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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章(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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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2-22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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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香躺在次间的榻上生气。

她知道院子里的丫头们一定在背后说她,说不定笑成一团。

雪芽进来问她喝不喝水,也被她骂出去了。

月梢进来靠着槅扇冷笑:“你主子不带你回家你有本事朝你主子撒气去,你朝雪芽撒什么脾气,厉害得你。”

照香腾地坐起来:“你长嘴了你厉害,不是也没带你!怎么,我主子不是你主子啦?你要翻天啊?能耐得你!”

“我是沈家的丫头。”月梢说,“沈家大小夫人老少爷们都是我主子。你可不一定。”

照香大怒:“我是沈家买回来的!我身契都在管事那里呢,我也是沈家的丫头!”

月梢道:“那我问你,你主子要是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照香骂道:“胡说什么,姨娘怎么会不回来。不过家去几日,怕你们趁主子不在偷懒耍滑,留我看着你们罢了。”

“冯二公子可都是侯爷了。她是侯爷的妹妹。”月梢目光幽幽地,“你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可听说过谁家侯爷的亲妹妹给别人当姨娘的?”

照香顿住。

“不,不会。”她想了想,松了口气,“都已经是姨娘了,孩子都生了,那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不要夫君不要孩子了。”

“你净吓唬人。出去出去,别烦我,我在这眯一会儿。”

沈缇从文华殿出来,向北笑吟吟上前:“恭喜学士,该做新官袍了。”

沈缇进了一趟宫面圣,便从六品跨到了五品。虽然是从五品,从五品也是五品,可以穿绯衣了。

从绿袍到绯衣,很多人仕途上迈不过去。

沈缇不到二十岁便迈过去了。

从此,别人不再称呼他为翰林,可以称呼他作学士了。

沈缇谢过了向北,要离开。

向北送他下宫殿台基。

正有一个武人要上台阶,见向北亲送这人,便斜挪了一步让了路,错开身。

那男人生得浓眉高鼻,猿臂蜂腰,行走间给人以彪悍之感。

沈缇虽着绿袍,级别不高,却如皎月一般的人,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的目光。

两个人错身而过,都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到了下面,沈缇抬手:“公公请留步。”

向北总是带笑:“学士慢走。”

送走了沈缇,向北转身一看,那武人还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向北换了副面孔,过去嬉笑挑衅:“唷,赵大统领。”

姓赵的武人骂道:“讲人话。”

向北和赵统领都是新帝的潜邸旧人,这次都是随侍身边,跟着打进京城的。

向北其实是京城人,也曾是官家子弟,后来家里获罪,从小就被净了身成了内侍,伺候老太监。老太监又伺候皇子。

后来皇子长大些,被皇帝赶出京城就藩。

向北也被老太监带着一起和皇子去了地方上,便是信王府。

赵统领是信王封地的本地人,少时以良家子入选王府侍卫,如今三十一岁,原本是信王身边的侍卫首领。信王登基后,升他为殿前司将军,掌宫城内卫和皇帝仪仗。

因统领羽林卫,日常称他赵统领。

赵统领在台阶上眺望远处沈缇的背影:“那个是谁?还要你亲自送。”

“是建弘十五年的探花郎。十分得圣心。”向北道,“刚刚升了侍讲学士,五品了。”

“原来是探花,怪不得生得这样。这么年轻就五品,厉害。”赵统领又问,“接家眷的队伍出发了没?”

“想大娘了?”向北明了。

“她一个人在家,女婿也不在,不知道她行不行。”赵统领担心。

向北无语:“大娘那拳脚,你女婿都打不过她,谁能欺负了她去?”

赵统领道:“话不是这么说的……”

又无法反驳。他自己功夫好,把个独生女也教得很能打。女婿确实打不过女儿。

遂转了话题:“王妃来了,就该封皇后了吧。”

向北道:“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赵统领把手负在身后:“也是。”

沈缇进了趟宫,回来便是五品了。

殷莳眉眼都展开,喜道:“去禀了姑姑和父亲了没?”

