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裴明砚顺嘴问了出来, 刚一问完,立刻就有了想法。
“你说——”
薛青余赞同道,“我才是那把刀, 要杀的人也并不是你,而是梅家。你方才说刻意引导庞管事将千水错认为梅大少,彼时千水要将你置于死地,往深一层考虑。”他顿了顿,“千水的琵琶曲能减轻我之痛苦, 可要维系稳定,还得靠你,一旦你死了, 真正有事的人, 是我。”
裴明砚点头,接道:“你主人早已知晓你与他离心,假若你真有机会叛离,‘梅大少’却曾想要你之性命。你一定会想,梅家是干净的吗?是否与主人有关系?是以不管如何, 你都会朝梅家动手。”
“正是。”薛青余满脸赞赏,“所以主人的目的是梅家,是那件被留在梅家的东西。”
两人同时沉默, 各自盘算着。
裴明砚率先开口, “庞管事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薛青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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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 一则消息轰动整个书院——裴明砚意图谋杀渔叔和慕容护法,被院主当场击毙。
小空第一时间闹到院主那,院主以病为由, 避而不见。
不得已, 他又奔往渔叔小屋。
屋内。
慕容护法的傀儡小人失去生机, 蔫蔫地躺在渔叔床上,小绿蛇像被拉直的麻绳,直条条晾在枕头上。
“渔——渔叔……”气极伤极的小空见这场景,语气弱了下来,“院主说的、是真的吗?”
渔叔面有不忍,闭眼点头。
“裴明砚他不是那种人,不是!”小空叫着哭起来,“他不会想杀你的,一定是误会!”
“小空……”
“我知道,我知道了。”小空咬了下嘴唇,说,“我相信院主……相信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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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武院。
“裴明砚死了?”水长恨讶然。
庞园脸色凝重,“这事太蹊跷了,我必须前往确认。”
水长恨擦拭着琵琶,“哼。其实,你可以去验验尸体嘛。我听说,这尸体被院主保存在主峰呢。”
“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庞园呵斥道,“让你干的事情一件没办成,你还有脸坐这说话?”
水长恨放下琵琶,揉了揉脖子,“怎么?又想掐我一次,你来呀~不过我得提醒你,现在裴明砚生死不明,要是没死还好,若真死了,这院主的病情……”他拉了衣领,仰起头,故意让脖颈露得更明显,“喏,给你准备好了,有没有觉得手更痒了,快掐呀~”
庞园一挥衣袖,一阵旋风将水长恨掀倒在地,“我回来再来收拾你!”
水长恨笑着看庞园离开,扶着地毯站起,拍掉身上灰尘,朝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人摇摇手,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传出,看唇形说的是——“后会无期。”
话说完,他又回到座位上继续擦拭琵琶。
主峰上。
亭子四周的帘幕好似被感染了这份沉重的气息,木头一样直直杵着,哪怕风吹来,也没丝毫的动弹,看起来僵硬又冷酷。
亭子里的气氛冷寂到极点,药管事红着眼,站在院主身旁,不时扭头往卧榻看去。
薛院主背对卧榻站着,“药管事,我做错了吗?”
药回春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溢出一丝一毫的悲哀,可长久悲伤的鼻音掩饰不住,“院主又怎么会错呢。”
薛院主苦笑一声,“是吗?”
“院主何出此言?”
