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蒋宝缇仍旧在沉默, 或许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宗钧行轻描淡写的和她保证:“我应该会和他们相处融洽的。”
向下兼容还算简单。
蒋宝缇低下头。
不是他拿不出手,而是她的那些朋友们……拿不出手。
蒋宝缇回想了一下曾经跟随他出入的那些场所, 见到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常驻世界财富榜前沿的。
甚至于这还都是些说不上话的, 绝大部分榜上无名,但他们才是宴会真正的主人。游戏的操盘手。
宗钧行自然也是操盘手之一。
所以让她带着他去见她的那些朋友们,她真的会感到难为情。
光是想想他们平时聊的那些话题, 完全与‘大盘走势’、‘风险规避’、以及‘战争带来的市场经济影响’没有任何关联。
无非是谁长胖了几斤,谁刚分了手,谁又找了个新男/女朋友, 谁又换了台Ferrari刚出的新款。
这样的话题甚至上不了宗钧行的餐桌。
所以她表现的非常为难:“你真的要去?”
“是我的请求还不够明显吗。”他轻笑着反问,“Tina, 我可以去吗?”
他的反问总是很温和,但温和之下又带着根本不容许对方拒绝的压迫感。
这或许是由于他本身就是一位强势的人。
蒋宝缇其实也认为应该带他去见见自己的朋友, 毕竟他们即将成为夫妻。
既然是夫妻, 就该试着去让对方融入自己的生活。宗钧行之前也带她去参加过他和朋友之间的聚餐。
哪怕是礼尚往来, 她也应该带他去一次。
但……他……
“你不会喜欢那样的场合的, 你会认为我们都是孩子。”
“在我看来, 你们本身就是孩子。”无论她说了什么,他始终能够游刃有余的应对, “我上大学的时候你们甚至还在读小学。”
这句话是她之前说过的,想不到他记得如此清楚。
她有些扭捏,欲言又止:“你……”
宗钧行垂眸,等待她将话说完。
过了好久,她才红着脸问:“你还要吃‘桃子’吗?”
这是她转移话题的惯用手段。
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遂了她的意。
放下手中冲泡了一半的咖啡,走到她跟前:“这算是邀请吗, Tina?”
“如果你不想的话……”她难免会有些害羞,这很正常,毕竟让她主动说出这番话,“就算了。”
“是我的荣幸。”他伸手,将她的衬衫下摆从百褶裙的腰身中扯了出来,再往上拉,“Tina,咬住它。”
她的脸更红了,听话地咬住自己的衬衫下摆,然后看见宗钧行面前蹲了下来。
……
她很少拥有这种低头俯视他的视角,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头顶。
他的发量真的很浓密,头型从艺术角度来看,是堪称完美的轮廓。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样的举动做出来后,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几乎不敢这样对待他,用这种爱抚宠物一般的动作。
男人的发质比看上去要柔软,他的头发不算长,她喜欢他偏浅的发色。他最常见的发型是符合他稳重儒雅气质的背头,但是现在,它们在洗过吹干之后,柔顺自然地搭垂在额前。
和上次相比短了一些,应该是修剪过。恰好遮住了一部分眉骨。
使得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漠。
蒋宝缇一直都觉得他的瞳色很特别,灰蓝色,很浅。那种目空一切的上位者眼神。
但实际上,很多时候她会认为他的眼神太过空洞。
反而更想抱一抱他,亲一亲他。
或许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真的爱一个人,就是会莫名其妙的心疼他。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甚至还没到三十岁,他经历了多少呢,又吃了多少苦呢。
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如果换做是她,哪怕只是其中一小处,都足够让她疼的死去活来永生难忘。
可他从不诉苦,甚至是上一次腰部中弹,也是蒋宝缇从William那里偶然得知。
蒋宝缇知道宗钧行不是会依靠这些事情来获取同情的男人,并且她确实也没有任何能力来成为他的依靠。
他太强大了,同时她又太弱小了。
这样强烈的不对等似乎注定了只能是她来依靠他。
她的触摸明显让他愣了一下。男人从她身前抬起头,缓声询问道:“怎么了?”
