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后。
一道天光撕破天空, 自上而落。
光芒太过耀眼,被光芒所笼罩的梅家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他们心脏“咚—咚—咚—”地跳着, 见证历史的激动让他们面颊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他们知道今天会来,可今天真的来的时候,还是让人难以置信地诧喜。
梅家……千年了,梅家终于有人飞升了!
云团不知从何处飘来,将刺眼的金光一点点蒙上, 光芒只能从云层中散射而出。
梅家众人狂喜过后,又开始担忧起来——大少真能飞升成功吗?
很快,一道光芒自发从梅家喷出, 与天际的彩云辉映。
云团渐渐开始变化, 金光似乎被云所感染,也柔和下来。光芒在隐约间好像成了阶梯的模样,一层一层地从天上铺了下来。
突然间,金光像被冻住,乌云掩日而来, 层层而下的天梯戛然而止,甚至有往回退的趋势。
就在此时,梅家不远处的玄天门所在, 一道光束也在此时爆冲天际。
远远围观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还有人飞升?
那束光芒在触碰到天际之时, 天地好像接收到某种信息,乌云豁然散开,天梯下铺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近了!
越来越近了!
随天梯而来的, 还有天地法则, 天地间最为玄妙的至理, 只要触碰到那么一丁点,就能在修行路上少走数十年。
这巨大的诱惑使得投机者在此时冲向了半空!
不少双眼睛盯着那奔向天梯的人。
只见天梯不断挤压着那人,那人运起全身术法抵抗,术法将他团团包裹着,他一点一点靠近天梯。
终于,那人落在了天梯上。
围观的人心有所悟,却仍旧担忧着。
就在此时,只见落在天梯上的人,试探性地撤掉了护身的气罩,原先不断排挤那人的天梯好似放弃了挣扎,竟然接纳了站上天梯的人。
围观的不少人都动了心,他们互相觑着周围的人,似乎在等待第二个冲上去的人为他们试验。
上了天梯的人试探性地伸出脚,跨出了第一步,阶梯上的云受惊般散往四周。
可那人的步子却也切切实实落在了更上一级的台阶上,并未因对方不是真正飞升之人而有所排斥,只见那人一步又一步地往上走,眼见就要走入云雾之中。
旁观的不少人越发眼红,终于,有人再次冲了上去。
有第二人,就会有第三人,一群人像乌七八黑的乌鸦,乌拉拉飞往天梯。
修为太低的,几乎都没机会碰到那象征飞升的天梯,就被击落下来。
上去的,几乎都是年龄不小的修者,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飞升,很快也会消散天地之间,不如放手一搏。
哪怕失败了,这也是他们离飞升最近的时刻了!
而且——
他们所有人都看向了那第一个踏上天梯的人,那人眼见已快走到天梯尽头了。
上去的人不多,却也不少,林林总总约有百余数。
梅家几个长老立在山头,看着天梯上的人直摇头。
一会后,他们如有所感,一同把目光转向梅家所在。
那道从梅家射出的光芒也渐渐弱了下来,似乎是爆发前最后一刻的停歇。
此时的梅家。
裴明砚站在汉白玉小院中的小树之下,小树已不能再称为小树,这是棵看起来树龄至少百年的巨树了。
曾经汉白玉所制的小院,此刻被树荫遮蔽着,在茫茫夏日中成了最佳的偷凉之地。
下一秒。
似乎心有灵犀一样,梅家与玄天门中同时喷出最后一道光芒。那被不少人踩上的天梯并未停止往下蔓延的步伐,在被人踩上的地方一分为二。
一道阶梯通往玄天门,一道通往梅家,阶梯在毫不停歇地蔓延中已经再次触碰到飞升这二人体内迸发出的光束。
阶梯戛然而止,悬在梅家和玄天门上,触手可及。
裴明砚朝小树看了一眼,说:“走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回应:“嗯。”
就在此时——
偷上天梯的第一人爆发出一声极为惊痛的嚎叫:“啊——”
天梯上的人猛然抬头看去,只见那人刹那消失在原地,一群人惊疑不定,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却见天梯上涌下一层雾,雾气腾腾而来,将天梯上漂浮的云全数清下了天梯,那速度极快,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
天梯上的百余人在那瞬间一并消失,雾气炸往四周,天梯干净得像被流水冲刷过,什么也没有了!
没敢冲上天梯的围观者在那刹那间惊讶地发现——天地间的灵气猛然间充裕了!
梅家大少与玄天门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也已经走上了天梯。
他二人在天梯合并处相遇,却互相没有看对方。
仔细一看,二人却又踩着统一的步子一同往天梯上走去。
随着二人渐行渐远,被二人踩过的天梯也逐渐黯淡,渐渐消失了。
天际突然金云涌动,雾气汇聚,金光却没有黯淡的样子,倒像是要下一场太阳雨似的。
几次围观过梅大少飞升的人在这瞬间疑惑起来:莫非这梅大少……又要失败了?
可天梯都降了,应该不至于吧?
