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珠在乔府上一人照顾她和夏芒两个, 确实累狠了,乔元冬一回来便给了她一天假。
倒是芒夏那小妮子,净会偷奸耍滑, 一颗聪明脑袋不用在正经地方。
她于是对云秀吩咐道:“你莫要惯着她,不然养成个懒怠性子就不好了。”
云秀瞧不出乔元冬的喜怒,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句,又说起了旁的事情。
“荣珠今儿回去瞧她老娘了,莫不是她家里要给她说人家了?”
乔元冬经她提醒, 想起来以荣珠的年纪也可以许人家了。
“若是她家里给她看了好的,她又愿意,我就放了她, 她若求了我恩典, 我也可以为她做主。”
乔元冬说完看了看认真替她布菜的云秀一眼:“你若是想出去,我也可以做主的。”
都是自己的大丫鬟,不能厚此薄彼嘛。
云秀羞得微微红了脸,她抿了抿唇才道:“奴婢自小在府里长大,嫁不嫁人都由主子说了算, 只是奴婢还想多伺候主子几年。”
乔元冬冲她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云秀觑着她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奴婢想着, 芒夏那丫头机灵得紧, 若是荣珠真的放出府去, 由她来接手荣珠的事,倒也正正好。”
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各司其职,其中属荣珠和云秀两个最为得力, 甚至可以代替夫人调停府中大小事务。
听了云秀的话, 乔元冬微微蹙眉, 否决了她的提议。
“荣珠即便嫁了人,也可以回来做事,这不妨碍什么,芒夏日后是要放在安哥儿房里去的,你们带着她学些人情世故就成了。”
芒夏只需要做一个听话的妾室就可以,掌管中馈这种事情,是主母需要考虑的。
说完这话,乔元冬不知怎么忽然就失了胃口,她放下碗筷不再吃了。
云秀端着僵硬的笑脸想要劝乔元冬再吃一些,只是话到嘴边却变了。
“芒夏那丫头知道的说她古灵精怪,不知道的说她无法无天,以她那个性子,能伺候好二爷么?”
“她确实是憨直了些。”乔元冬很赞同云秀的话,不知想到什么,随即莞尔:“但也胜在赤诚。”
云秀听乔元冬这般说,一颗心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沉。
若夫人当真打定了主意将芒夏配给二爷,那她只怕再没机会进二爷房里了。
没的一个做嫂嫂的,将自己房里的丫头接二连三往小叔房里塞的道理,说出去成什么样子?
夏芒浅浅睡了个懒觉,起床梳洗过后便摸到正屋那边去,正好撞见乔元冬吃早饭。
“夫人早。”夏芒扶着门框探进去一个脑袋,笑得谄媚无比。
乔元冬一瞧见她这个样子,没好气道:“睡醒了?”
夏芒臊眉耷眼地挨过去,见云秀呆呆站在旁边,便拿了筷子给乔元冬布菜。
“您尝尝这个腌萝卜丝儿,清脆又爽口,配着粥最是好吃。”
乔元冬无奈地看着碟子里多出来的小菜,端起碗来配着粥将那菜吃了。
她拿起绢子拭了拭嘴,纠正道:“这是青笋。”
夏芒挠了挠头讪笑道:“我说呢,翠绿翠绿的。”
说着她又挟了其他的小菜给乔元冬,哄得乔元冬又吃了半碗粥。
云秀默默看着两人,站了一会儿便悄悄退出去了。
最近乔元冬很忙,连带着府里上下人等都在忙。
中秋快到了,宫里要开宴,府上要开宴。
要预备着给宫里送节礼,还要给各家送节礼,府上的下人们同样也要送些体恤。
前前后后的事儿堆在一起,乔元冬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忙得团团转,各处的妈妈们也都脚步匆匆。
大家忙归忙,可都是喜气洋洋的。
乔元冬对下人向来宽厚仁义,逢年过节的时候发的节礼都很丰厚,就连低等的粗使丫鬟都能领到一两银子。
作为一等大丫鬟的夏芒,得到的福利自然更多些。
一匹细棉布,三两银子,一支花钗,一盒香膏,外加一包月饼。
夏芒最先看的就是那包月饼。
国公府出品的月饼,个个皮儿薄馅儿足,甜口咸口的都有,还有别出心思用鲜花作馅儿的。
夏芒炫得一本满足,决定晚饭暂且不吃了。
荣珠几人拿了节礼后,纷纷做了些小东西回给乔元冬。
有送绣帕的,有送寝衣的,也有送罗袜的。
夏芒也想送个什么给领导,但荣珠她们个个身怀绝技,将乔元冬从头到脚的名额占了个遍。
她抱着新领的细棉布想了半晌也没个主意。
最后,夏芒打算剑走偏锋,给领导画幅画!
画什么?
中秋月圆图!
多么应景。
夏芒跑去找项修安借用他的文房四宝,项修安欣然同意,将人领进自己的小书房,大手一挥,表示你随便用。
夏芒自信满满,铺开一张宣纸,毫笔喝饱了墨水。
月圆图首先得有月亮。
夏芒转着笔尖圆圆地转了一圈,一个大大的黑团出现在纸上。
月亮似乎不够远,夏芒便转着笔来回补了几下。
一个巨大的圆月亮出现在纸上。
光有月亮还不够,得有景儿。
角落里添上树影,再添上屋顶,有了屋顶得有人吧
项修安拿着书看了半晌,见夏芒伏案忙了许久,心生好奇。
他走过去瞧了瞧,指着夏芒面前那幅画,要笑不笑地看着:“这是画的什么?”
