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日期敲定在谢轻非生日前一周, 但两个月前顾明煦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策划方案来找她商量细节了。
海岛、古堡、庄园……主题多样。
在她开始隆重介绍之前,谢轻非不得不提醒道:“妈,按规定我的婚礼不能大办。”
顾明煦明显忘了这茬, 愣了几秒,又把压在最底下的几个方案拿出来:“这种呢?我嫌太简单都没打算考虑。”
谢轻非看了一眼,说:“我也不能出国。”
顾明煦失望地“唉”了一声,急道:“可这些已经很低调了,还能缩减成什么样?你们的规定就这么严格吗?偷偷办不行吗?”
谢轻非看她遗憾的模样, 失笑道:“是您方案里这些太太太豪华了,真没必要。”
“我觉得很有必要啊,当年我结婚的时候热闹到大半个升州都知道, 现在还能翻到当时做报道的旧报纸呢。”
卫骋端着果盘过来, 听到这一句:“我们家领导可没这么讲排场。”
顾明煦瞪了他一眼,把气全撒他身上:“非非跟你真是亏大了,你知不知道婚礼对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一辈子亏欠她了!”
卫骋十分无辜:“这怎么也是我的错啊?”
“反正都怪你!”顾明煦眼下跟他讲不来道理,又风风火火地忙着去做符合规定的婚礼策划了。
谢轻非笑倒在沙发里,等卫骋坐下来, 就把他的腿当枕头靠上去。
“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笑,”卫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 “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公啊。”
谢轻非:“有有有。”
“有什么?”
“有你这个……”她挠挠他的下巴, 轻声说, “老公。”
卫骋仰头倒在靠背上。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爽。”
他把这一声消化完了,意犹未尽:“来,再喊一声我听听。”
谢轻非看了眼手机:“上班去了, 这一天天给我忙得, 哎呦。”
“耍赖?”卫骋把她拦在腿间, 察觉到了她脸庞的红晕,顿时意味深长道,“哦,说错了,是害羞。”
“你话太多了!”谢轻非扒开他的腿头也不回地跑了。
最终婚礼确定在一座还未对外开放的海滩度假村举行,说了不用大办以后,余下几十桌的宾客也没了邀请的必要,两家人商量完决定就请最亲近的朋友来见证。
谢轻非和卫骋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婚礼前一晚她怎么也睡不着,努力闭眼半小时,又爬起来开了灯,坐到窗前去看夜间的海面。
结果越坐越精神,时针都转了两圈了她仍然没有困意。
倏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大半夜同样睡不着的另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要不要去看日出?”卫骋对她也没睡这点毫不意外,笑盈盈地发出邀请。
谢轻非拿了条丝巾披上:“好。”
地平线上其实有浅浅的微光,像一条蒙着银雾的细线,照出点点大海的波澜。
谢轻非穿了条银白色吊带长裙,赤脚踩在沙滩上,海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扬起,卫骋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你为什么没睡啊。”她转身过来倒走着,明知故问,“是不是一想到天亮就要举行婚礼了所以很紧张?”
卫骋扬起眉:“你不紧张?”
领证那天她忙着赶飞机出差,他也急着要去参加一个会议,但就非要挑那天把事儿办了,俩人好不容易对上了时间,一切流程都没来得及酝酿什么体验感。后来得空了她问他为什么一定要那天去,明明看过日期后她没发现日子有什么不同寻常。
他说:“是我们重逢的那一天。”
缘分这种玄乎的东西,没有亲身经历之前他也并不相信,所以他笃定那次和她重逢是上天在向他暗示:你们是有未来的。
眼下婚礼即将开始,没有忙碌的工作,甚至没有外人来打扰,他们的空闲时间都被紧张覆盖了。
谢轻非笑起来,大方承认:“是有一点。仪式这种东西自带神圣属性,说要一生一世就真的一生一世了,让我觉得……很庄严。”
卫骋走到她面前,轻撩起她的碎发:“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他认真道:“你下辈子也会是我老婆。”
谢轻非忍俊不禁:“好事都让你占了。”
卫骋故作惊讶:“还真是,看来我的命很好啊。”
他牵着她到长椅上坐下,黎明来临得很快,银雾散开后开始有金色的光芒迸射出来,耳畔海浪的声音像一首低沉的大提琴曲。
“其实,我那天晚上也做了一个梦,不过我梦到的是十年后的我们。”卫骋说。
谢轻非在他怀里抬起头:“十年后我们在干什么?”
十年,其实也不是很漫长的跨越,至少他觉得只和她在一起一个十年根本不够。那夜下了一场雪,他撑伞陪她在街头走过,在她抬头和他说话时,看到了她眼尾细小的皱纹。
“卫教授,”她说,“你现在看着倒像个挺靠谱的专家号了。”
他佯怒:“又嫌我年纪大。”
她无奈:“你真是太记仇了。”
“你说过的话我都不会忘。”他将伞柄递给她,靠街边买了袋糖炒栗子。她习以为常地在他剥完第一粒后张开嘴,吃到一口香甜。
“我要是没打算把第一个给你怎么办?”
“没想过。”她诚实地摇摇头,“那只能算你狠了。”
他笑笑,用指腹为她擦拭唇角,又低头吻过。
簌簌落雪之下,她的睫毛也沾上了几朵雪花,睁开时像一只振翅的银蝶。
“卫骋。”
“嗯?”
“你长皱纹了哦。”她惊奇地碰了碰他的眼尾。
“长皱纹了还爱我吗?”
“爱呀,”她说,“因为是你的皱纹。”
他忽然很是失落地叹息了一声,捧起她的脸。
“干吗叹气。”
“时间过得太快了,可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那我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没有力气再出来看雪。”
“不看雪了,之后呢?”
“之后当然是约定下辈子在哪里见面,好早一点再相遇啊。”
卫骋说:“你看,我梦里的你还挺迷信。”
“偶尔的迷信叫美好期望,有什么不好的。”谢轻非与他十指相扣着,眯眼让海风将燥热吹散,“因为和爱的人在一起,才会连来生也期待。”
卫骋捏捏她的指腹,一下子把头埋到她颈侧,闷声道:“你说得我都想哭了。”
谢轻非又兴奋起来:“我看看我看看!”
她本来只是想逗他,掰过他的脸,却发现他眼眶里真的盈着泪。
调侃的心思没了,她凑上去亲亲他的眼睛:“别伤心。”
卫骋纠正道:“是开心。”
谢轻非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偶尔也可以让你说了算。”
“我说现在回去洞房也行?”
“这个不行。”
“果然,刚刚那些话都是哄我的。”
“是你先拉我出来看日出的,我这叫有始有终好不好。”
卫骋还想开口,忽见红日自海平面上破水而出,璀璨的金子漂浮在滚滚潮水之上,被波浪推着往岸边浇来。
“日出真的很美,”谢轻非轻声说,“你也在我身边。”
卫骋看到她被金光映亮的脸庞,垂首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谢轻非都有点感动了,也深情款款地回以一个拥抱。
然后听到他说:“看完了,现在是不是能回去洞房了?”
完全不浪漫了!
她气笑不得地捶了他一下,将要开口的吐槽变成一声惊呼。
卫骋把她打横抱起,背对朝霞大步往回走。
一阵海风追了上来,只抓到薄薄一条染了金边的丝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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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本章完)
作者说: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