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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君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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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4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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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长安大街巷道通达四方, 人潮拥挤,商贩棚顶密密麻麻,又街恰逢一年一度的庙会, 官府免了皇城周边的限制,特允周边京郊地区商贩进京,外来人员众多,几乎到了难以下脚的地步。

这样的喧闹声汇集成一处,几乎难以辨清某一方的声音。

陛下私服出行, 马车走走停停,周边跟随的无论是太监还是侍卫皆一身家丁打扮,遇人口拥挤之处, 车让人。

四儿指挥着赶车的马夫让他慢一点再慢一点, “里面的主子金贵着呢,可不能颠着碰着。”

车夫连连应声,让本来不算远的路程无限制的延长了。

四儿当然有私心了,去了镇国公府,许姑娘不愿意回来了要如何, 陛下都等了那么久了,怎么能平白便宜了那个人。

总是能拖一点算一点。

就这样缓慢的行驶者,也让许连琅有了机会掀帘观望, 着实是过于新鲜了, 多了好多她没见过的玩意儿。

长安大街本就是官府规划出的商业用地, 此时更是繁华,四面八方的人都朝这处拥挤而来,商贩摊位前摆放的玩意儿五颜六色, 满目琳琅, 看都看不过来。

人流浪潮退息之后, 许连琅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宅院越发精巧,宽阔起来,黑漆匾额上黑底金字,好不气阔。

马车彻底停下来的时,停在的那处宅院,却不是镇国公府。

“窦西回不愿意与镇国公合住,更不愿袭爵,我便给了他这个恩许,让他独开了府邸。”

许连琅扭头看他,他们面对面坐在软塌上,一路上,话语寥寥,他突然的开口,反而让许连琅一惊,意识到他是在为她解答疑惑,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先前就听他说过与父亲的嫌隙,现在看起来,六年之久,倒也没有和缓。”

路介明一身竹青色织锻云锦常服,未束发冠,仅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娩了起来,他褪掉通身的皇家气派,单手拨弄着暖手的汤婆子。

已然暮春四月,衣料都开始单薄起,汤婆子不与时令合,放在手心发着烫,他就这么捂了一路。

修长的手指再三触碰温度,才递给了许连琅。

“这世上,感情是最难和缓的,尤其是过于执着的时候。”他目光沉了一瞬,语气却极为疏懒,但许连琅却总觉得这话语中还有未尽的含义,远不如他表现的那般随意轻松。

马车本就不大,还放置了矮塌,更是挤压空间,路介明高大的身体不由的向后仰靠,却也只能靠在矮塌扶手上,长腿蜷曲着,整个人都是窝着的。

许连琅不明白,他没必要这样的,何必微服出访,要找自己的不痛快。明明帝王的仪驾车马要大上两倍,更不用因着避让路人而走走停停。

她这样想着,视线余光中就撞进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手指张开托住了那个汤婆子。

“天气暖和了不少,但还是冷的,阿琅体寒,须得处处小心。”

他强硬且不容置喙,眼神却像是沉溺在了一片温柔溪流,浅可见底,晶莹剔透,一览无余,却也毫不保留。

他见许连琅迟迟不接,又进一步靠近,索性抬手伸进了她那交覆在一起的,放在膝盖间的双手之间,顺势将那汤婆子塞了进去。

他手指骨节上薄茧似乎多了些许,磨砺着她手心的细嫩的肌肤,微微带着不容易察觉的刺刺的麻意。

“看吧,手依然凉的很。”他口吻很轻,似是为了证明先前的话而一再开口。

他的五指也一并随着那汤婆子一并挤到了她的手心之下,意外的,许连琅发觉他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他一向手心干燥,今日却手心湿润,连唇角都抿的很紧。

她侧头去看这个男人,马车四面遮挡严实,只有细微的光可以从车窗帘晃动的缝隙中闯入,恰就有那么几缕爬上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脸。

他已经将脸转了回去,目不斜视的往前往,手却完完全全放在了手心里,一直没有收回,像是在等她主动结束这种亲密。

马车在朝阳门前停了下来,车轮轧在地上,滚了满地的泥,也在路上留下一道长且深的壑。

四儿已经将脚凳搬了下去。

侍从的脚步声也随之停了下来,再也半点声响,一时之间,空气中的静谧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触觉。

许连琅的手渐渐被暖了过来,说不清是因为汤婆子还是因为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许连琅一时之间心如擂鼓,想起在乾清宫伺候她梳洗的婢女的支支吾吾,她猛然收回了手。

越是不可说,越是不能说,越是真的。

路介明苦笑了一瞬,也只是一瞬而已,待许连琅打眼来看的时候,那丝苦意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他还是在许连琅准备下车的时候,道了一句,“阿琅,未成拜堂之礼,便也什么都不算。”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伤害了她。

