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迟径庭觉得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 没想到遭到二人联手攻击。
生怕遭到二次攻击,他很识相地离开。
只是走的时候,被怀念叫住:“把烟给我。”
迟径庭一脸难以置信:“最后一根烟,你也要拿走吗?怀念, 我们好歹也是高中同学, 你给我留一根烟过过瘾不行吗?”
“病房内禁止抽烟。”
“所以我跑到外面来抽了。”迟径庭还是挺守规矩的, “我就带回病房, 望梅止渴,行吗?怀念医生。”
“你确定不会在病房里抽?”
“我确定。”迟径庭挑了挑眉, 嘚瑟极了, “以段淮岸的人品担保。”
“……”
因为迟径庭的突然离开, 场面霎时陷入沉默中。
周围起风了, 怀念披散在肩头的头发随风吹起, 显得凌乱。她抬手, 取下手腕处的皮筋,把头发扎成一簇。皮筋和她的腕表同在左手手腕, 取皮筋的时候, 她顺便瞄了眼时间。
晚上一点多。
怀念找了个话题:“你怎么这么晚了, 还来医院?”
“嗯?”段淮岸说,“很早就来了,我正准备走。”
怀念抿了抿唇, “那, 路上小心?”
“我车停在室外停车场。”段淮岸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句话来。
怀念盯着他, 耐心等他下一句话。
“停车场没有灯, ”他尾音拖着, 懒洋洋的,也欠欠的, “我怕黑。”
“……”
你一个,一米八七的大老爷们,怕黑。
兴许是她内心腹诽的声音太大了,段淮岸又慢悠悠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这么黑的路,我很没有安全感,需要个人来保护我。”
“……”怀念无语,“我只听说过护花使者,没听说过,护草使者。”
“嗯,恭喜你,成为我的护草使者。”
“……”
话毕,段淮岸迈开腿,往室外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想着自己待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加之她很想知道,为什么段淮岸会误以为她抽烟,怀念没有任何犹豫,提步跟上他。
停车场确实没有路灯,但是不至于看不清路。
停车场离住院部也近,转个弯,全部路程加起来不到两百米。
怀念组织好措辞,还没发问,就听见段淮岸落嗓,说:“到了。”
“啊?”她仰头。
段淮岸侧靠着车门,身形懒散,低垂着眼睨她,“你好像,不舍得和我分开?”
“不是,”怀念指着他手里拿着的烟,老实说,“你还没把这些还给我。”
闻言,段淮岸语气淡了几分:“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怀念都不知道怎么会产生这种误会,“我不会抽烟。这烟也不是我的,是我同事的,你应该听我说过,我大学室友的男朋友。他是麻醉医生,今晚我俩一块儿做手术。手术结束后,本来打算一块儿喝一杯的,结果他临时又有一台手术,情急之下,把烟塞给我忘了带走。”
思索了一路,怀念一股脑地说出口,未几,无奈道:“我看上去像是会抽烟的样子吗?”
“人不可貌相。”段淮岸悠闲道,“以前我能确定,现在,我不好确定了。”
“以前怎么就好确定了?”
