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瞪大眼睛, 神情有些尴尬,更多的是被戳穿后的不可置信,这招他屡试不爽, 今天第一次惨遭滑铁卢。
他沉默片刻:“哈哈,我开个玩笑,哈哈哈,好笑吧?”
江少干笑会,见除了他没人笑后又讪讪闭嘴。
于原不得不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公平起见, 还是抽签决定吧。”
之前他就提醒过江少别拿这种两个正面的硬币,不保险,很容易被人戳穿, 但他就是不听。他以为之前都是别人傻看不出来吗?还不是看在江家的面子上选择睁眼瞎!
“我这有四张牌。”于原将牌面翻过来展示清楚, 都是很普通的卡牌没有做过任何手脚,随后他将它们全部打乱,自始至终都没看牌一眼,“花色相同为一组,可以吗?”
江少对他这“狗头军师”颇为信任:“好!我同意, 就这么办。”
然而于原并未理会,他静静看向周亥文,问也是在问他。
周亥文微蹙眉,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个跟随在江少身边不起眼的“小跟班”, 良久他答:“好。”
于原将反扣起的四张牌放在花翠面前, 很绅士:“你先抽。”
花翠也干脆,随手抽走一张,她自己偷偷看了眼, 是红桃K。
还剩三张, 于原又走到江少身边, 他表情不见异样,反倒是江少眼巴巴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还有什么“妙计”。
于原不动声色:“该你了。”
指骨却好似不经意间轻轻擦了下最边上一张。
江少眼神一亮,满脸“我懂了”,他忙兴冲冲地去拿截然相反的一张。
于原:“……”蠢货。
于原神色彻底僵住,内心把江少骂了无数遍。
他几乎把脸面全豁出去给足他暗示,不,是明示,他竟然还能选了张相反的牌?
为什么,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少反而觉得自己机灵,沾沾自喜地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于原肯定是在委婉暗示他要去拿另一边的牌,总不能单纯是指哪拿哪!
他翻开一瞧,黑桃A!
他猜花翠手中那张牌肯定是黑桃K。
于原头疼地收回手,还剩两张牌,他想了想,最终选择拿走红桃A,剩下一张黑桃K被周亥文挑中。
猪一样的江少注定和花翠无缘组队,与其便宜周亥文,不如换成他自己,于原想,让大家都不如意,勉强也算是种补救。
很少人知道于原会玩牌,更会摸牌。
最后摊开牌,江少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他立刻叫起来:“我不同意!这一点都不公平,我要重新来一局!”
刚说完,脸蛋被花翠揪了下,是真揪,疼得江少龇牙咧嘴。
“有完没完?你们到底是去游湖还是去打牌?”花翠自己倒是挺满意这个结果,和于原在一起才能真正游湖欣赏风景,而不是陷入莫名其妙的修罗场,“于原!上船,我们先出发!”
于原看向已经气成河豚但不敢反驳的江少,他慢吞吞地应了声。
江心湖的确很美,因为时间尚早,湖中只有三三两两的小船,并不拥挤。
花翠追完湖中的鸭子,又一个劲儿使唤于原,把他当船夫用:“转弯转弯,哎呀快点转弯,我要去那边的芦苇丛看看。”
于原心想芦苇丛有什么好看的,他摇着桨十分不解,不过还是顺着她意思慢慢划船去了。
另条小船上,周亥文和江少各坐一头,能离多远离多远,相对无言,双方都超级不耐烦且浑身难受。
周亥文看见花翠小船转弯,命令江少道:“去芦苇丛。”
江少呛他:“还用得着你说,我自己没长眼睛?”
周亥文回他一个冷漠眼神。
江少死死盯着于原,心里喝的醋比湖水还要多,该死的!他最好不是故意的!
幸亏两人没什么出格举动,不然不然他真想跳湖自尽!
但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江少眼睛贼溜一转:“你养狗了么,你知道翠翠很喜欢我家拿破仑吗?”
周亥文不想搭理人,他默默垂眸想,他给江家人寄去的东西应该快到了,他拿江少没办法,但有人可以。
“不会吧?翠翠没告诉你她很喜欢拿破仑吗?”江少意有所指,“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他贱笑两声:“拿破仑可是我和翠翠之间感情的见证者。”
周亥文抬头,看着他冷漠地吐出两个字:“聒噪。”
江少脸霎时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的。
“你才认识她几天?我和她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你又了解多少?”周亥文这次学精了,没轻易被他挑起妒火,他淡淡开口,“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江家小少爷,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你对翠翠的感情不过是源于你的不甘心,不仅肤浅,还幼稚!但我想说,翠翠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的物件,更不是你炫耀的谈资。”
江少气呼呼地瞪着双眼睛,周亥文只当没看见,甚至笑了:“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们之间的苦与乐,这些珍贵的回忆,我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这下,江少脸更红,大半是气的!还有些许委屈。
周亥文这个死贱人,凭什么玷污他对翠翠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单纯得没有任何原因,他第一次见到花翠就很喜欢,很喜欢!
