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70章 变数
首页
更新于 2024-10-13 19:08
      A+ A-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

时值盛夏, 暴雨发洪算是近河之地常有的事。

且到了初秋又是北地雨季,雨水不断,则抗洪不断。大水褪去必发疫病, 届时就算弱守易攻,入了城后也无干净水粮补给。

碍于水情,燕陇道与恪州主城的联系必将更加密切,传信的路上人不通则有马,马不行则有鹰, 一日信必达,增援必将更快。

这一切都是阻碍游北人弃西攻东的理由。

所以欲胜,则只能攻西。

“但, 你为何如此肯定, 游北最快动手一定是在今冬?”

驱蚊的香在脚下烧尽了,衡沚又捞了一颗新的,重新点燃,“都城传来的消息,新帝于朝会接见游北王子, 并无赏赐,干干净净地走了。算一算传信的时间,这几日该要到平州了。”

都城与恪州之间, 平州是缓冲之地。进了平州, 便要考虑如何返回游北的路程了。

若要借道原州, 路程起码再加一个月。

若是就近原路走恪州,有些风险却节省了时间。

“你还有都城的消息啊?”阿姀很有些心动。

衡沚扬眉,“想打听东西?”

阿姀没搭声, 眼中却很纯粹。

“有个办法教你。”衡沚捏了只笔, 打圈勾画下楼关的位置, “明日去问问褚惠,他们邶堂在都城有据点,自会有办法打听你想知道的。”

这倒也是。

阿姀转念,却又打心眼儿里并不想与邶堂沾上什么密切的联系。

若想得到什么消息,其实最多不过去封信给崔夫人就行了,可阿姀又不想这么干。

养育自己这些年,本就是她受苦了,岂能再因这些牵扯她进来,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是要被文臣口诛笔伐,甚至一辈子刻在耻辱柱上的。

“没什么,就是问问。”阿姀敛眉,随口答道。

一切都等到进宫时,再做打算吧。

衡沚捕捉到她些许低落的样子,想了想,拍了拍,“坐过来些。”

做什么?阿姀不明所以地扬了扬眉,但也懒得问,心里还想着别的事,便凑近了些。

直到寻常挽弓握刀的那双手落在她颈侧,轻轻一捏,掌下皮肉倏地开始酸痛时,阿姀才忍不住皱着脸缩了缩。

“别躲。”衡沚手腕一转,又转换成扶住她肩膀的动作。

暑热本就令人胃口消减,连日来又一刻不停地忙,阿姀似乎又瘦了。衡沚看着自己的掌心拢着她,完全淹没了她肩膀的轮廓。

“日日低头,都不怕脖子锈住。”

也就起初那几下酸痛特别明显,之后阿姀便愈加觉得松弛下来,头晕的症状也消减了许多。

忍不住仰起头来,享受着小侯爷金贵的双手按揉肩膀,阿姀望见了夜幕中点点发亮的星子。

“就是习惯不太好,总低头看东西,你又岂非不知。”嘟囔两声,心里那点闷的东西,也随之消散了,“忙着做大事来着,好不容易学会的一点招数也快忘光了。”

衡沚的力道十分得宜,既不会下手太重,也不会太轻而起不到功效。总之是有些按摩天赋在身上的,就如同小时候习字练习笔锋或是学弓射靶所必要修习的力度一样。

就是当下去东街支个摊子,大约也能挣不少的。

阿姀心想。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口口相传的习俗,落到今年,也不大好用了。

暑热持续到了九月初,从榴花开到桂花,学堂的修葺都已然完成了最复杂的地步,只差添置些家具的时候。

水长东堂中。

“受不了,真是受不了。”如醉摘下幕篱走进来,扑簌着自己的衣裳,“那东家家中种太多桂花了,风轻轻一吹,便吹得我浑身都是。”

香气也冲人,像是整个人掉进桂花酒里似的。

一切芳香的物什,果然都是可远观而不可近。

周嫂子在折元宝,阿姀坐在她身侧的位置看账,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晚春的丁香,秋日的桂花,是一个比一个浓烈。”周嫂子扬着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着歇一歇,“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方才喝进去一口水,如醉赶忙咽下去,迫不及待地回话,“她倒是敢!就是个老儿子成婚,办得难道要比皇上登基还隆重吗,也不看看祖坟上烧不烧这青烟呢!”