蒋宝缇摇了摇头,她张嘴,被咬着的衣摆便也因此松开。
她说:“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你偶尔也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
这番话她说的很没底气。对啊,宗钧行该如何依赖她,她又有什么地方可以给他依靠。
她的肩膀甚至都没办法让他舒舒服服的靠一靠。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成为他的依靠,而非一直让他来保护自己,自己则永远心安理得的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感情应该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
如果永远只是单方面的付出,另一方心安理得的享受,那这样不公平,对付出的那一方不公平。
宗钧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松开了手,缓慢站直身子。
也因此,他的目光从由下往上,变成了俯视。二人的身高差距再次被拉开。
“Tina,我一直都在依赖你。你没发现吗。”他微笑着说。
刚被她摸过的头发变得有些凌乱,让他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和强势少了几分。
蒋宝缇的注意力却被他的这番话给吸引。
“什么?”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You are my only emotional support. I can't lose you, Tina.”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优雅又低沉。
(你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无法失去你,缇娜。)
太沉重的话了。蒋宝缇觉得自己的地位一下子被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是宗钧行唯一的精神支柱……
“I love you more than you can imagine, even more than I could imagine myself.”(我比你想象中爱你,甚至远超我自己的想象)他这次弯下腰,直接抱住了她。
他很高大,肩背也很宽厚,所以蒋宝缇几乎是整个被他揽在了怀里。他可以非常轻松的让她全部属于他。
蒋宝缇闻到他身上那股很淡的特殊香味,类似某种熏香,很有成年男性的沉着。
很多时候,蒋宝缇觉得他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最大原因,是源于他身上的古典感。他像是存活在上个世纪的绅士。
“我没办法一直通过口语来讲述,我需要你。但是Tina,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他语气温柔,“如果你还是不信,或许我应该将心脏剖出来给你看看。但很抱歉,这条我恐怕做不到。”
蒋宝缇很少看到他用这样认真的眼神和她交谈。
她的心脏像是被他结实有力的双手牢牢托住。
“你会嫌我烦吗,我总是很敏感。”
但蒋宝缇觉得自己偶尔敏感也正常,女孩子本身就是多愁善感的,并且她刚好也到了这个年纪。
虽然是她自己主动这么问的,但如果宗钧行真的点头了,她一定会难过到哭出来的。
但他并没有。
他轻笑着告诉她:“不,你的每一次敏感在我看来都是对我的告白。Tina,我很喜欢。”
她抿了抿唇,洋老外都这么会吗。
“好了。”他的手重新放上了她的衬衫衣摆,低沉的气音像维港上的波纹,荡漾着优雅浪漫的暧昧,“可以继续了吗,我还没有‘吃完’”
她乖顺地继续咬着衣摆,让他继续‘进食’:“嗯,可以的……”
他吃了很久,久到外面天都黑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的发生。
蒋宝缇认为还是应该提前告知他们一声,于是在聚会前一天,她和他们说了自己男友也会去的事情。
一群人都在惊叹:“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早就谈了。”她没有隐瞒。
江云心发出了异常尖锐的爆鸣:“啊啊!!!!!!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谈恋爱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蒋宝缇顿时产生了一种尖锐物体刺穿耳膜的痛感,她急忙将手机拿远,等她鸣完了她才拿回来,重新放在耳边,和江云心道歉;“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江云心根本不可能被她的话糊弄:“谈恋爱而已,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蒋宝缇叹了口气,她认为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聚会的地点在一所山林别墅里,是其中某位的家族产业。他们这群人很少将派对地址选在酒吧这种人多的地方。
嫌格调不够,不想‘与民同乐’
说白了,就是骨子里的傲慢在作祟。
别墅并非是用来住人的,平时这里都是闲置的,定时有保洁来打扫。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开放。
DJ和调酒师□□,甚至还邀请了一些当下最红的歌手和乐队。
江云心直到此刻才真正理解了蒋宝缇那句话的含义。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刚才还端着酒杯,高姿态的娇矜大小姐,此时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去:“您……您好。”
她害怕到纤薄的肩膀都开始发抖了,那件华丽的珠光落肩裙也因此变得有些黯淡失色。
当事人表现得非常温和,身上具备着年长者该有的关怀:“晚上好。”
他今日的穿着相比以往没那么正式,炭灰色的双排扣西装外套,深色衬衫和粗条纹领带。他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冷淡到不近人情,甚至还特意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他只有偶尔工作时才会佩戴。
蒋宝缇其实很想告诉他,这副眼镜除了让他看上去多出些禁欲和尊贵外,起不到任何多余的作用。
但至少能稍微遮挡一下他的眉骨。
他低头看人时,眉骨下压的样子,真的很有威慑力。
——而他此次待的地方,无论和谁对话,他都需要低头。因为身高。
江云心有些惧怕地咽了咽口水:“晚上好……”
宗钧行简易的与她做了个自我介绍,
江云心生硬地点头:“我……我叫江云心,今年二十一岁,性别女,大四学生,家住……”
还好蒋宝缇及时拦住了她,否则她应该会连自己的身份证号一起说出来。
“不用说的这么详细。”
蒋宝缇将她拉到一旁。
江云心欲哭无泪,手控制不住的在发抖:“我没办法,被他看着我就手脚发软,他太可怕了,你不觉得吗?”