“还没。我先换衣服。”

“好,换完衣服我们一起去。”

待沈缇换了家常衫子,两个人一同往上院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沈大人和沈夫人。

沈大人微笑称赞。

沈夫人虽也高兴地夸着儿子,时不时地却会看一眼殷莳。

殷莳只假作没看到,道:“已经叫人去订补子。待会我就开库房寻了合适的料子,叫针线上给跻云做新官袍。”

沈夫人道:“好,好。现在有你,我不操心。”

沈夫人问沈缇:“急穿吗?要急的话,先用你父亲的。他有备用的,还没缝补子。”

“不急。”沈缇道,“母亲怎么忘了,陛下给了我们五日的假。”

沈缇这批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的官员都从皇帝那里获得了五日的假期,今天才是第一天。

“哦,哦。”沈夫人心神不宁地道,“忘了。”

殷莳只微笑。

沈大人看了殷莳一眼。

一直到晚上,一切都似乎跟从前一样。

但沈缇知道这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关于冯翊,殷莳一句都没有多问。

仿佛今日家里只是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而不是妾室突然有了地位显赫的兄长。

她反倒是更关心他作的那首诗,让他默出来给她。

她品鉴的时候,他坐到了她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殷莳往嘴巴里塞了颗梅子,腾出手来,打了他的手。

但沈缇没放开,他把脸埋在她后颈:“莳娘?”

殷莳含着梅子:“嗯?”

“我以后会位极人臣,你信不信?”

“信。”她回答得爽快。

“我们做一辈子的夫妻。”

“嗯哼。”她含糊其辞。

沈缇勒紧她腰。

“别闹。”她说。

“殷莳。”沈缇说,“你不许喜欢别人。答应我。”

殷莳终于抬起眼,看了眼灯台里的火焰。分析他话里的含义,什么原因引他说了这种话?

她继续含糊:“嗯哼。”

沈缇抬起头,不干:“这不算答应,你糊弄我。”

殷莳无奈:“就算我答应你,难道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能不喜欢了?喜欢这种事能由人控制?人只有行为能受控制,心是控制不了的。”

沈缇如何能不明白呢,他是最明白的。

那些欲念横生却不能碰她的深夜,他只当是对自己的磨炼,人生的修行。

人只要有意志力,当然可以控制行为。

但喜欢她的心是控制不了的。

殷莳笑道:“你只能祈祷我别碰上能让我喜欢上的人,你不能强令我说让我别喜欢别人。那我没法答应你,因为根本做不到。”

殷莳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她喜欢老的、壮的。

江辰明明生得模样俊秀,殷莳看他的目光就很普通。杨师鲁的相貌平平,偶遇的几次,殷莳看他的目光里总带着点欣赏。

这样倒好。

因为江辰的年纪比冯翊其实还大个三四岁。

江辰都不够老,冯翊更不够了。

殷莳自己年纪不大,看这些不够老的人,目光却总带着慈爱,像是做姐姐做惯了。

不过这样很安全。

但沈缇还是很气殷莳不肯答应他。

他把她披散的头发拨开,咬了她后颈一口。

殷莳呼痛:“属狗的?”

沈缇哼了一声,将她抱紧,圈在自己怀里,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殷氏莳娘。

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知道。

沈缇有五天假,沈大人还得照常去办公。

新帝登基的诏书发向四方后,一度中断了的地方奏折如雪片般飞往京城。

沈大人就苦逼了起来。

通政使被宁王杀了,左通政当时跟沈缇一起囚在刑部大狱里,如今虽然放出来了,却也跟沈缇一样,在家休息恢复元气呢。

山一样高的的奏折摞起来。

沈大人在伪帝时代便权知通政使司事,当了临时的通政使。信王登基后,也还让他继续兼着。

左通政不来上班,他一个人肩挑了三个人的工作量。

就这样,还得抽空在公署接待冯翊。

“恪靖侯。”

“伯父,唤我憬途即可。”

憬途是冯翊的字,冯翊冯憬途。

“好。贤侄,所来为何?”