“以前我能亲你。”
“……”
不知是不是某种暗示,或许比起暗示,更像是蛊惑。
怀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滑过段淮岸的锁骨,一路往上,经停他凸起的喉结,线条流畅的下颚,最后,定格在他的唇上。
无意识的。
怀念吞咽一下。
等她回过神时,段淮岸已经躬身靠近她,咫尺的距离,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怀念屏住呼吸,却没有躲闪,她佯装镇定,“你——”
“闻到了吗?”他冷不防的一个问句。
“什、什么?”她有些许的紧张。
“葡萄。”他喉结滚动,轻淡的口吻,却也轻易地唤回独属于彼此的记忆,“我刚吃了颗葡萄软糖。”
被他提醒,倏忽间,怀念闻到了一股清甜的葡萄香味。
“闻到了。”她说。
“嗯,你张嘴。”
“……”
这远不止于暗示了。
怀念盯着他的眼,点漆的瞳仁,如同漩涡般引人深陷。他的言行举止,都散发着强烈的引诱气息。
关于葡萄软糖的记忆,是灼热缠绵的初吻,少年少女紊乱的气息,与混乱的心跳。
此刻的呼吸也很乱。
段淮岸的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眼里有淡淡的柔情,也有微末的笑,以及,若有似无的占有欲。
似乎下一秒,他们就要接吻。
蓦地。
远处一道冷亮光线射了过来。
一辆车经过,车轮碾压地面。
怀念陡然回神,一本正经的腔调,说:“我还没有答应你的表白,你就想让我亲你。段淮岸,你不觉得你——”
剩下的话,被陡然截住。
她的口腔里,被葡萄软糖的味道占据,唇齿绞动,带动软糖在嘴里滑动。
“谁要亲你?喂你吃颗糖而已。”段淮岸缓慢直起身,复又往车门靠去,他眉梢轻挑出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语调玩味着说,“确实是成年人了,满脑子都是不纯洁的东西。”
他意有所指,怀念霎时醒悟过来。
那天他送睡裙过来,二人之间的对话。
——“还真是长大了,穿衣风格都这么成熟。”
——“那你还是没长大,成年人都这么穿。”
“……”
也才一年没见,怀念由当初纯情的女大学生变为满脑子都是不纯洁想法的成熟女人。
私底下。
把情趣睡衣当睡衣穿。
并且。
在家喜欢裸奔。
怀念咀嚼软糖的动作变慢,大脑快速思考着对策。
安静对视了许久,怀念语气温吞,又尤为平静地问他:“我要是想亲你,你给亲吗?”
这下,大脑停止思考的人,成为了段淮岸。
他是有想过,怀念会回击的,但他没有料到的是,怀念会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猝不及防之下,他嘴角的笑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那抹玩味的笑,似是被时间冻结。
怀念舔了舔唇,趁他还没开口前,语速飞快地说:“不给亲就算了,我不会勉强你。”
自顾自地说完,她转身,想要火速逃离此处。
手肘猛地一重,她被他扯住,脚步踉跄着,往回倒。
倒进了一个温热宽厚的怀里。
怀念仰头,与此同时,段淮岸懒懒地垂下头来,鼻尖相贴合。
谁都没动静。
呼吸缠绕在一起。
重逢之后,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段淮岸专注地看着她,深沉的眸光里,欲念横生。
怀念几度以为他会亲她。
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唯独没有推开他的动作。
他眼睑低垂着,敛着细细的一道缝,周围的气温很凉,他的眉眼天生自带冷感,但他的眼里似有一道无名之火。目光所及之处,也似带了火苗,将她燃烧。
“我是在追你。”他薄唇启动,声线是克制的哑。
虽说是自言自语,但二人离得太近,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怀念都听得一清二楚。
“追求者,是不能亲被追的人的。”
“如果我能亲,那别人也能亲。”
“我不能亲你。”
“即便我再想亲。”
“也不行。”
“……”
怀念心里原本躁动又紧张的心情,随着段淮岸说出口的话,荡然无存。
她顺着他的话,说:“那你抱着我,也行吗?你能抱我,别的追求者也能抱我。”
听到她的话,段淮岸眼尾微往上扬,拉扯出几分不耐烦的恼怒弧度。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先开始的。
段淮岸松开了怀抱。
怀念站稳后,听到他问:“停车场怎么没路灯?”
怀念:“还在扩建,这边只是暂时用来做停车场。”
“这么黑。”段淮岸神色很淡地俯视她,“你一个人走回去,我不放心。”
怀念隐有预感,紧接着,预感成真。
段淮岸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沉默几秒,怀念问他:“你送我回去之后,又说路黑,要我送你回来吗?”
