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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玉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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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4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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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连琅将他拉到床榻上, 细细帮他掖好被角。

他酒品不好,闹了一会儿,吵吵闹闹话突然多了, 话语没有中心思想,许连琅原本还在努力分辨,发现都是胡话,也就算了。

他原本平躺着,突然翻动身子, 两条手臂圈住了许连琅的手,脑袋也靠了过来,绸被掀开个口子, 被他体温捂热的空气四溢出来, 周边好似都在蒸腾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许连琅以为他是不舒服,便微微弯曲膝盖,凑近问他,“想吐吗?介明?”

她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听到他小声的哼, 大抵是不好受的,他在床沿趴了会儿,手攀着许连琅的纤细的小臂缩了回去。

就像是张成所说的, 酒是个好东西, 解千愁, 也撞怂人胆。

路介明半睁开那双已经完全迷糊的凤眼,迷迷瞪瞪的去看许连琅,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道:“姐姐, 我又做错了。”

他话语很轻, 口齿间喷出的酒气很浓烈,酒罐随意瘫倒在地面上,烛泪顺着金莲花座灯盏流下,在几案上堆成薄薄的一层浑浊的白液,而后又慢慢在空气中冷却。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许连琅不知道他又在为什么事道歉,她抚开他被汗濡湿的头发,少了头发的遮挡,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蹙得紧紧的眉尖,蹙成了个紧紧的“川”字。

许连琅情不自禁想要去给他抚平,嘴上吓唬他,“你老这样皱眉,老了之后就会生出皱纹,要丑死了。”

不知道他听到没有,许连琅微凉的手帮他轻轻按着太阳穴,杏眼映上烛火的暖色光调,“介明,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我知道的,你有苦衷。”

他的歉意在酒精中发酵,这句话,抚平了许连琅这几日心上卷起的所有的涟漪。

也许今后都要这样,七殿下路介明是七殿下,奴婢许连琅是奴婢,他们再也不复之前亲昵,只有主仆尊卑,这样也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她很好哄,一句“抱歉”就可以了。

“汪!呜!嗷嗷嗷!”

小路子的声音远远而来,路介明喘了口气,睁大了眼,像是突然从酒醉中清醒了过来,但许连琅看他晕晕乎乎的身形,就知道还是醉的厉害。

她扶住他的肩膀,“你小心点儿,听到小路子声音了?它叫了这么久,估计就是想见你。好好睡一觉,明日好抱抱它,它太粘人了。”

路介明睁着眼睛看她,喉结上下滑动着,“太傅将小路子带过来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小路子就可以陪姐姐了。小路子小路子,这个名字起得好,姐姐只要叫狗,就能想起我。”

他像是根本听不到许连琅的话,东一句西一句,自己与自己对这话。

许连琅却觉得这样的路介明可爱的打紧,这一晚上像是要说完之前吞咽下的所有的话。

有太多话了,清醒时问不出,现在脱口而出好像都没有什么压力了。

许连琅望着他,他脸依然红,嘴唇上也红,眸光原本没有焦距,现在突然开始灼灼发亮,肉眼可见,他呼吸都开始变的紧张起来。

他用那双发着光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紧了许连琅,绯色的唇勾起,是个很混不吝模样,这是许连琅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这样的神态,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

他脸蛋红红,唇抿了又启,“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许连琅懵了一下,突然就想起那日没机会问出口的事,眼睛不自觉的去看向了他的唇瓣,口中的话不过脑子成了下意识,“倒也没什么具体的想法”。

路介明现在的模样单纯极了,白纸般的少年湿漉漉的眼眸,像是还没有带上大人世界的诸多肮脏,她内心着实罪恶了一下,自动的将那夜同床共枕的唇上异样归结为自己的梦。

路介明还是小。

她现在反倒开始庆幸,幸亏没有问出口。

少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今夜的路介明着实有点乖,这个环境很轻松,少年动作迟钝,转动眼珠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这让许连琅所有的戒备都消失了,她戏谑的道:“应该得和我家殿下一样俊秀吧。”

手指甚至勾了勾路介明的下巴,下巴光洁,还没有长出胡茬,“但总要比殿下大上个七八岁吧。他们都说,老男人会疼人。”

她自顾自的说着,“年纪太小的,我不可,嫁了人还像是在养儿子。”

路介明扬高下巴,不许她再碰,再问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样的。

他年纪小,如果年纪大些,也能够进入她的丈夫考虑行当。

路介明的眼睛亮起又黯然,似乎只是一刹那的事,他那颗心被揪的很紧,到现在已经有了窒息感,他不得不微微张开口,才能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姐姐对年纪小的有偏见,不是所有人都……”

许连琅打断他,笑盈盈的望过来,她悠闲道,随口一提的语气,“别的我不知道,但我家这个,真的像是在养儿子呢。”

这回路介明是彻底说不出话了。

年纪是鸿沟,还是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许连琅帮他放好床幔,偌大的主殿总有冷气从外面泄进,放下床幔之后,便好了很多。