每见一次面,这种喜欢就要深入骨髓一分!
周亥文更加不屑:“收起你这恶心的样子,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应该与我公平竞争,而不是每天吵吵嚷嚷让她为难。”
江少沉默,他不怕和周亥文对上,是吵是打,他都受着就是,不怕疼更不怕骂,可就是这轻飘飘几句话,却让他脸色几度变化,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像是蚂蚁在啃噬。
他张了张嘴:“凭什么,是你先遇到她?”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他在心里问。
周亥文没有回答,他又自顾自开口:“我只是喜欢她,我也不想争,我只想呆在她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是你容不下我,我根本没有想抢走翠翠。”
得亏这番话只有周亥文一人听到,饶是他接受能力强,听见这番轻声呢喃似自言自语又似在跟他说,也不由得愣了瞬。
“你什么意思?”
江少抬眼,眼神纯真异常,更坦荡:“翠翠喜欢我。”这句话很肯定。
周亥文表情明显不悦起来,强行忍耐住,江少慢吞吞加了后半句:“她可能也喜欢你。”
吃喝玩乐他样样精通,任打任骂又听话,所以江少想,花翠的的确确是喜欢他的,没有周亥文,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但,她同样喜欢周亥文。
江少的喜欢很单纯,满心满眼都是花翠没有第二个人,其实他并不在乎周亥文,只要能一直待在花翠身边,哪怕伏低做小。
但周亥文容不下他,所以他只能费尽心思挤走他。
江少认真道:“所以,我的感情不肤浅,不幼稚,是你不够纯粹。”
“你”周亥文蹙眉,哪怕把这些说成花儿,他也无法容忍身边有第三个人出现。
“于原!”不远处,花翠突然叫了声,两人纷纷看过去,她已经起身揪住于原衣领,“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于原小声又急促地喘气,他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迅速起了大片小片红痕,被花翠强行别在耳后的芦草滑稽地掉到他腿根。
他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字却破碎不成句,只能勉强摇摇头。
“哮喘?你是哮喘犯了吗?身上有药吗?”花翠伸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摸了半天没找到药,“不像哮喘.难道是过敏?”
花翠看了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过敏原,最后她联想到他身上的芦草,问道:“你对芦苇过敏?”
于原自己也不知道,更没法回答她,他脸上的红疙瘩颜色加深。
周亥文划着小船靠近,“他怎么了?”
花翠回答说:“大概率是芦草引起的速发性过敏,严重还可能导致休克,得想办法先送医院。”
“好。”周亥文应声,江少帮忙掌着小船方向,他直接跨到花翠身边,“我来划船,先上岸。”
花翠点头,紧接着伸手去扒于原衣服,他身上有很多芦草屑,一时半会儿难以清理干净,谁料于原虽然意识有些模糊嘴里大喘气,但还记得揪住衣服死死护着“清白”。
花翠也恼了,都什么时候了,清白比命重要吗?
她抬手给他一巴掌,趁他虚弱使不上力又愣神之际,一手桎梏着人,另一只手单手就解了他衣服。
周亥文看见后微微蹙眉,忽略掉清脆的巴掌声,心中莫名吃味,她动作怎么那么熟练?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吃醋耍性子的时候,手上划船动作加快,上岸后立刻把人送进医院。
花翠陪同前往。
好在送医及时,于原过敏反应虽然严重,但没出什么大问题,医生给他注射了支抗过敏药物,又开了药,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
他脸上红疙瘩消退了许多,速发型过敏就是这样,发作快,消退也快。
花翠在病床边问:“好点了吗?”
于原点点头:“嗯。”
“谢谢。”他又轻声补充了句。
“用不着谢,芦苇丛是我带你去的,我年纪轻轻前途无限,可不想因为你就背上命案,不值得。”
于原半天才“哦”了声,她倒是很实诚。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衬衫衣领,上面皱巴巴的,他隐约记得花翠之前扒他衣服时的“恶霸”样,脸上顿时升了些热度,心乱如麻。
一抬头,花翠站在他面前,冷酷无情地伸手:“还钱,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你还得另外支付感谢费。”
于原:“.哦。”
心动的感觉褪了几分,于原肉疼地支付完高昂感谢费,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拿到钱,花翠立刻又一变脸色,笑眯眯问:“饿了吗?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买。”
周亥文和江少两人正是到外面买吃食去了,不过于原并不知道,折腾这么一番,他确实饿了:“白粥就好,谢谢。”
花翠再次伸手:“饭钱,还有跑腿费。”
于原忍了忍,没忍住:“你怎么对我就是处处不离钱?”平日里明明不是吝啬鬼。
“很简单,因为你爱钱嘛。”
于原无言,对花翠的印象再加一层,这姑娘外表看着白净讨喜,实则内心焉坏儿。
谁靠近不得被折腾掉一层皮?