听着的两人笑得更甚,周嫂子手中的金纸笑得捏不住,人都倒在了阿姀肩膀上。

东家便是近日水长东新接的一单喜事,这家的老爷早逝,老夫人仅有一遗腹独子。

郎君人年已逾而立,自小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只可惜书读得也马马虎虎,迫于母亲的压迫,考了三五次才得了个末名的秀才罢了。

旁人家的儿子十七八岁便定下了亲,其实他也是一样的。只是自小定亲的哪家小门小户,中了秀才之后,老夫人又觉得家门有出头之望,瞧不上人家姑娘,盛气凌人地退了婚。

郎君还是喜欢这个青梅竹马的姑娘,郁郁了许久,以至于再无成婚的心思。

后来他也没中举,老夫人既失望又生气,寻了媒人挑拣了五六家,终于相中一个将将十六岁的娘子,定在了九月十六成亲。

人便寻来了,婚事托付给了水长东操办。

那日老夫人来时便盛气凌人地,真把这做生意的事看做吩咐了一般,两眼瞧人头顶,“我公公是做过刺史的,虽夫君早逝,也是正派之家书香门第,仅这一个宝贝儿子成婚,铺张倒是不必,但要办得风风光光才好。”

随后递了几版方案给她,她却仍不满意,不是嫌成本太高,便是嫌仪式太简洁,不够守礼。

连给女方家下聘的大雁,也要托水长东来寻,有一根杂毛的都不要。

好不容易磨下了主要流程,这几日又卡在了铜镜上。

连理枝纹的,挑拣太花哨,团花纹又说太繁复不够大气。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祥云纹篆刻瑞兽的,算是大喜的日子一个好兆头吧,老夫人又看上了福寿纹的那一个。

阿姀苦口婆心地劝导,说年轻夫妇成婚,哪有送福寿纹铜镜的,不合寓意。

且猜那老夫人说的什么话?

金簪一扶,理所应当似的,“弄那么花哨的纹样,我个老妇守了几十年寡,又怎么用?嫁进我家门不就是我家的人了,自己家用的东西自然不能华而不实。”

阿姀登时有些端不住笑脸了,几度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您这一身行头,也不像是守了寡日日素服闭门的人呢。

那老夫人,“怎么,我是花了银子的,若做不成,我即刻换别家去。”

郑大在后头盘点货,听了都不由笑了两声。

偌大个恪州,除了水长东,还哪有做得了这门生意的店家。

可当召侯夫人是吃素的,装得花架子不成?

几个人悄悄一合计,生意呢是不做白不做的,至于人家以后怎么用这镜子,那便是家事了,谁也管不了。

如醉擅长挑这些东西,便自告奋勇去筹备。

福寿纹的这面价钱不贵,但镜面不亮,跑了几十里送到东家手中时,她又觉得不够亮,打回去返工。

如醉秉性直,且这些年即便身落红尘,也因才情容貌受人仰视,哪里这样被挑拣过。

不过她似乎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似的,再磨了镜子之后递上门,与那老夫人不知说了什么,现在倒是顺风顺水,再没多过事了。

再过至多一个旬日,便是正儿八经的成婚日子了。

今日如醉又上门,是这恶婆婆又开始挑拣人家新妇喜服的事了。

“你们猜她今日说什么来着,说看了送来的喜服,觉得衣服太惹眼了看着不端庄。”如醉几乎是将杯盏砸在桌上的,显然又为新妇不平了,“那衣服与他老儿子的绣样差不多了,只在衣袖处多了些而已,因是女儿家一辈子就这一次,漂亮些无可厚非呀!”

阿姀和周嫂子一同点了点头。

十六七如花似玉的年纪,喜欢漂亮的衣服再正常不过,何况是喜服。

“你怎么说的?”忍不住八卦的心情,急切问道。

如醉这时开心了,嘴角一翘,眼波流转,“我说既然如此,你也换上漂亮衣裳不就得了。大喜的日子,若是家中的女人都穿得不漂亮,客人不觉得咱家没落了?这么一说,她一下子就想通了似的,也顾不上我了,径直出门买衣裳去了。”

阿姀敬仰地竖了个拇指给她。

如醉便又叹着气,“这些年轻娘子们嫁人,便都会遇着这种事吗?枉我从前还一心想着成婚,给自己寻个靠山呢。如此看来,还没被男人辜负,便要被男人的老娘辜负了。”

这种事阿姀自然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周嫂子却有些心得。

“那你可说对了,还没入门,舅姑便要给新妇立起规矩来了。我那村子里,都是这样的。”周嫂子一边折,如醉打着下手往篮子里装,“除非性格特别和顺的家姑不甚苛待以外,哪有做人新妇不受委屈的?”

阿姀曾见过新嫁娘,家中父亲善制琴,母家远在桐县,只试衣定尺寸时来过恪州。小娘子长得白白净净,沉静贤淑,性格也温婉,几乎不会驳人。

她的父母也是和善人,这与家中教导有很大关系。

反观老夫人那样子,咄咄逼人不说,老儿子却唯唯诺诺,事事都不敢自己做主。

据媒人所言,初次见面还是人家小娘子率先问好的。

嫁进了这虎狼窝,小娘子的以后可怎么过呢,阿姀咳声叹气,不免替旁人操心。

不过这操心却不无道理。

院子里养的一窝兔子急了还会安静地打架呢,何况是人。

意想不到的事,终究还是在大婚的正日子那天发生了。

(本章完)

作者说:从前中学教室楼下有一排丁香树,一到春天那叫一个头疼,十米之外好像都闻得到味道。。还有绿植刺客石楠,修剪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旦靠近就开始人身攻击(救命)

上一章 目录 到封面 加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