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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永恒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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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09-27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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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在庚野过来前,对峙的两拨人正进入骂战的顶峰状态。

男同事和几位女同事带来的男性家属们聚向前,把何芸她们挡到了身后。

随时都是要动手的大场面。

被护在后面的女同事们中早有人着急了:“何芸,你不是认识惊鹊老板吗?快找他说说啊,这样下去真要打起来了!”

“是啊,你快给他打个语音也行!”

“什么时候了,别矜持了,快点吧!”

同事们的连声催促里,何芸也慌得白了脸:“我都说了,我真不认识老板——不、不熟,他的微信……对,他的微信是我通过别人加上的……”

“啊?”何芸旁边的女同事愣了,“所以这个位置,确实是弄错了,根本不是因为你和老板的关系才留给我们的?”

“卧槽,我刚刚还跟人家力争,丢死人了……”

“不是,那早说清楚啊,刚刚进来以后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

何芸脸色又从白转向涨红,却没说什么。

这会儿“外敌”当前,恼火与抱怨的情绪也只能强压下来,话头递向前,没一会儿就传遍了。

原本一个个和对面争得急赤白脸的男同事们顿时被架在了那儿,一时声势上弱了许多。但上不好上,下不好下的,场面还是有些难看。

“怎么着?”对面为首的年轻人从他们交头接耳后的面色讪然里看出点什么,气得和朋友们对视,哼笑,“看样子,他们这是知道谁理亏了啊?”

男同事里有憋不住火的:“谁让你们先骂人了?”

年轻人冷着脸,不屑地斜他:“你们占了我们的位置,还觍着脸不想让,骂?骂你们都是轻的了!这要不是在这儿,你看我今晚跟不跟你废这些话!?”

“你——”

眼见刚刚降温的场面又要来火。

被挤在外围的服务生里,忽然扬了调极高的一嗓子:“庚哥!”

“……”

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

就在身边响起的这一嗓门,不但叫毛黛宁被吓得哆嗦了下,连别枝都惊回神。

“不好意思,麻烦两位让让哈。”开嗓的那个服务生道着歉,从别枝和毛黛宁中间挤了过去。

他朝沿着过道走来的青年快步跑去:“庚哥,是两桌客人。新来的服务生把第一桌给带错了,B107带来了A107,原本预订的客人刚刚才来,结果就吵起来了……”

在服务生絮絮叨叨的话音里,别枝垂眸,望见那人修长直挺的腿,从余光尽处走来。

“庚哥!”

“老板。”

“晚上好啊庚哥!”

“卧槽他们老板今晚真在……”

跟着那道清落身影一路过来的,是别枝身周,那些卡座里的客人或者来往停步的服务生们琐碎的称谓和议论。

也叫她最后一点幻想破灭。不是做梦啊。

这间从名字开始就叫她觉着似是故人来的酒吧,原来幕后老板真是故人。

庚野骗了她,从重逢那天开始。

他一直在骗她。

别枝想着,慢慢呼吸,抬眸。

也恰是这一秒,侧颜清绝又冷淡的青年从她面前的走道里漠然穿过,那人懒散地半垂着长睫,身后打下的光将他影子拓落,在她身上一点点攀起。

直至他停顿在她面前。

话说到一半的服务生皱眉:“两位小姐,我们老板还要处理事情,麻烦你们不要堵在中间——”

没说完的话,被庚野睨去的一眼止住。

等侧回眸,青年依旧未曾作声,倒是没脾气似的,他懒耷着眼尾,侧了侧身,就擦着挡在他身前的女孩的衣裙,从她身旁绕了过去。

别枝捏紧指尖。

从始至终,庚野连眼神都不曾往她身上落。

只是就在近身这一秒,冷淡清冽的冰片气息浸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拨得别枝心弦一颤。

她想起什么,蹙眉,回身望向正擦肩过身的庚野。

“…烟。”

酒吧里音乐混绕,舞池区传过来的动静更是鼓噪。

即便四周都因为惊鹊老板的出现而纷纷注目,希声,但别枝那个微乎其微的字音,还是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里,顷刻就被声浪吞没。

走出去的青年长腿未停。

只是一两米后,那人指骨一抬,拿下了薄唇间衔着的,原本就没点上的香烟。

“我……靠……”

毛黛宁终于回过神。

在别枝身边死死拽着袖子,她克制又疯狂地摇晃着,声音压低亢奋:“我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天菜,他也太帅了吧啊啊啊——吱吱我要是昏过去了你可记得给我掐人中啊……吱吱?”

