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行,不行的夫人,我不能”夏芒扭着袖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拒绝的话这么难以出口。
乔元冬忍不住紧走两步上前,追问道:“为什么不行,你讨厌我?”
夏芒看见乔元冬眼底的落寞与哀伤时,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夫人。”
这话一出,夏芒就看见眼前人瞬间笑弯了眼角,墨眸仿佛盛满星辉一般, 亮得她移不开眼。
这么一个人, 她又不是个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只是,奴婢喜欢的是儿郎,夫人的心意奴婢无福承受。”夏芒埋下了头,袖子里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可是, 她的家不在这里,老妈是与她相伴二十来年的家人,她不能为了这份心动抛弃老妈。
只是心动而已, 又不是不可以控制。
大不了, 趁着还未深陷, 快刀斩乱麻!
夏芒忍住心中酸涩说完这话,不敢抬头去看乔元冬。
屋子里一瞬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这难言的沉静压抑得令人感到窒息。
半晌, 她才听见乔元冬沉缓的语调:“我知道了, 方才的话你只当是我胡言乱语罢, 只是我并未当你是奴婢,以后也不必这般称呼 。”
夏芒点点头,乔元冬言语中的颓唐那么明显,她也跟着感到了阵阵的酸楚。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明明是给乔元冬发好人卡,干嘛搞得跟自己失恋了一样丧?
“夫人,我.”
夏芒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忽然一阵悠远的钟声传来,那声音从极远处响起,回荡在天际,一重又一重,荡的人心慌。
“丧钟!”
‘是丧钟!’
听见这钟声,夏芒同时听见乔元冬和项修凯的声音。
她看见乔元冬的面色刷地就变了,三两步走到院中去,抬头望着院墙外的天空,整个人隐约有些微的颤抖。
夏芒第一次从乔元冬身上感受到惶恐的情绪,她禁不住问系统:‘丧钟是什么意思?’
系统飞快回答:‘这是宫里的丧钟,只有国丧才会敲响。’
项修凯说得语焉不详,夏芒却是明白了,只怕是宫中哪位人物没了,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钟声连着响了许久,洪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天际回荡,形成一浪浪重叠的音波,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身心。
这一刻,但凡听见钟声之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想法。
要变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钟声终于停止,乔元冬这才回过神来,她倏然转身朝房间走去。
看见站在门边面露担忧的夏芒,乔元冬冲她安抚性地点点头,道:“替我把朝服拿来,我要进宫。”
“好。”夏芒点点头就去了。
至于方才的暧昧与遗憾,则全然被这一刻的紧张给冲散了,两人谁也没再提先前的事情。
夏芒拿来命妇服的时候,荣珠几人都在房间里,禾兰和禾环已经给乔元冬梳好了头。
乔元冬换好命妇服以后,转头看了三人一眼,目光在夏芒身上留了一瞬便迅速转开。
“荣珠跟我去,你们照看好府上,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太夫人。”许是这次情况特殊,乔元冬头一回给留守的三人做了交代。
因着乔元冬这破天荒的一句吩咐,夏芒也生出了些危机感,她揪了揪袖子角,还是忍不住道:“夫人也要多保重自己。”
乔元冬看她一眼,眸色柔软了一瞬便掩住了情绪,最终只是点点头道:“嗯。”
乔元冬径直往宫城的方向去,路上遇见了乔夫人的马车,她便直接跟着乔夫人同坐。
马车上,乔夫人拉着乔元冬的手,面上也是难掩惶惶。
“你听见了,那是国丧。”乔夫人喃喃道:“宫中没有太后,剩下的几位都正当壮年,到底是谁?”
乔元冬捏了捏乔夫人的手,使她稍微清醒些:“母亲这种话议论不得,等进了宫自然有个分晓。”
经她提醒,乔夫人恍然醒悟,不由得鬓角冒出一层薄汗。
当下宫里有资格敲丧钟的,只有帝后和太子,这几位谁的生死都不可轻言!
乔夫人稳了稳心神,眼底隐含担忧:“冬娘,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慌得很,恐怕这一回乔氏要大受打击呀!”
乔夫人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乔元冬心里也是一片沉凝,宫中够格敲丧钟的就那么三位,其中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都与乔氏息息相关。
这种三选一的危机,对乔氏来说,概率太高了!
说穿了,无论失去哪一位,对乔氏来说,都是极大的变故。
“母亲,万事不到最后一步,勿下定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对于眼下的局面,乔元冬也没有半点法子,只能勉强安慰一下乔夫人。
不消片刻,到了宫城,乔元冬与乔夫人下了马车,发现此时不只是她们,还有许多命妇都赶到了。
大家互相之间隐晦打量一番,谁也没说话,只等着检验进宫,可是宫门紧闭,既不让进也不让出。
那些一早上朝的大臣们,这会儿同样被关在宫中。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爷还在里面呢,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乔夫人一看连宫门都进不去,越发慌起来。
此时忽然一队披甲骑卫呼啸而至,吓得一众命妇惊叫躲闪。
乔元冬拉着乔夫人赶紧避到路边站定,这才看见为首的正是忠勇侯乌宏义。
早在一月中旬里,乌宏义便应召回了京城,紧接着皇帝开始一道道申斥的诏令发往胶东。
这件事情并不是秘密,皇帝对于祁王的不满摆在明面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就在三月里,皇帝下令让祁王入宫,只是不知为何,祁王至今都未入京。
偏偏今日宫中又生变故,只不知这二者之间是否有所联系?