更怕她被这世俗成见绊住手脚,让自己受了委屈。

他缓缓抬起下巴,先行一步下了马车,脚凳明明已经摆好,他还是伸出了手护她下来。

“去通报一声吧,叫窦西回带全家老小出来迎驾。”

他试图速战速决,身体还是下意识的挡在了她的面前。越是知晓窦西回如今的现状,他越是舍不得许连琅面对。

陛下圣驾已在府前,主管公公就在守在门外等候,窦西回自然没有耽搁,吩咐好下人去安排好接驾,心下却也又些异样,朝中流言四起,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是人死怎么能复生呢,滑天下之大稽,路介明疯就算了,他怎么能陪他疯。

这几年,路介明几乎收回了他所有的权力,当初的天之骄子世家傲才成了最赋闲的人,空有一个闲职,还未到而立之年,已经开始养老了。

他当然知道路介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给许连琅出气。

婢女服侍着窦西回一件件套上官服,官服繁琐紧紧束缚着身体,他挺了挺腰板儿,眉心皱深了。

垂眉看到了拖地的鹅黄裙摆,紧接着就有一双细软的手按上了他的眉心,“又皱眉了,若有烦心事可说与我听听,就算不能解忧,也可为你舒泛舒泛。”

窦西回抓住她的手腕,闭上了眼。

只不过是又……想到了许连琅……对于他来说,何尝不也是一道伤疤。

路介明以为他能多好受呢,他也是不好受的,不是只有非他那般将自己弄的不死不活,才是在乎她的。

但她人都死了啊。

“去叫啼笙来,陛下吩咐的是全家老小。如今陛下与我嫌隙愈发大,小心伺候着,别被挑出错处。”他淡声吩咐,随手接过乌纱帽。

壁影深深,青藤垂下一长尾,斜挂在壁影上,几株青竹竖长横出,像是随意而为,又别有乐趣,但就这壁影一地,就看出了鲜明的属于窦西回地界的特征。

窦西回此人便是如此,他与路介明实在不同,世家中的贵公子,就算是素衣薄衫,也讲究到了极点,每一处的素雅中,都是用尽了心思的。

就像他这个人,君子端方正直,一言以蔽之。但但凡是个人,哪里不会有那么个七八面五六种情绪,他却偏偏只有一面,“端方正直”不像个真人了。

心思用过了,反倒刻意。

管家小心伺候着,陛下不朝府里走,管家也不敢问,只好点头哈腰,一再令人去观望老爷拾掇好没好,他见许连琅有兴致,便尝试与贵人搭话,生怕怠慢了人。

“贵人有所不知,国公爷那处的宅院有一处池塘,池中养着红鲤鱼,人人都说这壁影旁放水征兆好,开了新府之后,我家老爷就独独看不得鱼,思来想去,便也就种了这几株竹子,嘿,和这青藤意外的配了。”

他精明着呢,当然看出来许连琅在这一行人中的不一般,陛下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这位姑娘,偏这位姑娘被这几株竹子抢占了注意力。

许连琅指尖碰了碰,竹身冒出些极小极小的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才浇过的原因,清脆挺拔,节与节之间相连甚疏,她想,这竹子与现在的路介明并不相配了。

他现在像颗小柏树了,高大、利落,修长且枝叶繁茂。

没有如她期待,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好。

她想到那一年冬猎在帐篷中,窦西回的吻接连落了下来,攻城略地,雄性生物的占有欲让他根本估计不了她的感受,越是碰不到唇,越是舌尖探不进去,反而让他更为焦急。

但他还留有那么几分清醒,最后还是放开了她。

她终究是愧疚的,在他的控诉面前一下下软下来,他一把拽过她放在桌边绣制的花样,低头一眼,便是那竹。

竹叶片片,竹真挺拔,若是君子,便该如竹。

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情绪便也就平复了。

他问她:“你喜欢路介明吗?”

许连琅答不上来。

她迟疑着,没肯定也没否定,但窦西回已然像是抢占了先地般,兴奋起来,“那就好,我们慢慢来,只要你还不喜欢他,只要你不够喜欢他,就可以。”

窦西回给了她这样的余地,她也就不能得寸进尺。

没拜堂过,但婚约已定。

管家听到了宅内的动静,他耳尖,“呀,老爷来了。”

他撩袍跟过去,去迎窦西回,许连琅也抬起了眼。

窦西回一如记忆中,他变化不大,脸上新出的纹路浅浅淡淡的,更为他增添几分俊逸不羁,尤其是那两位身姿香软的美人儿齐齐站在身边时,更是气度不凡。

女人,像是他的战利品,更是他的功勋册,一并展现给了许连琅。

原来,这六年,真的变了这么多。

(本章完)

作者说:大家,我不会坑文的,专栏的树都养了这么久了,不会让它变成树杈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作话,嘴就笨了起来,想跟大家说很多,又怕自己不够有意思,不够真诚,只能放弃,我不会坑文的,这一本实在是遇到了三次元的大变化,我真的很自责,很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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