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从小就是个淘气的姑娘, 长寿巷的其他女娃娃坐在院子里斗草时,她在跟着哥哥翻墙头。
她喜欢爬树,外祖父家院子里的两棵柿子树她每年都要爬几回。
姚黄还喜欢把秋千荡得高高的,或许她就是喜欢身处高处的那种刺激。
因此, 姚黄也很喜欢被父亲高高地举起来, 只是随着她渐渐长大, 纵使亲如父女也不好再做这样的举高姿势, 父亲不会主动举她,大姑娘姚黄也不会缠着父亲或哥哥来举她, 唯一方便再这么陪她玩的只有她未来的夫君。
机缘巧合, 姚黄嫁了一位双腿有疾的夫君, 三年前永昌帝的赐婚旨意一下, 姚黄就彻底歇了与夫君这般玩闹的念头。
可就在今日, 她的残疾夫君彻底养好了腿, 轻轻松松地将她举抱了起来。
确定太子真的没有任何勉强,姚黄激动地捧着太子的脸左右连亲好几下。
赵璲闭上眼睛, 一直到太子妃柔软的唇不再落下来才睁开, 然后又撞进了太子妃那双明亮如星的笑眼。
就在这时, 前面的牡丹丛里传来了筠儿稚嫩的“开”,又发现绽开的花苞了。
素来守礼的太子记起孩子,立即就要把太子妃放下去。
姚黄趴到他的肩头, 腿也夹得更紧, 耍赖道:“我喜欢这么抱, 还没抱够呢。”
赵璲瞥眼已经在盯着父王母妃看的筠儿, 低声道:“回房再说, 让筠儿看见成何体统。”
姚黄:“看见就看见,他才一岁, 又不是十岁。”
赵璲:“一岁已经能记事了。”
他就记得自己周岁左右的一些画面,譬如父皇来时杜贵妃的笑,父皇离开后杜贵妃看他的冷眼。
太子自然没举例,姚黄不大信,不过她也担心太子一下子支撑不了这么久,便配合地跳回地上。
夫妻俩走到筠儿身边,小家伙兴头十足地找花骨朵,姚黄的视线却时不时往旁边瞄。
她越这样赵璲就越难以从容,无奈问:“还不习惯?”
这一个多月夫妻俩虽然白日见面不多,可只要见到,他基本都是站着的,按理说太子妃早该习惯了。
姚黄:“是啊,之前我又不知道殿下恢复得这么好,一直觉得殿下就算站着也是能看不能碰。”
就像放在多宝阁上的精美瓷器,看着好看,伸手一推就有跌落地面摔碎的危险。
赵璲:“……”
姚黄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挨得紧紧的。
赵璲看眼一心扑在牡丹丛里的筠儿,没再强调礼法。
沉默片刻,姚黄扫视一圈这座正在复苏的春日花园,不舍地道:“殿下全好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宫了?”
赵璲:“嗯,我刚给父皇递了折子,言明明日一早回宫。”
再过两日筠儿就要庆周岁,在宫里庆生既能让父皇高兴,对筠儿也更好。
姚黄意外道:“为何不是今日?”
她还以为太子会迫不及待地回宫给永昌帝看看他完全恢复的样子,毕竟上个月在宫门前惜别时,太子都被永昌帝说红了眼尾。
赵璲没有解释,只握住了太子妃的手。
陪着筠儿慢慢悠悠地逛了一个时辰的园子,赵璲让乳母带筠儿先去明安堂照顾了,他继续陪太子妃游园。
曾经只能太子妃自己坐着晃的秋千,赵璲站在旁边替她摇绳。曾经必须由太子妃将轮椅上的他推上去的翠屏山,赵璲重新陪着太子妃走了一遍那长长的蜿蜒的台阶。曾经要太子妃将他从轮椅上背下来放在毡垫上才能钓的鱼,赵璲自己坐在钓鱼椅上,再把太子妃抱在怀里陪着她钓。
做的事情多了,姚黄明白过来,太子是想趁今日把他曾经想陪她做的事都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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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全在后花园过了,黄昏夫妻俩才回了明安堂。
吃过晚饭,乳母抱走筠儿去耳房睡觉,赵璲看眼太子妃,道:“我去前面沐浴。”
姚黄被太子似乎含了深意的目光烧得脸上发热,低眸问:“还要推拿吗?”
残疾的惠王或太子才会坚持与她分别沐浴,经过白天的各种陪伴,姚黄还以为太子今晚也要陪她一起沐浴呢。
赵璲:“……不用,习惯了。”
说完,太子快步离去。
长了一双大长腿的太子一康复,矜持起来避开太子妃的速度都变快了,弄得姚黄又羞又恼,好像她非要抓着他共浴一样。
太子离开不久,阿吉几个大丫鬟将西屋的浴室收拾好了,请太子妃去沐浴。
姚黄过来后,发现旁边的紫檀衣架上挂了一套大红的中衣。
姚黄:“……”
她喜欢红色,但大红的中衣并不多,只有新婚期间的那几套才这么艳。
阿吉笑道:“下午飞泉送来的,说是殿下的意思。”
姚黄摸了一把红绸中衣水般丝滑的质地,总算明白太子为何要去前院了,什么矜持,太子脑袋里惦记的明明比她更大胆,她只是想着共浴,太子想的是再来一次洞房!