“昨夜,察觉到渔叔与慕容在迷津不再动弹,我心知有异,速速赶去。那裴明砚不知自何处盗来银雾蛛丝,以此困住渔叔二人。”
药回春心里也在嘀咕,裴明砚确实是大少爷……可大少爷岂会这般容易就死。
“我听闻,这裴明砚修为不高,是贪生怕死之徒,没有理由做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薛青余突然笑了声,“他可是我的药,若非不得已,我又岂会置他于死地。”
“是我僭越了,院主恕罪。”药回春跪下说。
“你之想法不无道理,去吧,将副院主叫来,我有事向他询问。”
药回春起身,又回头看卧榻上静静躺着的裴明砚,没有呼吸声,胸膛也没任何起伏,甚至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是真的再无生命气息。
“院主,我能否……给他把个脉。”药回春解释道,“这裴明砚诡计多端,指不定吃了什么药,还是我给他看看,也放心些。”
说完似乎觉得不对,他急忙补充,“我没有怀疑院主的意思。”
薛院主点头,还笑了声,“我知道,你觊觎梅家命术已久,对此十分好奇,上次他将我救回,我便看见你那渴望的神情,也是我一时忘了,该让他与你交流交流才是。”
药回春说:“确实,梅家独树一帜,将命数与阵法剑法医术五行相融,外人确实不可轻易习之。”
薛院主眨了下眼睛,“听闻梅家从未有叛族之人,这人心,术法皆有之,难怪屹立千年不倒。”
“院主仁心,终有一日,书院也能与梅家并肩。”药回春回答着,手却诊上了裴明砚的脉搏,触手冰冷,凉飕飕的,已然是死透的情形,脸色有种毫无生气的冷白色,仿佛带着寒霜。
他不敢大意,一遍又一遍探查,甚至将灵力融入脉络,顺着走了几遍,都没发现任何存活的痕迹。
他又看向对方腰间,那枚戒指由一根红绳拴着,好好挂在腰带上。
透过梅家三合一阵法去看,就能看见戒指上泛着的淡粉色光芒,光芒凝聚成一朵三瓣梅花,那是梅大少的印记,做不得假。
“药管事?怎么了?你额上突然冒出这么多汗珠,这裴明砚有异吗?”薛院主不知何时到了他身旁,询问着。
药回春起身一个踉跄,被薛院主扶住了。
药回春低下头,藏住惊慌的神色,不住摇头,“没……没事,院主,我……我先下去了。”
“嗯,烦劳药管事费心了。”薛院主轻声说。
药回春魂不守舍往亭子外走去,先是撞上琴桌,险险将琴桌撞得移位。
他慌忙低头整理琴桌,只听薛院主说:“药管事小心呐。”
药回春将桌子挪回原地,往外走去,却一脚踏空,险些摔了一跤。
“怎么会……怎么会呢……这不可能。”药回春边走边喃喃着,突然停住脚步,回过神似的,一路狂奔,自主峰跳下,直接跑回的杏林院。
“药管事!药管事!您怎么了?!”
杏林院小童看着人狂奔而来,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见自家管事直接破阵,翻墙而入。
“这是怎么了?”
药回春回了屋里,拎起笔要写信,手却抖个不停,他用左手摁住右手手腕,仍旧止不住右手的颤抖,他直接换左手拿笔,沾了方才滴在信纸上的血液准备给家主写信。
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笔。
无奈,药回春扔下笔,颤抖着血淋淋的右手直接扯开衣襟,衣服胸脯处顿时一片血红。
他将手指刺进胸膛,一枚带血的玉质花瓣落在他掌心之中。
药回春凝聚灵力,花瓣突然凋零。
与此同时。
梅家。
“爹!娘!你们快出来啊!!”一个小豆丁冲进花园中,边跑边嚷嚷道:“庸山那药回春传来消息!哥哥出事了!”
“怎么?就大哥那性子,那书院被烧了他都能活得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来人一身青色纱制长衫,立领上绣着朵朵绽放的白梅,栩栩如生,隐约间好像能偷嗅到梅花的清香。
“二哥!”小豆丁将一朵玉质梅花塞进他手里,脸一耷,嘴一撇,“那药回春说……说……呜哇哇哇,他说大哥死了。”
青衣男子扫过梅花,将之紧紧攥在手里,好似担心力气过重将东西损毁一样,他将手松开些许,手背上却青筋直冒,与那双斯文俊秀的手一点不符,嘴里不忘安慰,“药回春又是谁啊?他的话能信?你亲自去问问长老,大哥真出事,家里能这么安静?”
话才刚落,整个梅家宛若地震似的震颤不止,龙啸声宛若泣血,声声哀鸣。
“二哥……”小豆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回头就想向青衣男子寻求安慰,“二哥?!二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只见青衣男子双目泣血,那攥在手里的梅花瓣成了粉末,自指缝间漏下,飘落地上。
“大……大哥……”青衣男子喃喃着。
小豆丁冲着花园里大喊大哭:“娘!爹!你们在哪里啊!你们快来!快来啊!爹!”
花园里冲出两道人影,一见青衣男子,急急喊道:“疏雨!”
只见不知为何,青衣男子,也就是梅疏雨身上,蓦地开始出现黑气,那本是血泪的泪痕,沿着眼角晕开,与鬓角连在了一起。
“二……二哥……”小豆丁被这场景吓到,回头缩进梅夫人身旁,小心朝母亲问:“娘,二哥怎么了?”
梅夫人勉力一笑,担忧地看着梅疏雨,嘴唇颤抖着,“没,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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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内。
薛院主突然心率失齐,他碰了下胸口,好似有什么预料之外的变故发生了。
“这样真没事?”薛青余的声音突然出现。
“薛院主”揉着胸口,想把那突然郁结的气给揉开,“我没有时间虚耗在书院了,这次必须清理庞管事,顺便查清楚、谁才是千水背后的人。”
(本章完)
作者说: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