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61章 切磋
首页
更新于 2024-10-13 19:07
      A+ A-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

“主子!”

天色晴明远, 新翻修的草场长出茸茸一片绿意。

云程刚从马上下来,见远处一个挺拔的玄色身影,手中提着长枪, 赶快唤道。

衡沚方才热了身,便被这唤声绊住了。

工曹换新的主事之后,上下也算是勤勉,也许有些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味,很快便将校场动工的事张罗起来。

衡沚今日是与司银一起来验收的。查抄了魏虢晖与刘敬铭的资产后, 不仅填平了许多空缺,翻新兵器库的钱有了,连来年的军饷也攒下了一大半。

现在的小侯爷之心情, 与阿姀在水长东做成每一笔买卖之后收到银子的心情完全一样。

人要是有了钱, 面上便会不自觉露出笑容。

“何事?”长枪立在木架上,衡沚目视云程几步跑过来。

初夏的日光融融,立于其下的衡沚衣着是饱满的玄色,乌得打眼,更显得修得一副玉颜色。人又刚摆脱长生木, 清瘦有余,像新植的一棵白杨。

“您交代的事,我今日一早就去查了。”云程凑近了些, “那一行人据说是由渠勒来走商的, 昨日清早才入住。为首的是一个男子的, 带着幼女,余下的都是伙计。”

这便是阿姀昨夜还没来得及说的正经事了。

且不说西域各部落人的口音与长相大不相同,少年说那小姑娘是自己家的小姐, 便是露怯了。

还从来没见过伙计和小姐说话, 会如此不守分寸地斥她“不得无礼”的。显然是学汉人的规矩却又半斤八两。

那额饰的工艺, 瞧着也很独特,篆刻得并不细致,花纹也不精巧。而若是常常走商的胡人,再向西一些有的是擅长银艺的部落,完全没必要给“小姐”用一个简陋的。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一来,他们虚报来源,且真实来源处并不擅长工艺。

二来,这是身边人亲自篆刻送给小姑娘,有特别的用意。

不管是为何隐瞒,总归来说最近人多眼杂,留心些总是好的。

“你近前听了吗,什么口音?”衡沚听他这样说,想了想又问。

“他们在大堂吃早饭,属下找了个随过军的兄弟乔装了坐在旁边,他说听起来虽像是渠勒口音,似乎更厚重一些的,更像是……”

说到这里,云程声音低下去,有意看了一眼衡沚。

他眼中蓦地幽深锐利,补上了没说完的那个猜测,“游北人。”

若真的是游北人,那么意味着什么,云程也猜出了个大半。是以没再接话,两人只是沉默地走在空荡荡的草场上。

衡沚想到了很快游北会有动作,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往年上元之后,新朝便会颁旨赐礼游北,怎么忘了!

衡沚顿在原地,心想这段时间实在事多冗杂缠身,竟然把都城那边忘得一干二净。

“去给秦刺史递个信,说有要事午后在书房见。”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避着点人。”

即便褚惠如今算是停职赋闲,但他的羽翼究竟有多少,还尚不分明。

恪州在此时开放,潜在的阻力便又不止邶堂这一处。

街市上人声鼎沸,多方眼线都有可能混在其中,一旦不当心,消息就像竹篮打水,全都走漏出去,届时就棘手了。

有些人趁着这摊浑水,到底是想促成朝廷不断负荷财帛压力继续与游北求和,还是想趁此时机搅乱这表面平静,引发战局。

都是雾里看花,全凭猜想了。

“不过,娘子也太敏锐了,如何会怀疑他们的身份?”云程为此感到神奇,“恪州城中并没有游北人啊。”

衡沚眼风扫了他一下,“你怀疑她?”

云程大惊失色,用一只“你看我敢吗”,又或是“借我几个胆”的表情,皱着脸苦哈哈告饶。

关于称呼阿姀这一点,云程云鲤云从三人,算是苦恼了许久。

首先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叫公主了,阿姀一点也不喜欢,而且明摆着让人揭发不是。

可若是叫夫人。

现下阿姀自己的事业如日中天,除了最开始借了衡沚几笔钱,如今全部连本带利地还上不说,八成未来衡沚还得倒借她钱。

仅仅称呼为侯夫人,似乎也太过忽视她自己的光亮了。这可是公主,岂可让明珠蒙尘视而不见呢。

但若是称呼为掌柜,又显得关系太生疏了。主子要是不乐意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啊。

左右为难之下,云鲤成为了这个顶风的人,旁敲侧击地去问了问阿姀。

阿姀正端着笔写喜联,整个人腰酸背痛手指发抖。

随后,在云鲤殷勤地递上水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城中的普通姑娘们,都如何称呼的?就比如褚晴方秦熙她们。”

云鲤想了想,答道除了小姐以外,外人会称作娘子。

“那,称您,娘子?”云鲤迟疑着,看着阿姀。

阿姀:我不像小娘子吗。

总之后来便这么叫着了。

头几次云从奋勇尝试,在衡沚面前也如此改了称呼。他只是初次听后,有些微妙的沉默,此后便完全接受了。

现在更是百毒不侵,完全不在意这些了。

不过,从昨夜的情况来看。

云程昨日守夜,听到屋中书页翻落的声音,还有窗上一半的影子,多少猜到了些什么。

“你忘了她是什么身份了。”衡沚望着远处拉练的士兵,语气里隐约骄傲,“她的见识怎么过少过你我。”

