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叶之所以这么有底气, 一是因为她心里清楚，任何生意刚开始都是难做的，况且还是在满是小摊的市场里, 想出头并不容易，来的客人都直奔自己买习惯的铺子，对于新开的往往持观望态度。

其二，她手里还有存款，够她很长一段时间不为生活担忧。她来到深圳的时候, 除去一路上的车费饭费住宿费外，还有整整六百块钱被她缝在衣服里，从没有动过。后来她进厂打工, 按件计费, 最开始一个月能赚七十多块钱，后来手速提了上去，每个月都最少有八九十，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赚一百多块钱。

再加上她吃住都在厂里，每个月的花销都在食堂, 满打满算半年下来，她又积攒了五百多块钱。

除去买鱼塘，买鱼苗以及后续购入各种设备, 手里还剩三百七十块钱。

她花销不大, 这些钱够她好好生活很长时间, 到了明年夏天，鱼塘的鲈鱼苗长大就可以售卖，到时候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当然前提是, 她得打好客户基础。

十月, 因着国庆假期的缘故, 市场里买菜的人多了不少，就连楚叶这种刚开的小摊位都迎来不少人，不过基本都是以前买鱼的老顾客，或者老顾客宣传而来的新顾客。

她把前几天才买的小黑板挂在摊位前，上面用红色粉笔字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国庆特惠，便宜售卖。

“小姑娘，你这鲤鱼什么价？”有一中年妇女走到摊前，她已经看过许多摊位了，不是鱼不新鲜就是价钱太高，到现在还没碰上满意的。

“两毛八一斤，您要我给您处理好。”楚叶赶忙起身，笑着回答，她穿着一件防水的深蓝色围裙，头发扎高，袖子也利落挽起，看着很是干练。

她虽然长的文静乖巧，但是一身装扮却很是专业，笑着的时候眼睛弯弯，很容易获取旁人信任，那阿姨果然一愣，回神后又有些犹豫，“你这比别人便宜这么多？不会是卖我坏肉吧？”

楚叶标的鱼价确实不贵，不过也是因为周围商贩卖的都是海鱼，被他们衬托的缘故，他们是从塘口进货，又加价卖出，价钱自然高，而她卖的只是普通鲤鱼，况且还是自己鱼塘里的，再加上自己刚开业，所以特意调低了价格。

不过听着阿姨这么唐突的询问，楚叶脸上笑意更盛，她伸手指着两个鱼缸，道，“阿姨，您放心好了！就这里的鱼，您看好了都是活蹦乱跳的，随便挑一条，我还给您处理好。”

“真的？”阿姨面露狐疑，“你还给帮忙处理？”

“那当然了，今天是国庆，这是我给您的特别优惠！”楚叶笑得灿烂，语气极为热情。

这就是她提供的购买服务，别的摊位卖鱼，称好了就直接装好，她不一样，她这里不仅鱼是新鲜的，还在客户眼皮子底下给你处理好，不沾一点作假，这也是她有信心凭借普通鲤鱼在这片市场立足的倚仗。

这下子轮到阿姨犹豫了，她左看右看，最后视线落在楚叶脸上，这小姑娘长的这么白净，应该不会骗人的吧？她最后又确认一遍，“我随便指一条都是两毛八一斤？”

“诶，您随便指，都是一个价钱，要哪个我就给您捞。”楚叶脸上笑意不变。

“行，那就这一条。”阿姨下定决心准备试试，她手指向鱼缸里一条中等个头的鲤鱼。就要这一条了，要是这个小姑娘敢随便加钱，那她就要拉着人来说说理了！敢骗她，她就让人在这里干不下去！

“好嘞。”楚叶视线顺着阿姨手指的方向，利落地应声，接着拿着网兜迅速地浸入鱼缸，下一秒，鱼儿挣扎在网兜里，似是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鱼尾一甩，落了楚叶满脸的水。

楚叶毫不在意，她又向阿姨确认是这一条鱼后，从案板上拿起棒槌，用力朝鱼头砸去，霎时，银白的鱼身脱力地平躺在砧板，下一秒，鱼上称。

“您看好了，这鱼整好四斤，一共一块一毛二，我看您是第一次来我这里买东西，给个一块钱就行。”楚叶依然笑着，她称好后三五下就把鱼处理的干净，询问阿姨要切片还是切块后，她就专心手里的活。

这边，阿姨在听了这条鱼只要一块钱后，欣喜瞬间染上眉梢，往常这可是晚上来捡便宜货时才有的好价钱，今天竟然大白天就碰到了，而且这鱼还不是放了一整天不新鲜的那种，这可是她亲手挑选，眼看着人家处理的。

她左看右看，真觉得自己发现了宝藏店铺，不过惊喜过后，她故意清了清嗓子，不着急掏钱，她要等楚叶把这鱼处理好后，不会再出任何幺蛾子，自己再付钱。

在她还沉浸思索着最后会不会有诈的时候，她没注意到，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地聚集了许多人。