段淮岸瞥她一眼,笑了,“放心,不会。”
-
段淮岸还是守信的,送怀念到住院部楼下后,他便走了。
怀念走近电梯间,又走出电梯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里,她才回到电梯间,按下上行按钮。
之后的几天里,怀念没了休息日。
三月底,科室群发了四月的排班表。
办公室里,遍地都是叫苦不迭的唉声。
怀念看完排班表,也忍不住叹气。
像是在她身上装监控了,许芙发来消息,问她:【清明有什么安排?】
怀念:【上班。】
许芙:【上几天?】
怀念:【一整个清明假期都在上班。】
许芙:【终于找到比我还可怜的人了。】
许芙:【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呢。】
怀念:【?】
怀念:【不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许芙:【我也不想的,可是我问了一圈,只有你比我惨。】
怀念疑惑:【你清明要加班吗?】
许芙:【我可是医院领导!加什么班呢!我就没一天不迟到早退!】
怀念被她这理气直壮的口吻,弄得有些无言以对。
许芙:【你忘了吗?清明我要和我的未婚夫见面,顺便商量订婚的事情。】
恰在这时,办公室有清明假期的人讨论着假期安排。
“你清明放假,打算干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清明放假要回家相亲。”
说话的是个男医生,怀念偏头望过去。比她早一年进医院的,长得很高很壮,兴趣爱好是健身撸铁,满身肌肉。出身书香世家,爸妈都是中学教师。
想来,应该不是许芙的联姻对象。
怀念将此事分享给许芙:【我们办公室也有人和你一样,清明相亲。】
许芙:【他不会就是我的未婚夫吧?】
怀念诧异:【你不知道你未婚夫的名字,职业吗?】
许芙:【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儿大,我要是知道他的名字,不到十分钟,他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我都能问出来。】
许芙:【就是联姻的关系,我懒得问。而且说实话,我怕一问,对方和小时候对比,长残了,变成大腹便便的油腻男,那我真的会崩溃的。】
许芙:【就当是拆盲盒,是惊吓还是惊喜,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
怀念佩服她有如此的勇气。
许芙:【本来还打算让你陪我一起相亲的。】
许芙:【没想到你清明居然还上班。】
许芙:【不过你放心,清明那天,我会给你直播我的相亲大事。】
许芙:【如果是帅哥,明天我会给你下单一百条性感睡裙;如果是丑逼,麻烦明年的今天你烧一百条情.趣内衣来祭拜我。】
怀念:【?】
怀念:【你不是说,联姻不是寻找真爱,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找个人结婚吗?】
许芙:【但我要和他亲嘴。】
许芙:【爱不爱的不重要,能和帅哥亲嘴就是好的。】
怀念无语。
短暂的聊天结束后,怀念接着忙工作。
临近假期,工作多了起来。怀念每天忙的晕头转向,有一天甚至是在值班室睡的,没回家睡。很快到清明这天,难得地,怀念没有手术安排,也没有病人办理出院,也没有开会等一系列杂事。
中午午休的时候,段淮岸给她发了消息。
段淮岸:【我在迟径庭这里。】
段淮岸:【你在忙吗?】
段淮岸:【不忙的话,能上来一下吗?】
怀念边回消息边走出办公室:【不忙。】
四架电梯都处于运行的状态,一架电梯是手术专用电梯,其余三架电梯都停在某一层,时间漫长,没有任何动的迹象。
怀念怕段淮岸等,于是拿出手机,和他说:【电梯有点慢,等我一下。】
段淮岸:【没关系,慢慢来。】
又等了几分钟,倒是有电梯停在12楼,只是怀念等的是下行的电梯,这台电梯上行。
略加思索,怀念转身进了楼梯间。想着反正是下楼,她不如走楼梯。
一路踩着楼梯下去,等到了8楼,怀念推开楼梯间的门,左手边是电梯间,右手边是通往病房的楼道。
她往右转,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段淮岸的声音。
“怀念——”
怀念脚步一滞,回眸一瞥。
段淮岸站在电梯间的窗边,五官线条锋利流畅,眉梢轻扬,笑意很淡。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压在白大褂衣领里的马尾拨了出来,动作温柔又熟稔,像是做过无数遍。
“怎么喜欢扎马尾了?”他关注点很奇特,“以前不都喜欢散着头发吗?”
“不方便。”怀念快速掠过这个不重要的话题,眨了眨眼,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段淮岸敛眸,神态是比方才给她整理头发还要自然,稀松平常的口吻,嘴角衔着抹淡笑,薄凉的神态有着挥之不去的温柔。
他说:“当然是等你,想第一时间就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