眨眼间,金雨以梅家为中心,一点点往四周荡漾开。
人们已经没心思去担忧梅大少会不会真的飞升了,反正便宜已经占到了。
这金雨可是最为纯粹的修为结晶啊!
梅家。
众人看着已经全然没有影子的大少爷怅然若失。
金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好似在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
云层之上。
裴明砚和商南熠对视一眼,两人目不斜视地继续往上走,很快就到了最后一级台阶。
裴明砚一拍肩膀,他背后一把长长的古琴显出身形来。商南熠一摸腰间,他腰上也出现了一把长剑。
二人分毫不差地同时踩上天梯的最后一级台阶。
就在此时,一道高不见顶的大门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二人站在门前,缩小得就像此时旁边的云彩,似乎风轻轻一吹,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门里传出来一道声音,语气很是客气,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你们来了。”
裴明砚没出声,是商南熠回答的对方,“是,我们来了。”
“进来吧。”那道声音说。
那扇大门缓缓动了,沉寂千百年的时光让这扇门多了几分旧意,它动得很慢,似乎随时有可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卡在半途。
裴明砚是好奇的。他好奇云后面究竟是什么。
虽然科学告诉他,飞出大气层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宇宙,那个世界的真理到此处还会是真理吗?
很快,门被打开了。
门内,仍旧是层叠的云雾,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最中间有个好像人的头颅一样的云。
那朵云也跟着周围的云飘啊飘的,就是反应好似总是慢了半拍,让人恨不得踹他一脚。
“你们……”
那朵云的嘴巴动了动,那道让裴明砚觉得熟悉的声音果然是从这朵云里出来的。
“灵气……不对……”
“砰”!
大门在这时关闭了。
裴明砚抬起眼皮看那朵云,“老人家,您踹我这么几次,快乐吗?”
停了好一会,那朵云才分辨出什么一样,说:“是、你。”
裴明砚点点头,“是我啊,我可终于飞升了,你这天道不尽职啊,怎么没拦住我呢?”
“哦,我明白了,你让能量守恒,不对,灵气守恒,所以不让人飞升,好不容易让我们飞升了,还要诱惑一群修者为此葬送性命,就为了填补我们飞升时所带离的灵气。”
“你是……上界的人?”
上界?
裴明砚和商南熠对视一眼,说,“你这样玩忽职守,就从没担忧过会有人来查你么?”
“你不是上界的人。”那个云做的头说。
商南熠在这时接过了话,“你真是天道?”
云头没回话。
商南熠说:“我一直在想为何当初你会给我提示,为何要告知我谁好谁坏。”
“有人妄图干预天命,我察觉了,提醒你。”
“天命?”商南熠笑了一下,“你的命?还是我的命?”
“自是你的命。”
“是你察觉到我有危险,想保护我,所以提醒我。”商南熠说,“是这样吗?”
“当然,你是天之骄子,是最该飞升之人,旁人怎可于我眼下窃你天运。”
“修者踏入修行的第一步,是告知自己,修行一途本是逆天而行,因为天道不让人长久存活,而修者便是为扭转这一天命而走上大道。”商南熠笑了一下,“在这条路上,有人非命早夭,有人耄耋之年苦苦挣扎,可我们都明白,这是大家走上修行的那一刻就有的觉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机缘,有自己的领悟,有自己的命。天道高高在上,天下万物在天道眼下本该是如一物,天道不因人之卑怜而有所庇佑,不因物种之奇珍而有所偏爱,因为你是天道,是让万物生长长存的天道。”
“可现在你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你之偏颇,让苦苦修行的梅家大少一再飞升失败,你之偏颇,让沐容一族走投无路,你之偏颇,让负灵族全族尽没,这就是你天道对我的偏爱吗?”
“我认为,你不配做天道!”商南熠掷地有声。
方清与薛青余不知何时也显现出身影,三人啪啪给他鼓掌。
方清还补了一刀:“干爸爸,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更爱串串!”
裴明砚说:“我答应别人,替他问你个问题。他的兄长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你那莫名其妙的雷击而丧命。”
云团沉默着,一直不说话。
几人虽有必死的决心,却也在此时戒备起来,他们想得个明白,却也不想就这样枉死在天道之下。
一时之间,两方对峙起来了。
突然!
那道在他们身后紧紧关闭的大门自外被破了个洞,一股强风冲了进来。
一道光芒随风而来,将他四人笼罩住。
四周的云好像在遭受谢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一般,那头颅似的云被扯成块状,又被压成薄纸。
云团不断挣扎着,努力维持着头颅的形状,不让云散开。
“哼。”一声轻哼从门外传进来,风更大了。
云头像被扯破的布袋,从中间破了个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如残破的碎丝般苦苦连结的云猛然间消散了。
裴明砚往前一步,挡在三人身前。方清见状迟疑了一秒,也往前一步,挡住了商南熠和薛青余。
“别紧张。”一道声音从破口的大门外传进来。
方清、商南熠和薛青余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怔住了。
裴明砚先愣了一下,随后疑惑爬上了脸,很快,他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古怪。
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他听了二十多年的声音吗?!
(本章完)
作者说:还有一章大结局,下午六点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