“有吗?”蒋宝缇回头看了他一眼。
宗钧行此时就站在一旁,安静且有耐心的等待着。
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更适合安静,高雅的地方。
江云心眼神深邃的看了她很久:“所以蒋宝珠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什么了?”蒋宝缇警惕起来,蒋宝珠总是喜欢私下里说别人的坏话,尤其是她的。
“她说你在国外的时候和一个白男在一起,并且天天踩……对方的裤裆。”
天呐,蒋宝缇两眼一黑。重点居然是踩裤裆吗?
“我只踩过一次,并且还是为了拍照挑衅她才踩的。”她解释。
好吧,不止一次。她为宗钧行足交的时候也踩过。
江云心欲言又止:“所以……你和这位kroos先生早就认识了,在你出国留学的阶段?”
纸迟早包不住火的,反正都要结婚了,蒋宝缇也不打算继续隐瞒,她点了点头,说前因后果比较复杂。
但她的确和他在国外时就在一起了,并且他此次来中国,也是为了找她。
江云心愣了很久,这无异于是一个重磅炸弹。
换了其他男人她可能不至于如此,但这位……这位……
“天呐!这个消息会轰炸整个港岛的!你家里的股市一定会拼命上涨!”江云心敢保证。
蒋宝缇却并未多开心:“可是和我无关,爹地顶多会分我一栋不值钱的商场。”
“你都嫁给这位大佬了,还需要你家里那点三瓜两枣的产业吗?!!”江云心简直匪夷所思。
“三瓜两枣?!”蒋宝缇也感到匪夷所思,“你单独拥有一套独立的货币体系吗?”
她家里虽然不比之前了,但好歹也算是一举一动都能上新闻的豪门好吧。
“我是说,他名下随便一处产业都能抵你家里全部的家产了。”
“那也是他的,不是我的。”
“夫妻共同产业。”江云心想了想,“算了,这些大佬都很精明和算计,他们一定会签署财产公证的。”
这个倒不会。蒋宝缇在心里小小的补充一句,宗钧行说过,不会签这些。
江云心紧绷害怕的情绪似乎稍微得到了一些缓解。
不过,她迟疑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那位男士看过来的视线,他应该一直在看蒋宝缇。
不得不说,他的外形的确非常有魅力,气质也是十分少见的那种。
‘运筹帷幄的上位者’——真的十分带感。
抛开对于他气场和地位的天然恐惧,江云心认为蒋宝缇真是捡到宝了。
不,应该说她的家族捡到宝了。
拥有这样一位家产丰厚的资本家作为女婿,这是十分牢固的一座靠山。
宗钧行的确如他一开始承诺过的那样,会和她的朋友们相处融洽。他也有在尽量的去融入他们。
虽然蒋宝缇仍旧能够感受到,随着他们的出现。
——不,应该是随着宗钧行的出现。
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DJ的声音也变得可有可无,丝毫没有起到让气氛变得燥热的作用。
全场大概只有蒋宝缇一个人能做到完全放松。
她挽着宗钧行的胳膊,大大方方的将他介绍给他们。
笑容灿烂甜美,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正式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呢,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的未婚夫。婚礼会在夏天举办,请柬应该就快送到你们手上啦。”
一群人短短几分钟内宛如反复被雷电击中。
一愣又一愣。反应和刚才的江云心一模一样。
蒋宝缇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们此刻的内心活动,将江云心刚才说的那些话放上去完全不违和。
宗钧行忽略了他们的异常,语气温和地打过招呼。
尽管他已经尽量将自己放在和他们平等的位置上,但那种高不可攀的上位者气场仍旧显得难以接近。
他身边就像是存在着一圈看不见的结界,只有蒋宝缇一人可以随意进出。
“你们谈论的话题我大概率并不擅长,所以不必在意我。”
蒋宝缇认为他过于谦虚了,他怎么可能不懂。这里的所有人在他眼中和小孩没有任何区别。
兴许他只是将这个派对看作吵闹一些的幼儿联欢会。之所以这么说,他只是不想加入而已。