看看江少,中邪似的,于原跟他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见他这样。
于原眸光微微晃动几下,他跟着这荒唐的几人四处跑是去捞钱的,至于什么感情游戏,他参与不起更不想掺和。
自知之明,他有。
*
花翠从医院食堂回来,她手中拎着给于原打包的白粥,还在走廊里便听到房内隐约的哭泣声,她好奇地探头去看,谁料刚停下便被病房里的人撞上,她被撞得一屁股坐地上,白白给人当了肉垫。
手里的白粥更是没拿稳掉地上,溅了一地。
里面有女人喊叫:“你、你怎么还推人啊!”
花翠后知后觉“嘶”了声,摔她怀里的女孩连忙抬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没事吧?”
“没事。”花翠暗道倒霉,好奇心害死猫,不该凑这热闹。
女孩从地上爬起来,又把花翠扶起来,她看看地上白粥,咬唇说:“真的对不起,这粥多少钱?我赔给您。”
对方看着比她还要小些,花翠摇摇头想说算了,还未开口,里面一个光头男人走出来,他冷笑声:“看来你还有钱啊,既然如此,跟我谈什么赔偿?”
女孩咬牙:“我爹是在你们厂里受的伤,医生说他以后都做不了重活了,你们必须要赔偿!”
“笑话!我还没找你们赔偿,你们反倒是先咬一口。你爹手断了,知道耽误我们多少活吗?一分一秒都是钱,真要论赔,恐怕是你们赔不起!”
听见这话,里面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惊恐地出来拉着女孩,她显然是被吓住了,紧紧拽住女孩:“荷荷,要不、要不我们算了吧”
“娘。”叫“荷荷”的女孩无错地唤了声。
光头男人见此,更加得意地哼了声。
花翠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见这光头男得意洋洋的样子实在犯恶心,她“呸”了声:“算什么算?是该赔,但不是你们赔。”
光头男表情难看起来,不过见到花翠的脸后还是愣了愣,随后语气变得轻浮:“哪来的臭丫头,劝你别多管闲事,小心惹祸上身,我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老东西,劝你嘴别那么臭,小心死后下拔舌地狱。”花翠可不怕他,遇到这种地痞无赖,她更加无赖,“荷荷是吧?别听他吓唬你,如果你爹是在干活时受伤,那他们不仅该赔偿,还要依据伤情进行赔偿,医药费,误工费,补助金一样不能少。”
荷荷怔住,重重点头,她旁边的妇女更是充满希冀:“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花翠一顿,突然冲荷荷勾勾食指示意她过来,她附在她耳边又轻声说了几句。
光头男人狐疑地看着两人,表情更加狰狞难看,他仗着身强力壮的优势想暴力地阻止花翠耍“阴谋诡计”,但才碰到她胳膊,花翠已经将没剩多少粥的白粥碗扣在他脸上。
“爬远点,莫挨老娘!”
光头男人毫无防备地被扣了一脸粥,粥已经冷却下去,不烫,疼也不是多疼,带来的更多是屈辱。
“敬酒不吃吃罚酒!”光头男人恼怒得接连骂了好几句粗鄙脏话,他抬手一抹脸,扬起巴掌就要教训花翠不识好歹。
“你干什么!”好在江少及时赶到,见到这一幕他心脏都快漏了半拍,连忙出声呵住人,抬脚从背后给了光头男一脚。
“江、江少?”光头男傻眼,他显然是认出了江少,脸上瞬间换成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给老子闭嘴!不想活了是不是?”江少皱眉怒瞪他,他对这个人毫无印象,或许是之前偶然见过吧。
他一想到这人差点欺负花翠就满肚子火气,他又抬脚接连踹了好几脚才消气。
光头男咬牙,心中再大的不服和憋屈都默默忍了,江少背后的江家他根本惹不起。
“哎哟,真血腥真暴力,真是让我害怕。”花翠笑眯眯地拍拍胸口,颇为假惺惺道。
她将袖中藏着的原子笔收回去,再晚一步,这笔可就要扎进光头男皮肉里了,也不知道江少是在救谁。
江少再踹脚人:“还不赶紧滚!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
“不敢,不敢,真的不敢了!”光头男连忙点头哈腰地认错,又向荷荷母女俩鞠躬道歉,随后在两人的愣神中落荒而逃,好似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花翠问:“你怎么在这?”
江少一阵后怕:“还不是于原说你买粥去了,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就想出来找找看,碰运气,你看,幸好!幸好我来了。”
“周亥文也回来了?”
“嗯,还带了你喜欢吃的点心,我排了好长队哦。”
“又没累死你。”
花翠单手挥开他凑上来的脑袋,和江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离开,倒是也没有再特意关注荷荷,本就是萍水相逢。
“荷荷,那姑娘刚刚跟你说了什么啊?”
荷荷没有回答她娘的问题,而是出神地望着花翠离开的背影,目光中既带着崇拜,又怀有感激。
(本章完)
作者说:不好意思,之前有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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