天气转凉了,外头那株红梅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开得早一点。

许连琅看路介明没有睡意,便又接着说,“若将你当作丈夫,我只觉得有悖天伦,我可一向拿你做亲弟弟对待,所以被容嫔娘娘那般说时,才会气急败坏。□□啊,介明,太可怕了。”

她从他发间捏了一缕,手指灵活的编着辫子,“你还记得吗?有一年你跟我赌气,便要与许连珀相较,你执拗,单揪住血缘这一点钻牛角尖,但这个世上啊,不是只有血缘才能生出亲情,你与许连珀在我心中并无什么不同,我照料你这许久,早就生了感情,生了亲情。”

“你以为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才决定跟你回宫吗?”她嘴角浅浅弯起,“你来木兰围场的那段时间,我去陪了容昭,日子没什么不同,身边的孩子变成了容昭,容昭很可爱很会撒娇,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念你,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感情到底是不一样的,你也是亲弟弟。”

路介明白玉般剔透的脸庞闪过怔然,他突然就听不懂许连琅这一连串的话的意思了,许连琅声音轻柔,还欲继续说。

本意是为了宽慰他,却扯的他那颗心更疼了起来。

感官都被堵塞起来,耳际甚至传来了簌簌风声,又落了多少叶子。

“姐姐,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他低声无意识的脱口而出。酒麻痹了神经,手顺着床榻垂了下去,根本没有什么力气蜷起。

他知道,所有的奢望所有幻想中的出口都成了死胡同。

他鼓起勇气勇气的告白,被许连琅当作了小孩子醉酒的胡话,她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反而灿然笑开,“我知道呀,你当然喜欢我。”

“不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他真觉得酒液已经被胃消化干净,除却身体越发沉重,大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

许连琅看着他犹然稚气的眉目,嗤了一声笑了,不带任何贬低,单纯觉得他孩子气,“若是男女之情,那是不是介明到了年纪,开始关注身边姑娘了,恰好你姐姐我又生的貌美。”

她语调活泼,当作小孩子玩笑看,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让路介明越发认清。

“介明,这不是真正的喜欢,你多外面看看,你就会发现,你对于我的感情,就真的只是亲情,你只是年纪小,以为这莫名其妙的感情是爱,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她苦口婆心,看到路介明终于点头,紧憋的那口气才终于松开。

她远不如表现的那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与心中想的别无二致。

路介明对自己的喜欢,她不是完全意外,但也像是她说的那般,这份喜欢定然不会是男女之爱。

他只是少年“情窦初开”,错将亲情当作了爱情,错将依赖当作了占有。

幸好路介明在这件事上没有那么钻牛角尖,他没有再提这件事了,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自己拽起了被子,背对着许连琅,像是终于困了。

四儿敲了敲门,送来了厨娘煮好的醒酒汤。

醒酒汤还很烫,许连琅端了进来,看到他半蒙起了被子,想着再留下去不太妥当,就想着换四儿留下来,“许是要等上一会儿,稍微凉一点的时候,叫殿下起来喝了。他困的话也要喝,不然明早起来会头疼的。”

四儿都记住了,道:“那我半个时辰时候叫醒殿下,许姑娘辛苦了,快些回去睡吧。”

许连琅笑着摆手,推开了沉重朱门,朱门“吱呀”,月光透过门缝洒进。

床榻上的路介明却突然坐起身,床幔被他撩起,少年的脚掌直接与冰凉的地面接触,他没有靠近许连琅,手背在后面抓住了床幔边缘的流苏,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流苏被他扯掉很多。

“姐姐,明日我就启程去西北,西北旱灾虽有缓解,但众多流民无处安身,这一去,不知要多久。姐姐莫念。”

许连琅总觉得这一刻的路介明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了,少年的成长发生在每时每刻,身高、骨骼、声线……无一不在发生着变化。

但此时此刻又不一样,月亮布下的银辉笼罩住了他全身,他眉宇坚毅,目光游离,浓烈的情绪缀满了全身,但他的情绪又突然变得很淡很淡。

像是成长无时无刻,长大却只在一瞬间。

很久很久以后,许连琅再回忆起这时,才猛然发觉,长大是残忍的与过去的自己割裂,路介明厌弃着自己,他的割裂,是这段感情。

第二日,许连琅醒过来的时候,听说路介明已经出了京都。

他是连夜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许连琅后来去收拾床榻,看到了那只空了的碗和枕头下的玉镯子。

四儿被他留了下来,小尾巴似的跟着许连琅,他说,昨日殿下等这碗醒酒汤凉了,喝干净了才走的。

他很听许姑娘的话,将那碗醒酒汤喝的一滴不剩,但再也没有睡了。

许连琅拿过那玉镯子,很细一根,玉质温凉,触手却有些暖,这玉镯子许连琅很熟悉。

是原来她那一个。

年头太久,许连琅都快要记不清自己还有这么一根玉镯,就连当初送给管事嬷嬷的缘由都记不清了。

但没关系,有人替她记着。

四儿不知缘由,如实道:“殿下要我交给姑娘,说是物归原主。

(本章完)

作者说:快了快了,小许姑娘要那啥了

不许催哦

许连琅:求求大家了,让我再多活几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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