“和他们去玩吧,Tina。”
他坐下后,拍了拍她的后腰,让她不用顾虑自己。
他和这些孩子们存在的年龄差和阅历注定了他们不可能真正的融入到一起。
哪怕是共同话题,可能也不存在。
他们甚至不懂“量化宽松”“凯利公式”“协同均衡”“协方差矩阵”是什么意思。
即使那个人一言不发,只是礼貌地要了杯勃艮第葡萄酒。
但气氛还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有些紧绷起来。
每一个人都看上去非常不自然,明明在此之前他们还在开心的喝酒蹦迪,甚至有人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暧昧接吻。
小年轻几杯酒下肚,触发一段419是很正常的。恰好这里提供了无数空房间。
可是现在,什么也做不成了。
热烈的环境瞬间变成清吧,DJ也变成了优雅的圆舞曲。
蒋宝缇的身边聚满了人。她完全的成为了今天的主角。
“他看上去像你的daddy,不像未婚夫。”
嗯……的确如此。
“我要在得罪他之前开溜,我还想多当几年富二代。”
“他很温和的,对待小辈也很包容。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蒋宝缇安慰他。
对方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长腿交叠,坐姿放松,单手拿着玻璃酒杯轻轻晃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对视上的瞬间,他迅速将目光收回来了,咽了咽口水。
是吗,他怎么不这么觉得。
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大厅人数肉眼可见的变少。
蒋宝缇过去的时候,宗钧行说:“看来我的出现的确让他们有些不自在,是我考虑不周。”
蒋宝缇摇头:“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和你无关,你什么也没做,甚至什么都没说。”
他笑了笑,动作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后背,微微有些发汗:“很热吗,把外套脱了吧。”
蒋宝缇听话地脱掉外套,他伸手接过去,抚平后放在一旁。
蒋宝缇问他:“我们要玩国王游戏,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宗钧行温和的拒绝了:“我不太擅长玩游戏,会扫兴致。你们玩吧。”
蒋宝缇说没关系呀,玩玩就会了,而且你这么聪明。
玩游戏是最快融入他们的办法了,蒋宝缇不由分说的挽着他,将他带了过去。
好吧,每个人都很拘束。
宗钧行一开始就输了,需要抽中国王签的那位来提出惩罚。
对方反而像是被惩罚的那位,低着头,轻声询问:“您可以……喝一小口威士忌吗?”
宗钧行拿起面前的酒杯,将那一整杯威士忌全部喝完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公司团建,甚至还是不起眼的分公司,而集团老总却被老总夫人强行拉来和他们一起参与游戏。
这些‘职员’能放松才怪。
总之,那场游戏非但没有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而草草结束。
他们的阅历和承受力实在没办法支撑他们自如的去面对他。
哪怕宗钧行表现的非常温和与儒雅。
几乎是到了完全包容的程度,只有要人过去和他咨询问题,他都会耐心的解答。
或许是认为这是个机会,在临近聚会尾声时,有人鼓起勇气向他咨询了一下金融方面的问题。
他想,这位先生在这方面一定非常资深。
他所好奇的问题是宏观经济分析。
宗钧行先是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里没有居高临下的蔑视,但也没有多余的其他感情。
他很平静,也很从容。
“了解过最近国际贸易的动态吗?”这是非常正常的询问语气。也是十分正常的问答模式。
“啊?”对方显然愣了一下,“没……没有。”
“通货膨胀压力?”