太子妃洗好了,头发也绞得不再滴水,阿吉等人便识趣地退到了太子过来时也绝对看不见她们的地方。
姚黄坐在次间的榻上,矮桌上摆了灯盏,灯光暖融融的。
姚黄在灯光里一下一下地通着发,通得头发都快干了困意也悄悄漫了上来,“新郎官”连个影子也无。
姚黄咬咬唇,放下梳子吹灭灯盏,自己去了内室。
内室里一片喜庆的红,却是她坐在浴桶里的时候百灵快速换上的红帐,太子到底是脸皮薄,没好意思公然送两支喜烛来,明着告诉丫鬟们他要再做一次新郎。
姚黄坐到梳妆台前,一边回想三年前与惠王爷那场肯定算是别开生面的新婚夜,一边挑了根红宝石金簪挽起长发。
镜中映照出二十岁的太子妃的明眸朱唇、雪肤花貌,姚黄转动脑袋仔细打量,怎么看都觉得今晚的她与三年前的她没什么区别,就算有,也是她变得更美了,对今晚即将发生的事也少了做姑娘时的忐忑与畏惧。
正美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姚黄心头一紧,赶紧离开梳妆台坐到床边。
刚梳好的头肯定不能躺下去,这么干坐着就有点傻,脚步声越来越近,姚黄一紧张,鬼使神差地扯落半边红帐蒙在了头顶。
蒙上了姚黄才发现纱罗做的帐子太透了,她看外面依然清清楚楚,那么……
没等她扯下红帐,太子进来了。
姚黄只来得及瞥见一身红袍就匆匆低垂了睫毛。
赵璲其实早收拾好了,来得晚是因为他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带上那一对儿喜烛,不带就失了一些弥补新婚夜的礼节,带了,他怕太子妃会笑他。
犹犹豫豫的,最后赵璲还是带了来,已经做好了被太子妃打量继而调笑的准备,未料会看到一个蒙着红帐盖头的太子妃。
意识到太子妃也很期待这次的“圆房”,赵璲放松下来,背对太子妃走到南窗这边的长几旁,摆好两只漆金烛台,插上两支喜烛,用火折子点燃。
有了喜烛,别的灯都可以熄了,当内室的光线暗下来,赵璲才坐到太子妃身边。
他看向那层薄纱下的太子妃。
太子妃的脸红红的,唇瓣更红。
姚黄看到了太子放在膝盖上的手,修长的手指动了几次,都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
早就窘红脸的姚黄忍不住瞪了过去:“还不快帮我掀开?”
真盖头也就罢了,顶着红帐算什么?
赵璲垂着眼帮她掀开。
姚黄松了口气,发现太子又不敢看她了,姚黄又好笑又新奇,瞧着太子的俊脸问:“我记得我刚嫁过来那晚,殿下都敢打量我,现在筠儿都有了,殿下的脸皮怎么还越来越薄了?”
赵璲:“……那晚你并不敢看我。”
十七岁的姚黄当然不敢直视一位完全陌生的王爷,二十岁的姚黄连太子都敢使唤了,但她可以再做一遍十七岁的自己。
“好,那就重新再来一遍。”
姚黄低下头,双手局促地放在怀里,再也不敢抬眼。
等了一会儿对面的新郎都没动作,姚黄委屈了,小声问:“殿下不喜欢我吗?”
赵璲:“……没有。”
姚黄:“那你为何不理我?”
赵璲:“……时候不早,睡吧。”
他可以补太子妃一个更符合她未嫁时所期待的新婚夜,却做不来真的做戏两人只是初识。
还在戏中的太子妃点点头,羞答答地闭上眼睛。
赵璲想,新婚夜确实该由夫君为妻子脱衣?
他抬起手,刚碰上太子妃的衣襟,太子妃羞得往旁边一转。
赵璲呼吸一重,一手将太子妃揽进怀里,一手熟练地动作起来。
当夫妻俩倒在床上,太子直接用膝盖顶开了太子妃的膝盖。
姚黄攀着他的脖子,双眸如水地望着他:“殿下轻点,我怕。”
十七岁的她也是慌的怕的,只因为要照顾残疾的夫君才抛开了新嫁娘的矜持,豁出去地各种配合惠王。
赵璲记得的,记得那晚她看似大胆下的每一次紧张与窘迫。
“叫我王爷。”
赵璲想再听她喊一晚旧称。
姚黄就唤起王爷来。
或许最初那几声王爷里的羞还是装的,到最后太子妃哭求起来的时候,那一声声王爷就跟三年前的那连串的王爷重合了。十七岁的惠王妃受不住双腿残疾但体谅她年少故意克制了几分的惠王,如今二十岁的太子妃还是受不住既不残了也不会再克制分毫的太子。
这大概是比任何一对儿新婚夫妻所经历过的都要漫长的洞./房花烛,漫长到姚黄真的怕了太子了。
幸好她刚嫁的惠王是残的,惠王若是不残,姚黄怕自己会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