。”

宁信公旁边看得牙酸。原来她皇兄就是这么哄骗小姑娘的。

一行人纵马入林，进入属景元帝的猎区。

许是为了让景元帝玩得尽兴，猎场的人特意将不少动物驱赶进了这片林区，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看到好几猎物隐现丛林间。

没有人搭弓。一箭属天子。

景元帝也知道他们顾忌什么，箭筒里抽箭矢，瞄准一獾，随意射。

确实随意。

随意到箭矢刚飞，霍翎就能判断这一箭不会中。

果然，箭矢落那獾的身侧，惊得它一个跃起，三两下消失众人的视野里。

霍翎抿起唇角，露一点笑意。这还是她认识景元帝以来，一次发现景元帝也有不擅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景元帝恰好此时向霍翎看来，捕捉到了她唇角的笑容。

他低咳一声，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朕不擅骑射，你们随意吧。”

霍翎唇角愈弯，动请缨：“若陛下不介意，臣想猎一鹿献给陛下。”

景元帝颔首：“朕准了。”

野鹿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众人才刚进入林区，也不急着去追寻野鹿的踪迹，而是一点点深入。

景元帝射过一箭后，霍翎解下身后的弓箭。

这把梨花木制成的弓箭，是父亲霍世鸣送给她的十六岁生辰礼。她来京时，也将它带了过来。

箭矢上弦，霍翎瞄准远处那山羊。

白色箭羽划过空，钉穿几片树叶，依旧不减去势，穿透猎物脖颈。

身边传来一道叫好声，霍翎微微侧，对上景元帝的视线。

许时渡刚才一通乱射，听到景元帝的叫好声，才注意到霍翎这边的动静。等禁卫将猎物拖拽回来，许时渡看了眼那精准命中的箭矢，感慨道：“阿翎，你也太厉害了。”

霍翎收弓：“我来教你。”

许时渡有些不好意：“这里猎物多，你箭术如此了得，要是一心狩猎，说不定还能赢得彩，所有人面前狠狠个大风呢。”

“我那个风作甚。”

那些人想要赢得彩，无非是为了天子面前亮个相。而她，就天子身边。

霍翎骑马来到许时渡身边，与她仔细说着射箭时的注意事项，还纠了她的几个小问题：“你试试？”

也不知道是霍翎的教导起了作用，还是许时渡运气比较好，她这一箭，成功射中了野鸡的翅膀。

虽然后是霍翎帮她补了一箭，才成功留住这只猎物，但许时渡还是非常兴奋，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我去多练练！说不定练着练着，就把手感给练来了呢！”

许时渡攥紧拳，自信满满地打马往东边去，一队禁卫立刻跟上。

而宁信公，早霍翎耐心教导许时渡时，经带人往边去了。

这会儿除了护卫周围的禁卫外，只有霍翎和景元帝。

霍翎策马来到景元帝身边，高高扎起的马尾风中轻晃，直直晃进景元帝眼底。

“陛下。”

霍翎叫了他一声：“我刚才教得好不好？”

景元帝压根没仔细听：“挺好的。”

“的吗？”

霍翎晃了晃手里的箭矢，要调侃一下景元帝的箭术，问他要不要她手把手教学，一对鹿角突然视线里一晃而过，她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下一刻，箭矢被搭弓弦之上。

没有任何迟疑，霍翎对着那奔跑的麋鹿射一箭。

随后，她度抽箭补射。

面对高速移动的猎物，即使是她擅骑射，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用一箭就拿下猎物。

要取一支箭矢，前两箭的结果经来。

一箭擦身而过，一箭中部。

霍翎挪开经搭箭筒上的手，没有命禁卫过去查看，而是打算亲自走一趟。

往前行了两步，霍翎回，看着还马上的景元帝。阳光穿过枝叶的遮挡，坠入她的眼睛，又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里满溢来。

“陛下，我献给您的猎物到手了。”

她朝马上的天子伸手，大胆邀请：“您要随我去看看吗。”

景元帝翻身下马，握住了她纤细修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