云程觉得这比真的上了战场受伤还痛,赶快寻了个由头跑了。

走了一个,没多久又来了一个。

阿姀身上,是熟悉的杏色圆领长袍,扎起长袖,长发高挽成髻,用玉簪牢牢束住。

和秦熙前后走着,说话时不经意露出明艳的笑容来。

衡沚的目光,便就这么停在了她身上。

等着,一步一步靠近。

在私宅的后院,多少还是施展不开。这两日秦熙赔阿姀连刀枪,总不好一直留在那小地方。

听说新校场修建近几日正逢收尾,还能凭着身份出入,秦熙便将台子搭到了这里来,总算是耍枪耍得痛快。

阿姀绝不是对练武有天赋的那种人,但她确实肯练,这是秦熙最为佩服的。

除了去铺子里照看,她还要为宅中的大小事宜做主,晚上回去要算账,时间几乎被挤占得满满当当。

若不是早起,也就没什么功夫能练了。

也就是小时候被父亲丢去从娃娃练起时,被逼着日日早起过。人一旦有了惰性,再早起,对现在的秦熙来说,便是很痛苦的事了。

所以对她们二人来说,都是磋磨。

来的路上,秦熙正问到阿姀,她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小侯爷就没什么意见吗?

阿姀不甚明白,“他有什么意见?”

秦熙着急起来,抓着她的手肘,“哎呀,就是,就是!就是没空相处了嘛!”

她对男女一事并不精通,所以想到这两个人每日倒头就睡,睡醒了各自去忙。朝不见人夕不见尾,既不在一起吃饭,也不在一起出游,靠什么在维持情谊?

难以陈词叙述出来的这些话,变作了她深重的好奇,全都摆在了面上。

阿姀细细一想她的话中有话,觉得挺有意思,笑眼盈盈地,“想知道啊?”

秦熙双眼发亮,虔诚地点点头。

阿姀招招手,她便将耳朵凑过去。

“当然是。”阿姀没安好心地顿了顿,“靠意念沟通了。”

说完便赶快闪开。

秦熙意识到自己被唬了,也就笑着去闹她。

这便是走到衡沚面前,正发生的场景。

秦熙一眼扫到盯梢的小侯爷,赶快正经起来,收起了放肆。

“你怎么在这儿?”阿姀跟着望去,人正立在了她眼前。

嘶。

她在心中倒吸了一口气。

阿姀曾经觉得衡沚是骛岭的山,有着旷野之中的锐利。

如果说这是他的风骨的话,那他的皮相便如漫山苍翠,以最上乘的颜料才勾勒得出万顷生机。

平直的肩颈向下,双手自然垂在身后,可见臂弯间玄衣勾勒出的腰线。

“凑巧。”衡沚对秦熙点了点头,算是全个礼数,继续解释道,“你怕是忘了,今日校场验收,公务所致。”

阿姀点了点头。

气氛似乎就凝滞在这儿了。

秦熙察觉到自己的多余,赶快提说,“二位慢聊,我同段教头算是同门叔侄,我去问候一声啊。”

头也没敢抬,生怕耽误二位鹊桥相会的时辰,溜着边便走了。

人一走,阿姀便没再隐忍,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

“你是不知道,秦熙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你我是怎么谈情的。”阿姀边说边笑,“我说我们靠意念谈情。”

笑得弯下腰,很顺手地便抓住了他的袖子。

衡沚便任阿姀抓着,另一手落在她腰间,将人扶起来,“是吗,可我记得昨天夜里。”

话说一半,意有所指地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

阿姀十分装模作样地跟着点点头,将下颌抬起来,“是啊,昨天夜里可是很失礼啊。”

故作思考一阵,又道,“不然这样吧,我们便借鉴话本子里双修的侠侣,从今日起意念沟通,化至臻境如何?”

衡沚绷着嘴角,微微偏过头去,转眼间就要装不下去了,“闹什么。”

于是带着掩饰的意味,舒展手臂,将阿姀带进怀中。

结结实实地,环抱住了。

彼此的气息顷刻间相互交融,心中坦荡地安稳着。

“检验检验你近日的苦练成果,如何?”

衡沚将她放开来,商议道。

阿姀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挑衅着,“大病初愈,小侯爷好透了吗?我可不欺负伤患的。”

将身后的长枪摘下来挥至身后,衡沚利落地转过身来,毫不示弱,“是不是纸扎的老虎,一试便知。”

“不想试试吗?”

他再次引诱道。

(本章完)

作者说:关于独特的恋爱方式还有——

某日夜半,两个人占了书房长桌两边。

一个在批公文,一个在算账。

一个时辰过去,烛火还是那么亮。

“换换?”

“换。”

然后一个靠着特意学过的字迹帮对方批公文,一个皱着眉头一边磨墨一边盘账。

小侯爷说了,他心算厉害得不行,不用算盘。

阿姀:“哦,那你磨墨吧。”

tbc.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