毛黛宁终于察觉别枝情绪不对,她连忙按住了见到偶像似的激动心情,担心地问:“吱吱,你怎么啦?”

“…没事,”别枝回神,掩饰地勾唇浅笑,她摇了摇头,“音乐吵得我有点头晕。问题不大,先跟过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哦对对对……”

毛黛宁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别枝往前跟去。

有庚野在前面“开道”,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再要进那个对峙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总算是畅行无阻。

别枝和毛黛宁顺利回归大部队。

毛黛宁巡视一圈,前后看看:“都没事吧?没真动手吧?有人伤着了吗?”

“没有,就推搡了两下。”

“这闹得多丢人啊,我都想找个缝儿钻进去了。”

“酒吧里也没位置了,还差点打起来,老板不会给我们请出去吧?”

“何芸姐,你说你怎么不早说清楚这位置不是你拿到的啊……”

压低的埋怨声里,别枝回眸,望向了另一边。

庚野独身站在那群二世祖似的年轻人们面前,背对这边,看不清神态,也听不清话音。

只是从背影看,那人仍是刚睡醒后那副懒散松弛的状态,长腿清拔支地,除了修长指节间有下没下地拨转着那根香烟外,额外的动作都不见一点。

和庚野对比明显,站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就拘谨多了。刚刚耀武扬威的模样这会儿是一点也找不见,脑袋耷拉了,肩膀扣起来了,腰也放低了。

不过两三句话后,庚野侧了侧身,拿眼神招过去两个服务生,低眉懒目地交代了什么。

其中一个服务生快步过来,赔着笑:“真对不住啊几位,今晚确实是我们新来的同事的工作失误,给你们安排岔了位置。这桌客人早一礼拜就给预订好了,可能得劳烦大家换一桌——不过我们老板说了,今晚您几位桌上的消费,一律挂他账上。”

“什么意思,免费啊??”

同事们的火气和怨气顿时消散一空,就只顾着震惊了。

毛黛宁惊喜地问:“封顶多少?”

服务生顿了下,神色有些古怪地扫过他们。

像是在猜测地找什么。

毛黛宁连忙补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人太多了嘛,要不你过去问问,别我们再点多了……”

“哦,不是,您误会了,”服务生回神,笑,“老板刚刚交代过我们了,不封顶。几位只要喝得下,今晚大可不醉不归。”

“卧槽,阔气啊。”

“哎不是,何芸姐,你到底跟惊鹊老板认不认识啊?刚刚你不会还是在谦虚吧。”

“是啊,这可是酒吧,又不是什么小餐厅小饭店,随便开瓶洋酒都能往四五位数顶了。如果不认识,怎么可能说免费就免费啊?”

“哎呀你们就别问了,先给人让位置吧!”

“就是,免费的,哪那么多问题。”

“……”

别枝和毛黛宁原本就站在最外面,此刻给推搡着要出来的同事们让位置,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只是这边灯光还是偏暗,别枝没有注意到脚下,不知道方才对峙时被谁碰倒了空酒瓶,她不小心踩滑了,向后踉跄了下——

“怦。”

她跌进身后那人怀里,被托着腕心扶住。

“不看路,你碰瓷么。”头顶低跌下来的那道嗓音疏懒,清薄地抵进她耳心,还带着睡醒不久的,有些蛊人的低哑。

“……”

别枝僵了下。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是谁,更何况这一刻抬眼,就看见她面前惊呆的毛黛宁,以及对面几个面色复杂的同事们。

好。

从眼神里就能看出。

现在她也加入那群觊觎天菜老板而不择手段的女客人群体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别枝一边暗恼着,一边稳住重心,她不着痕迹地拂开了庚野蹭过她腕心的微带薄茧的指腹,向后转身,低着头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只是尚未离开她腕心,那人指骨忽地握紧,借着酒吧昏昧灯光的掩饰,他在她转身阻隔了众人视野的盲区内向身前将人拉停——

庚野眉眼冷淡地垂着,却勾开了别枝攥紧的手,将他指节间夹着那根没点上的香烟松开。

任由它轻飘飘坠入她掌心。

“没抽,咬着压瘾。”

庚野低声,冷淡挑眸。

他望下来的那一眼里懒散又恶意,深沉如许,“不然,给你搜搜看?”

“…!”

