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小院中一片安静,仲夏夜的风湿而热,吹进屋里便凉了几分。沈宴冬没开空调,伏案写完了第一天上学布置的作业。
他的书桌是一张木质大平桌,铺着旧报纸,再盖上一面玻璃,中间夹着许多老照片。那些照片全是童年照,有单人照,也有他和父母的合照。
写完最后一题,他收拾作业时,目光扫到玻璃下正中间的那张照片。
那是他十岁时的样子。父母说要带他去黄山爬山看日出,可因为临时工作推不开,他们最终没能陪他。他坚持要去,最后在助理叔叔的陪同下登顶。照片中,他站在山顶,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
沈宴冬盯着那张照片,忽然想:如果是狄喆,站在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画面——狄喆咧着嘴笑得像个傻子,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张扬而灿烂。
“……”他一怔,猛地拧眉甩开这个念头。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想那个家伙?
正当他皱着眉头发呆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随即震动起来。他接通电话,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喂,宴冬,是爸爸。”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听你妈说你今天去新学校报道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嗯,还好。”沈宴冬的声音平淡如常。
“有人找你麻烦吗?”父亲随口问了一句。
沈宴冬顿了顿,脑海里几乎瞬间跳出狄喆的脸。他随即想到书包里夹着的那封情书,心底泛起一丝无法言说的涟漪。
“没有。”他按下一丝难以察觉的躁动,冷静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沈宴冬把那本夹着情书的课本放在面前。那封信像个定时炸弹,让他的心情隐隐不安。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终于将信从书本中抽了出来。
他拆开信时动作慢得像是处理一件危险品。
【你好,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以只能这样称呼你。
昨天我们在操场边见过一面,你可能不记得我,但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的心脏跳乱了。
你站在那里,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让我想到了芝兰玉树。也许你觉得我是瞎想,但我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心跳得很厉害。虽然你看上去很冷淡,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或许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
你明明没什么话,我却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昨天在见到你以后,我满脑子都是你。
我难以表达这种感觉,反正,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怦然心动”这回事,它就那么发生了。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唐突,如果这封信你不想回也没关系,但我想试着告诉你——我喜欢你。
from 狄喆】
看完信,沈宴冬的内心像是被强行按下暂停键。
什么叫“你可能不记得我”?他记得,而且是记得非常清楚。
什么叫“你或许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他们当时连互相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凭什么就能对他进行断言?
什么叫“怦然心动”?你是不是每封情书里都是这样写的吧。
实在是个令人讨厌的alpha。沈宴冬想。
可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信的最后一句时,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狄喆熬夜,抓耳挠腮地写情书,一笔一划都无比认真。
“……真是莫名其妙。”
他放下信,起身关上窗户,想关掉一切外界的喧嚣,也按下自己心中的浮躁。
睡了。
然而,今天确很奇怪。
一向睡眠很好的沈宴冬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闭上眼,狄喆那封愚蠢无知的情书中的只言片语就会擅自在他的心头冒出来,一忽儿是“我喜欢你”,一忽儿是“怦然心动”,一忽儿是“一见钟情”。
别想那封信了!
沈宴冬警告自己。
终于,他的脑海中那些文字被清扫出去,他的意识也迟缓地沉入梦乡。
他梦见狄喆站在操场边,朝自己笑着小跑而来,狄喆笑时眼睛弯成月牙,像是浸了蜜,是纯真的毫无杂质的甜。
少年的身材匀称紧实,他的肌肉不是刻意练出来的,没有生硬之感,而像是饮饱了水的一棵小白杨,每一寸皮肤都焕发着自然的紧致的光泽。
他的肤色没有被晒得很均匀,大概平时挺爱穿背心的,有个略浅一些的印子。
在往下,裤子边沿似乎被往下蹭掉了一些,露出一小节平时被藏起来的腰肢皮肤,与暴露出来的地方截然不同,白到晃眼。
在这时,沈宴冬隐约意识到了自己是在梦中,他慌乱起来。
他中邪了吗?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真是个噩梦,他得赶紧醒来!
可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驱赶,梦中的狄喆却纠缠不休,不肯离去,不光如此,还变得愈发鲜活。
胸肌微微隆起的弧度,侧腰时可见的深深腰窝,以及汗珠从他的下颌滑落,没入锁骨时的小小闪烁……一切都描绘得如此清晰。
也让沈宴冬心焦如灼。
有一团不明的火在他的胸膛升起,不受控,恶劣地向下乱蹿。
梦中的狄喆好像没那么笨了,反倒有几分狡黠,饶有趣致地望着自己,笑吟吟地问:“沈宴冬,你这不是很喜欢我的身体吗?”
下一秒。
沈宴冬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硬生生从这个荒唐的梦中抽离出来。
他坐起身,按亮床头的灯,灯光冷白,悄无声息地驱散了过于炽热的余韵。
沈宴冬扶着自己的额头,大口大口地喘息。
太离谱了。
他怎么会做这样肮脏下流的梦,梦的人还是个愚蠢浅薄的alpha!
难道狄喆的四处乱发/情是一种病毒,也把他给感染了吗?
沈宴冬感觉到了身体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
那儿已经一团糟,被闷着,黏腻难受。
沈宴冬:“……”笑不出来。
幸好,无人发现。
“咔噔。”灯又被关上。
沈宴冬摸黑更换了身上的衣物。
他将换下来的布揉成一团拿在手里,蹑手蹑脚地去了院子。
夜风从小院经过,树影婆娑摇晃,微凉的水珠溅在沈宴冬的脸上,带着一丝解救般的清新凉意。
他站在月光下的水池边,手里攥着被打上过多泡沫的裤子。
沈宴冬低头搓洗着内裤被弄脏的地方,动作用力到指骨发白,仿佛在发泄,并不熟练,他想用这种方式,把那些挥之不去的梦境影像彻底洗掉。
月光静悄悄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湿漉漉的地板上晦暗地照出他的影子。整个院子是如此安静,静得只能听见叶子被风拂过的沙沙声和他搓洗不了的窸窣声。
沈宴冬从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狼狈过。
“为什么会做那种梦……”沈宴冬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自我嫌恶。
梦中的片段实在太过详细,以至于他强行封闭后,还是清晰地残留着强烈的冲击感。
让他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
连夜晾好洗干净的裤子后,沈宴冬转身回到水池旁,用力拧开水龙头到最大,冰凉的井水涌出,砸在他的手上,带着澈透的冷意。
他捧起水扑在脸上,脑子也终于慢慢冷了下来。
当他再抬起头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随手将湿毛巾挂在一旁,转身往屋里走去,院子里寂静依旧,水龙头沥水的滴答声逐渐变得微不可闻。
沈宴冬双手撑在水池边,整个人被笼在黑暗中。
“你得控制你自己。”他对自己说。
他得自控。
不能让一切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