有人是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看过来，想淘淘有没有什么好货，也有人是被楚叶的刀工吸引，不自觉驻足欣赏。

多亏了楚叶九月份的勤学苦练，她现在刀工虽说还比不上其他干了十几二十年的摊主，但是胜在动作利落干净，每一步处理鱼身后都会把砧板擦拭干净，从头到尾处理完，这块地方都还是干干净净。

除此之外，楚叶每天晚上收摊回家的时候，都会把摊位周围打扫一遍，把鱼缸和砧板也都擦的干净，所以人们很容易一眼就注意到这一点。

楚叶浑然不觉，她把鱼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一手拿起塑料袋子，把切好的鱼肉全部装了进去，随后笑意盈盈地抬头，把东西递了过去，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摊位前聚集了不少人。

她不慌不忙，脸上笑意更加真诚，开口，清脆的声音传出，“今天国庆特惠，鲤鱼都是两毛八一斤，咱们可以好好看看，仔细挑，挑中哪条就给您捞，当着您的面处理干净，主打一个新鲜！”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朵，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群不由得被她的话吸引，下意识地看向鱼缸。

他们心里其实是有些瞧不上鲤鱼的，觉得这种鱼有腥气，口感不好，但是楚叶说的话又十分吸人眼球，这么便宜，而且还是活鱼，有人开始犹豫要不要买一条尝尝。

这边，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阿姨接过袋子，见楚叶真的就这么给她，也没说再加钱的事，她不由得还有些恍惚，她真的花一块钱就买下了一条活鱼？这时身后传来推搡，她从思维中清醒，低头从口袋取钱，递给楚叶。

“好嘞阿姨，欢迎您下次再来光顾！”楚叶并不知道阿姨心中的想法，她接过钱放进砧板下的木盒子中，看着面前犹豫的众人，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们的顾虑，于是她继续开口。

“其实这鲤鱼处理好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我就特别喜欢把鲤鱼切段后稍微油炸一下，再起锅烧油，放葱段姜片，再把炸好的鱼块放进去，炖个三四十分钟，最后往锅里放入豆腐，出锅时撒点盐巴，那汤奶白的就跟牛奶一样，入口鲜香，不仅有营养还特别好喝。”楚叶说的情真意切，说完她还又说了下炸鱼块的做法。

“……这鱼块炸好，可以放个两三天都不会坏，想吃就拿一块，沾点调料格外的美味。”这下她说完，就有人忍不住又凑近了鱼缸。

“行，反正这么便宜，买一条尝尝！”有个男人率先开了口，认真挑了一条，楚叶笑着应声，跟之前动作一样，把鱼敲死后放到称上，“三斤三两，一共九毛二，您给个九毛就行。”

那男人点头，楚叶询问要切片还是切块后，又继续埋头，而人群中，还没走远的阿姨听见这人的鱼只便宜了两毛钱后，更是庆幸自己来的早，捡到了大便宜，她喜滋滋地握紧手里的袋子，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楚叶处理好鱼身，装进袋中，这客人也满意地点头，爽快地把钱递过去。

一桩交易成，其他观望的人也争先恐后地抢着趴在鱼缸挑选心仪的鱼。这么大一条活鱼，才要九毛钱！谁还管什么腥不腥的，买回去尝尝！大不了不好吃以后再也不买了！

就这样，楚叶原本准备卖一天的鱼在还没到饭点就卖光了，甚至有之前的老顾客卡着点过来买鱼，结果只看见空空的剩一滩水的鱼缸。

“这个摊位平时不是会有一个小姑娘吗？今天她没来？”乔大婶满头疑惑，询问隔壁的摊主。

乔大婶每隔几天就会来这里买鱼，小姑娘长的好，说话还甜，一口一个婶子喊的人心都软了，让人忍不住就想来这里看看，而且就算抛开这些不说，小姑娘卖的价钱便宜，鱼还新鲜，按照她说的做法做出来的鱼汤格外好喝，自家的小孙子每次闹着不想吃饭时，弄一碗豆腐鱼汤都能喝的嘎嘎起劲。

而听见乔大婶问话，隔壁摊主撇撇嘴，语气阴阳，“人家今儿个生意好，一早卖完就回去了。”

“诶呦，来晚了！家里的小祖宗还特意交代要吃鱼呢！”乔大婶闻言一拍脑门，暗自懊恼。

“那来看看我家的鱼，各个品种都有，你要了我给你便宜点。”那摊主趁机揽生意，他心中恶狠狠想，都怪楚叶，她站那儿一说话，人都被她吸引走了，害得自个儿半天也没卖出多少。

他热情的推销，乔大婶却看都不看，嘀咕着远走，“看来下次得早点来，还是这小姑娘卖的鱼新鲜，吃着放心。”

乔大婶声音不大，却还是被摊主听了过去，他恨恨看了眼楚叶的空摊位，暗暗咬紧牙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