别枝确实没想到庚野竟然这么——这么肆意妄为。

好在音乐喧嚣,刚刚射灯又投向别处,旁人视角里只够见她在他身前低眸,继而惊慌抬眼。

一两秒间,别枝抽回手,快步退离。

那人停在原地,顿了顿,他漠然垂了长睫,转身离去。

别枝回到了已经自觉往另一边挪了一米的同事们旁边。

众人目光正微妙。

还是毛黛宁回过神,给别枝解围:“吱吱,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地上瓶子太多了,你没摔着吧?”

“没有。”

别枝摇头。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那根烟,背在身侧,只觉着叫庚野触碰过的手指,掌心,腕骨,后腰,哪哪都像是点上了细小蔓延的火苗,灼人又闹心。

“吱吱,你惨了,”毛黛宁假装给她检查,凑到别枝耳旁,小声说话,“你说你早不摔晚不摔,偏偏正好选着天菜过来的时候摔,大家肯定以为你刚刚是假摔,故意凑上去勾引天菜的。”

别枝轻叹:“看出来了,我还不如摔在地上。”

“这也不怪你,”毛黛宁也疑惑,“说起来,天菜这每次出现,往他身上摔啊碰啊的,多了一晚上能碰见三五回,他都练出来了才对,每次也都避得开,怎么偏偏今晚……”

“咳,”别枝连忙轻咳了声,转移话题,“我们新桌位找到了吗?”

毛黛宁没多想:“没有啊,今晚太爆满了,只能等哪桌客人提前散场了。”

“……”

别枝顺着毛黛宁目光望去,就见同事们中,恢复到C位的何芸此刻正盯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她的表情十分不爽。

那眼神,更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勾引她的人。

至于其他同事里,也有几个,虽然没明说,但在两人之间来回挪动的尴尬目光也足够展现内心想法了。

别枝气得想笑。

何芸真是要把今晚的事当作她自己功劳了。

别枝冷淡一哂,轻勾着唇转开了脸,懒得再看何芸那副作态。可惜她并未注意,被她这个表情激怒了的何芸气恼地跺了跺脚,扭头不知道和身旁人说起什么。

“你也是和他们一起的?”

就在此时,别枝身后忽响起个轻佻男声。

听起来有些耳熟。

别枝回眸一望,果然就是不久前和同事们对峙的那群人里,为首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

“是,有什么事么。”

年轻男人望着别枝的表情丝毫不掩饰惊艳,他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看你漂亮得很,想邀请你跟我们一块坐下喝杯酒——你们不是刚好没位置吗,你可以带几个人,和我们先拼桌啊。”

别枝眼都没眨,拿琥珀色眸子情绪淡淡地望对方:“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拒绝。”

年轻人梗了下。

几秒后他笑起来:“不是,美人,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庚哥的酒吧干净得很,我们不会也不敢在他的地盘上做什么的。”

“我知道,也不怕你做什么,”别枝心平气和,像跟小学生说话,“我只是非常纯粹地、不喜欢和陌生人离得太近。”

别枝抬手,指尖在两人之间淡淡一拨。

她没表情抬眸望向对方。

“…吱吱。”旁观全程的毛黛宁都有点懵。如果不是确定别枝连口果汁都没来得及喝,那她一定要以为,面前这个语气温柔但完全不掩饰自己攻击性的别枝是喝大了的结果。

年轻人愣了两秒,眼底兴味不减反增:“不如这样,只要你们和我们拼个桌,以后你想来惊鹊,都可以拿我的卡开预订权限,你觉得怎么样?”

别枝最后一点耐性告罄。

小学生大概都比他听得懂人话。

不过在她发作前,又一个服务生突然小跑过来:“几位客人,老板安排了位置,请跟我来。”

别枝本就不想多费口舌,她垂了眸,没有再看年轻人一眼,转身和毛黛宁跟在众人身后走了。

“越走越往A区中心来,这哪还有空桌——”

毛黛宁话声一顿,视线定格在前方,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越来越近的人工造景,以及它正对的玻璃栈台上的沙发:

“……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

几十秒后。

在A区附近几桌客人意外或观察的目光下,服务生将别枝一行人领上了那座空着的玻璃栈台。

“疯了,”毛黛宁在别枝身旁喃喃,“我今晚不会是在做梦吧,难道,我其实这会儿是在吱吱你的车上睡着了,现实里还没到惊鹊呢?”