夏芒理直气壮道:“月亮啊,你看不出来么?”
项修安:“.”
他抿着嘴巴沉默半晌,顶着夏芒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夏芒见他这反应,开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佳作或许欠缺些火候。
“不,不好么?”
项修安觉得打击小姑娘积极性不好,他昧着良心道:“还成吧,这月亮画得挺像。”
夏芒眼睛更亮了,她问:“那我把这画送给夫人怎么样?”
项修安:“???”
你是要杀了嫂嫂吗?
项修安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拿开那幅画道:“要不我替你画一幅吧。”
夏芒有点忧伤地收好了自己的杰作,斜眼看着着项修安老大不高兴。
“你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画出什么来。”
项修安换了一支小点的毫笔,蘸了浅浅的墨开始在纸上作画。
云秀这时候也寻过来了,守在书房门外的双禄瞧见她,立刻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云秀姐姐也是来寻二爷画画的?”
他心里却暗暗稀奇,今儿这些姐姐们怎么一个二个都来了。
云秀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有个东西要给二爷,怎的是谁画画还找到了二爷这里?”
“芒夏呗。”双禄朝着书房努了努嘴。
云秀闻言眼仁儿都缩了一缩,捏在袖子里的扇套子险些被她扯烂。
夫人有心将芒夏配给二爷做妾,这样一来就绝了云秀的机会。
但是她并没有就此死心。
既然夫人这里的路子走不通,那云秀干脆来个擒贼先擒王。
只要她先拿下了二爷,让二爷对她死心塌地了,日后二爷还不是会跟夫人讨要她?
打定了主意的云秀这几日细细做了一个扇套出来,打算送给二爷。
这东西精致又小巧,不引人注意。
但又是二爷常常会用到的,这样一来,他只要看见这个扇套,便总会想起她这号人物来。
这么一步步来,还愁二爷不上心?
云秀连计划都想好了,结果不成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芒夏这丫头竟然捷足先登!
云秀咬着唇凑到书房门口去看内里的情形。
就见到项修安提笔作画,夏芒站在一边给他研磨的情景。
好个红袖添香!
云秀一口银牙咬了又咬,双禄站在一边问云秀:“姐姐要送什么东西,交给我也使得,我回头给二爷。”
项修安自从年纪大了以后,乔元冬便有意识地与他避嫌起来,晨起请安的时候也不会如往日一样留他吃饭。
但是她仍会遣了丫头时时往项修安房里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不一而足。
包括太夫人那边,也会经常有丫鬟过来送东西。
因此,对于云秀的到来,双禄见怪不怪,一点也没有想歪。
云秀对着双禄那纯洁的目光,两腮微红,将袖子里藏的东西捏得更紧了。
“没什么东西,就当我没来过!”云秀轻轻剜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双禄独自一人风中凌乱。
书房里,项修安画好了一幅画,他收了笔,吹干了画上的墨。
夏芒站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
他笔下的月亮掩着一缕薄云,月下柳枝轻扬,好似在向明月伸手。
树下立着一位娇俏的佳人,侧身对着画外人,眼角眉梢都写着情绪与故事。
项修安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夏芒,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芒昧着良心道:“你的美则美矣,但匠气太浓,不比我那个处处透着野趣。”
项修安:“.”
夏芒最终还是收了项修安的画,乐颠颠地拿去送给乔元冬。
既然要给领导送礼,那就要送得有心意,有态度。
于是,夏芒还特意找了根儿好看的缎带在画上扎了个蝴蝶结。
乔元冬午睡起来倚在窗边看书,手边放着一盏用来醒神的清茶,泡的是她惯爱的六安瓜片。
夏芒拿着东西贼头贼脑地进来,屋里除了乔元冬,并没旁人伺候。
乔元冬一下子就听见了夏芒的脚步声,她从书里抬起头来看她,见她手里拿个纸卷。
“你这是什么?”
夏芒见被发现了也不扭捏,她献宝似的将画递给乔元冬。
“夫人,这是奴婢送给您的中秋节礼。”
身边的丫鬟们每每领了节礼都会送给她一点回礼,左不过是平常要用到的东西,既表了心意,又显了熨帖。
这样增进和谐的事情,乔元冬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只是夏芒送画还是头一回,故而乔元冬看着夏芒递过来的东西,一时愣了神而忘了接。
夏芒索性抽走了乔元冬手里的书卷,将手里的画塞到她手上。
“夫人您打开看看吧,画得可好了。”
当着项修安的面夏芒不好意思夸他技术精湛,但是当着领导的面,借花献佛的夏某人当然要大大地显摆一番。
如此方能体现她这个狗腿的忠心。
(本章完)
作者说:注:夫人一直打算将夏芒送进小叔子房里,是因为她误以为夏芒对项修安有意思才这么做的,前面安排有情节暗示,怕有小可爱忘记了,特此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