冯翊道:“伯父,我昨日的建议,伯父觉得哪一种更合适?”

沈大人道:“都不合适。”

“憬途,跻云都不会同意的。”他道,“我这儿子出了名的犟种。他认为对的事情,便会坚持到底。”

冯翊两手撑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地上:“试问伯父,若换作是你,可能看着自己的亲妹子与别人做个妾室?”

沈大人道:“你妹子从前孤苦无依,我家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才给了她名分。如今你回来了,有你这亲兄长照顾她,我们都是放心的。跻云可以给你出一张放妾书。”

“她生了沈家长孙。”冯翊含怒道,“就让她母子生离吗?她好好的有夫君,偏要她改门另嫁吗?跻云都肯给她庶长子,怎样也都是有情的吧,怎地现在就如此心狠?”

“他也说了,女子的一生在父兄在夫君,他怎么就狠心让二妹的一生只有生离和为妾两个选择。”

沈大人也不是软柿子。

他道:“跻云说的明白了,令妹命运如此,非是沈家之过。”

冯翊泄气。

他握拳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伯父,我们别讲这些虚的。我只与伯父讲,我们三兄弟,大哥是建弘九年的进士,三弟虽然只有秀才功名,但他读书素来有天赋。有大哥带他读书,虽在千里之外,也定不会耽误学业。等他回来,登科指日可待。”

“我家一门三兄弟,未来两进士,一侯爵。若与跻云为郎舅,朝堂上必倾力相助,决不让他独臂难支。”

“这是冯家能给跻云的,试问,殷家又能给跻云什么呢?”

冯翊看到沈大人抬手搓了搓额角,叹气。便知道沈大人不是不动心的。

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但沈大人还是拒绝了:“憬途三兄弟,未来定前程远大。听了实在令人羡慕心动。只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只讲利益的。”

“婚姻之事尤其如此。”

“贤侄。”沈大人看到冯翊眼中眸色变幻,道,“你也不要打我媳妇的主意。她若有事,以跻云的性子,只会玉碎,不会瓦全。”

“到时候,令妹就只是令妹了。”

冯翊的拳握了又握,还是放开。

“此事一时解决不了,且先搁置。”他冷静道,“二妹就先在我那里舒舒心,不着急回去。”

沈大人同意了:“可。你伯母与我说,那孩子心思重。如今你回来了,她终于等到亲人团聚,正该好好休养散心。”

谈好了冯洛仪先不回沈家,冯翊起身告辞。

沈大人放班回到家里,沈夫人与他抱怨:“小崽子不信任我。”

沈大人问:“你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成了小崽子?”

沈夫人哼哼,道:“莳娘过来与我请安说话,他全程盯着。”

沈大人说:“你没跟媳妇乱说什么吧?”

沈夫人气道:“我能说什么?你都叮嘱我别跟她说了。我说出来作什么?让她害怕还是让她生气?”

沈大人道:“你还好吧?”

沈夫人道:“我自然好,我操什么心呢。这都是你们男人操心的事,反正谁也不会来问我们,便问了,我说了,难道还能让我拍板不成?”

沈大人挥退婢女们,将沈夫人轻轻搂紧怀里:“冷静些。我知你心意。”

沈夫人靠在丈夫怀里沉默许久,辩解道:“我就是觉得,怎么这么多阴差阳错的事。让人心里难受得要死。”

沈大人轻拍她的背心:“我知道,我知道。”

沈夫人内心里的烦躁和无力涌上来,委屈地哭了一场。

沈大人低声安慰她。

夫妻二十余载,他自然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旁人打她侄女的主意,要强夺她侄女的正妻之位,甚至要娶走她的侄女。她当然又惊又怒。

可这个事能带给沈缇的利益又明明白白。

她既是姑姑,又是母亲。

两个身份两种情感在撕扯冲突,自洽不了,便烦躁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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