别枝被毛毛逗得想笑,心情却郁结,连唇角都不配合。

毛黛宁压不住亢奋:“吱吱,我先去拍几张照片哈。”

“嗯。”

其他同事们的震惊程度丝毫不比毛黛宁低。

但震惊归震惊,大家已经迅速围着桌台坐下,拿出手机开始自拍了。

何芸反倒成了别枝之外最矜持的一个,她眼神在玻璃栈台上飘了飘,略带冷意地掠过那个垂着眼安静欣赏栈道下碎星似的石粒的女孩,最后停在正中的那座单人沙发上。

短暂地犹豫了下,何芸终究还是没能战胜膨胀的虚荣心,她朝单人沙发走去。

可惜还没走近两步。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服务生抬手,礼貌拦住,“那个位置是我们老板专位,你不能坐。”

“……”

玻璃栈台上蓦地一寂。

同事们微妙的目光四下纠葛,跟在何芸身边半晚上的一个女同事笑了笑:“哎,小帅哥,你要不要回去跟你们老板确定一下,就说是我们何芸姐要坐,说不定,他就改主意了呢?”服务生神情淡定:“不需要,客人。我很确定,这位客人不能坐。”

说着,他像是不经意地抬头。

他目光在不远处,那个穿着白色衬衫藕粉色长裙的女孩身上停顿了下。

“没关系。”何芸强笑,假装自然地绕过一节,坐到离主位最近的长沙发上了。

“几位客人点过的酒水稍候就上,还有其他需要,随时与我说就好。”那个服务生说完后,垂手到栈台角落站定。

碍于他在,桌台周围的两张长沙发上,众人聊天的声音都不自觉压得低了半截。

“这惊鹊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出手这么大方,连这个桌台都让我们坐了,我可不信他没别的意图。”

“何芸姐,你就快讲讲吧,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好奇死我了!”

“未必是我,说不定另有其人呢。”

何芸嘲讽地回过头,看向别枝:“你说是吧,别老师?”

别枝望过去。

何芸端庄又紧绷地坐在沙发里,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刚刚在过道里,别老师着急得都要摔进庚哥怀里了,这会儿有位置,你怎么不坐了呢。”

“……你叫他什么。”

“庚哥啊。”何芸不自在地摆弄头发,“你没听到,他们服务生里有人这样喊了吗?”

别枝轻捏指尖,走过去:“既然你说你加了他微信,不妨也告诉我,他是哪个geng字。”

何芸僵了下。停了两秒,她讪讪地笑:“我们还没有聊到这一步呢。”

“哦,是么。”别枝垂眸,睥睨又淡漠地瞥过她。

那个眼神刺得何芸嘴角都轻抽,她声音也尖细了些:“我才想起,别老师,今晚可是给你开的欢迎会,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别枝眼神一凉。

她几乎想抬眸往场中扫,看看她那位既“破产”又“落魄”的男朋友此刻在哪儿,但生生被她自己摁住了。

何芸见她沉默,眼神里更是压不下讥讽和得色:“哎,他是不是怕多花钱啊?我就说嘛,单纯长得好看还是不够,过得太落魄了也不行……不如,别老师现在喊他过来?毕竟今晚的酒水有庚哥买单嘛。”

“你说得对。”

别枝兀地打断了她,眼神凉凉地仰回沙发。

懒得去看何芸愕然的反应,别枝回眸,望向了那片落地窗外的星光、流水与深林的造景,“……所以,从今晚开始,我就没男朋友了。”

“?”

众人愕然的目光纷纷投来,连刚拍完照回来的毛黛宁都吓了一跳:“啊,怎么突然开起这种玩笑了……”

恰此刻,服务生们端着酒水和果盘送了上来。

谁也没注意,角落里那个站着的服务生在方才同样惊愕后,匆匆扭头,顺着台阶下去,快步朝酒吧里面走去。-

0点一过,整座惊鹊就关闭了舞池区,转作清吧。鼓噪的音乐不复,只余下柔和舒缓的法语歌曲,在酒吧每个角落里清浅地流淌着。

别枝窝在沙发里,安静望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

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球躺在其中,下半截融化了,球形也不在规整。

杯壁折射的光斑斓,叫人头晕目眩。

“吱吱,你这个酒量,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毛黛宁坐在她旁边,夸张地比划了一圈,“——海量。”

“是吧,别老师确实很能喝,哪像是第一次喝酒啊?”旁边男老师也帮腔。

“而且还一点都没事,你看,脸不红气不喘的。”

“有事的。”

别枝轻声说着,像自言自语。

起初还在数,后来就忘了,到此刻,别枝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喝了几杯。

她发现自己的酒醉和那些影视剧里看到的都不一样,她分明觉得自己意识清醒,也能理智分辨,独立思考,控制行为——但是她不想。

兴奋和沉郁同时存在,像是将她向两极拉扯。

明知道不对、不该,可她还是想放弃控制自我。

原来俗语说“酒壮怂人胆”,是这个意思么。

别枝想着,将杯子放下:“毛毛。”

“嗯?”