乌宏义带着那支禁军进入宫门,年迈的许国公夫人忽然高声问道:“敢问侯爷可知发生了何事,我等也好有个准备。”
这实际上是在打探到底死的是哪一位,毕竟无论是皇后、陛下或者太子,丧葬礼仪都是不同的,提前知道才不至于失了规矩。
许国公夫人这么问也是无可厚非,其他命妇们也纷纷竖直了耳朵听。
乌宏义面色肃然,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一圈,道:“东宫薨逝。”
人群霎时一片哗然,仿佛热油里泼进了一瓢凉水。
乔夫人一下子软了腿脚,乔元冬不得不勉力将她搀扶住,周围全是窃窃的低语,扰得她心乱如麻。
怎么会?!
太子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近来从未传出过东宫病重的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太子是暴毙而亡!
如今再看这宫城紧闭的模样,甚至连上朝的大臣都不放走,恐怕太子暴毙就在今晨!
到底是谁所为?
后宫?前朝?还是祁王?
乔元冬闭了闭眼,脑中思绪纷乱不得半分要领。
乔夫人此时已经是半昏迷状态,没奈何,她只好先将乔夫人送回乔府。
如今乔大人还被关在宫中生死不知,乔夫人又昏迷着,乔元冬实在走不开身。
她只好吩咐荣珠回国公府知会一声,自己留在乔府照顾着。
太子薨逝一事,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许多敏感怕事的人家甚至开始选择搬离京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这件事的影响开始传播到京城之外。
所有人都在观望皇帝的反应。
太子是帝后嫡长,皇帝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情感,如今太子猝死,皇帝如何不震怒?
那么这份震怒会波及到谁,或者是否又可以利用这雷霆之怒攻讦到谁.
庸碌者避势,弄权者借势。
从这一刻起,人心开始浮动。
整个宫城全面戒严,由忠勇侯亲自带领禁军把守各处,别说出去个活人,就是飞出去一只鸟也没有可能。
来上朝的大臣们全部被关在奉天殿里面,他们知道的消息并不比想进宫来的命妇们多,因此一个个也是惶惶不安的。
乔大人面色沉凝地站在大殿里,怀里的玉笏险些被他给掰碎掉。
太子没了!
对乔氏来说,真是无异于塌天之祸。
身边是同僚们的窃窃私语,有议论太子死因的,有猜测幕后之人的。
乔大人只是静立不语,对于想要上前搭话之人他一概不理,一切尚未明晰,说什么也无用。
他毕竟是经世的老臣,能走到中书令这一步,就证明他的心性非一般人可比。
在经历短暂的惊怒与痛惜后,乔大人迅速盘算起来,这件事会给乔氏带来什么,又会给朝堂与天下带来什么。
没一会儿,有内侍来传口谕,言说皇帝召见中书令大人和云太傅。
在众大臣或猜疑或深思的目光中,两人沉默出列,跟随内侍前去面圣。
皇帝萧启就在养心殿中,乔大人和云太傅见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皇帝正当盛年,身形魁梧又挺拔,身穿龙袍坐在那里天然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意。
只是常与他一起讨论政事的乔大人还是看出了一点不同。
皇帝的眉心深深蹙起,唇角绷得很紧,透露出几分血色戾气,乔大人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一个念头。
陛下他,方才杀了人!
“微臣参见陛下。”两位大人跪拜行礼,同时将头深深埋下,不敢去看上首的帝王。
“起吧。”皇帝的声音有些嘶哑,甚至还带着一丝哀伤与颓唐。
得了令,乔大人和云太傅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两人垂首躬身听候指令。
“朕召二位爱卿来所为何事,想必尔等都猜到了吧?”
乔大人和云太傅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朕本想做个宽和贤明之君,奈何毒蠹暗生,竟敢觊觎君位,可怜我景儿无辜!”
说到这里,皇帝的眼眶都有些暗红,血丝爬布在眼球上,使得他面目有些狰狞。
乔大人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首道:“陛下息怒,大恸伤身。”
皇帝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大手一挥将案上的奏折尽数扫落在地。
“只有把那些缩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全都挖出来,朕才能息怒!”
君威如此,乔大人和云太傅不得不再次跪下,祈求陛下息怒。
早就发过一次火的皇帝此时很快镇定下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叹了一声。
“满朝文武,朕只相信两位爱卿与太子一事无关,所以朕要你们带领三法司彻查太子一案。”
乔大人和云太傅身躯齐齐一震,随即同时应道:“臣领命!”
乔家是皇后母族,云家是既定的太子妃娘家,整个大晋朝,除了帝后,最不希望太子出事的就是这两家。
所以查案一事,由乔云两家带头是二人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这也是二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无论背后之人出于什么目的,太子一死,乔云两家必定与之势同水火!
皇帝继续道:“敢对太子下手,幕后之人势力不小,无论是世家,亦或朝党,甚至是那几个地方封王,一个也不能放过,统统给朕揪出来!”
“臣遵旨!”
(本章完)
作者说:太子去世同诸侯一样用“薨”,文中提到的敲钟这个,我翻了一下资料,有些朝代会敲有些朝代不会,为了情节需要,我设置的会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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