“也……没有。”
“地缘政治……”他读懂对方眼里加深的羞愧,了然地点头,替他回答,“也没有。”
对方低下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烟消云散。
宗钧行今天的确给足了耐心,换在平时,这样的问题他甚至不可能完全听完。
这是一些Google就能查出来基础的问题。
“了解这几个方面之后你才能进行基本的风险评估。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弄懂‘宏观经济分析’的真正含义。”
“抱歉,我刚接触……这方面。”
“不用和我道歉,这不属于任何过错的一种。”
对……
那个人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的确,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想和他道歉。
他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直到此刻,他都不清楚他的瞳孔是什么颜色。他根本不敢直视他。
好吧,他真的佩服蒋宝缇是如何和这样的人长期待在一起,甚至还会和他结婚。
“谢谢您……”他甚至不敢直接离开,展现出他前二十年前里都没有过的礼貌,“真的非常感谢您。”
宗钧行淡道:“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无需道谢。”
“但还是非常感谢您,感谢您耐心为我解答。”
宗钧行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再开口。
蒋宝缇已经从他无动于衷的眼神里看出了不耐烦。
急忙过来岔开话题:“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她觉得同意带他过来就是一个错误,她毁掉了今天的聚会。
即使宗钧行什么也没做,他甚至按照他一开始的承诺,对每个人都非常友好。
回去的路上,宗钧行因为喝过酒没办法开车,他本来打算让司机过来,但蒋宝缇说她可以试试。
宗钧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蒋宝缇以为他是在质疑自己,非常硬气的说我考了驾照。
他笑了笑,将车钥匙交给她:“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很欣慰,我也有被照顾的一天。”
蒋宝缇心口一软,又难为情地嘟囔道:“中国还有句古话,叫‘你养我小,我养你老’”
“什么?”他没听懂。
看来他的中文水平的确有限。
万幸他没听懂,否则她今天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没什么!”她快速地扔下这句,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进去。
嗯……
开车第一步就遭遇瓶颈,她不懂怎么调整座椅高度。
还是宗钧行在旁边亲手替她调整好的。
“先热车。”他说。
“喔。”她将钥匙插进去,启动发动机。
等了几分钟才开启合适的挡位驾驶。
她其实并不擅长开车,也很少自己开车。
刚开始她还是挺胆战心惊,害怕宗钧行会在旁边现场教她。
如果这样的话,她会更加害怕的。
但好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偶尔会在她出现错误的时候出声提醒一下。
当然,她的车速非常慢,开的也很稳,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她会出现任何意外。
譬如撞到其他车辆或是行人之类的。
宗钧行往往会在指出她错误之后夸上一句:“很好,Tina,你开车很谨慎。”
这是一句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夸的客套话,但蒋宝缇还是非常满足。
脊背比刚才挺直了许多,甚至连脖颈都仰高了一些。
鼓励式教育明显对她非常受用。她比刚才自信多了,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宗钧行看着她,笑容宠溺。
有了那天的聚会,蒋宝缇要结婚的消息迅速传开了。至于新郎的身份,也已经完全透明。
在这场婚礼上爹地被‘架空’了权力,任何决定他都做不了。唯独只能在一些当地风俗上做下决策。
毕竟宗钧行这个外国人并不懂这些。
蒋宝缇想起他曾经说过,他母亲是港岛人,他幼年时曾在这边短暂地待过一段时间。
“我应该去祭拜一下伯母吧,她家里人,你知道……”
宗钧行面色平静:“她是孤儿,她的墓地也不在港岛,而是被我父亲带回了美国安葬。”
“是吗。”她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在这边岂不是没有亲人了?”
他笑了笑:“有。”
“在哪,也在港岛吗?”
他伸手摸她的头:“你,Tina,你会成为我的亲人。”
蒋宝缇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渴望被抚摸的小猫,她满足于这样充满亲昵的爱抚。
她认为这是最淳朴的表达爱的方式。
她非常郑重地点头,并和他保证:“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笑道:“谢谢你,Tina。”
“那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我很幸福,非常。”
婚前需要八字合婚,这是基本的风俗礼仪。
爹地将他们的八字拿给大师测算。
蒋宝缇兴奋地给宗钧行打电话;“上次那个测算八字的网站没有骗人耶!我们的配对几率真的只有百分之三。大师说很少看到这么不合的八字了,简直是一个奇迹。他也很激动,等等,我为什么也这么激动??不过会不会和你是洋人有关,还是我们的年龄真的相差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