毛黛宁扭头,跟着呆愣地看着别枝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吱吱,你怎么——你学会抽烟了啊?”

“?”别枝低眸,望向掌心,“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明明就是根还没点上的香烟嘛?”毛黛宁严肃,“我爸说了,烟酒最多来一样,吱吱你可不能学坏得这么快啊?”

别枝放弃解释,慢吞吞将烟揣回去。

她侧身,放任自己轻抱住了毛黛宁,蹭了蹭:“毛毛,我心里难过。”

女孩声音低低的,像是饱蘸了水的海绵,又透着沉甸甸的失落。

“嗯?为什么难过呀?”毛黛宁扭过头,问。

“……”

别枝却不说话了。

她只是放任自己将额头抵在毛毛肩上,叫黑暗把她快要压不住的情绪掩藏,再掩藏。

许久后,女孩微微抬起额头,露出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

毛黛宁只觉得自己快被别枝看得心窝都化掉了。

“不对,吱吱,”毛黛宁终于在脸红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喝醉了?”

别枝点头:“有一点。”

毛黛宁惊叹着,上下打量:“我去,你这个是真一点都不上脸啊,而且你这言行条理得也不像喝醉——”

“不要打岔,”别枝蹙眉,“秘密,要听吗?”

“好吧好吧,你说,我听着。”

别枝轻声:“庚野的庚,你知道是哪个庚吗?”

“庚野?”毛黛宁茫然,“是谁?”

“我男…不对,今晚已经变成前男友了。”别枝纠正。

毛黛宁失笑:“你这喝醉了以后,逻辑思维能力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不过你前男友姓庚吗?他这个姓氏怎么听起来又奇怪又耳熟——”话音戛然而止。

整个玻璃栈台上,聊天的,喝酒的,插科打诨的,一个接一个同事将目光落过来。

表情也是一个比一个震惊。

他们今晚显然只听过一个人的名字里有这个发音。

毛黛宁感觉自己有点大舌头:“不是,哪、哪个庚?”

“长庚的庚。”

别枝抬手,指向那片人工造景。漫天星光璀璨,银河迢迢,宇宙灿烂。

女孩望着,轻声呢喃:“长庚星,也叫启明星。每个黄昏与天亮,在漫长黑夜的前后,他永远、永远是天空中亮起的第一颗星星。”

“……”

桌上死寂了几秒。

有同事回神,笑了起来:“别老师是不是喝大了,跟我们现编故事呢。”

“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喝大了以后也挺会吹水哈。”

“……”

满桌玩笑里,别枝安安静静地仰头,失神地望着那片星空。

直到何芸脸色难看地挤出笑:“别老师,你不会是觉着,胡乱编一个长庚星的庚字,就能装出和惊鹊老板很熟的样子了吧?”

“……”

别枝回过头。

她却没看何芸,只是扶着沙发,缓慢起身,但还是一阵天旋地转。

头晕得厉害,果然要醉了。

得在彻底失控前,离开这里。

离开庚野。

别枝心里想着,轻声笑:“嗯,全是骗人的。”她拎起提包:“我累了,该回家了,你们玩吧。”

何芸咬牙:“你说清楚再——”

她的话音被踏过玻璃栈台的脚步声打断。领他们过来的服务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上来了,手里隔着雪白的绢布,谨小慎微地托着一瓶酒。

无比眼熟的冰裂纹瓶身,以及瓶中栩栩如生的水晶玫瑰。

而直至此刻,玻璃栈台上众人才忽然发觉,酒吧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全场寂然无声。

清吧区还未散场的客人们此刻全在回头,甚至有人站了起来,那些好奇又震惊的目光紧跟着那瓶被从中心展柜取出的“保加利亚玫瑰”。

整个酒吧都向这里聚焦过来。

而服务生径直走到别枝身前,他小心翼翼地弯腰,将这瓶被誉为惊鹊一绝的典藏名酒放在桌上。

“我们老板请客。”

众人惊愕里。

那个靠在吧台旁的青年懒曲着长腿,回眸折身,他远远举杯:

“保加利亚玫瑰,寓意‘永恒等待’。”

“——敬,别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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