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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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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1-21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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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床帐,他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一跃而起。

腰上的刺痛让他整张脸都有点狰狞,他保持着一种腰抽筋的状态,螃蟹一样僵硬地挪到镜子前。

左腰上的刺青巴掌大,深青色与金色相缠绕,形状似鸟非鸟,似鱼非鱼,其下浮着的不知道是波涛还是六月大风。

小段不认得这是什么,麻沸散的后遗症让他有点恶心。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把衣服放下来,慢慢挪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醒了?”裴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放着纱布和药。

小段警惕地望着他,“干什么?”

裴再道:“该换药了。”

“还劳烦您亲自给我换药。”小段响亮地嗤笑一声。

“不咎今日不在府里,至于其他人,这个刺青还不方便让其他人看见。”裴再拿起一个药瓶,叫小段躺下来。

“我自己来。”小段夺过裴再的瓶子,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他扭着腰,怎么都不方便,脸上也龇牙咧嘴的。

裴再看笑了,他走过去,把小段按在榻上,接过他手里的药瓶,掀起他的中衣,将药粉均匀地洒在刺青上。

小段抱着一个枕头趴着,一双手时不时在皮肤上拂过的感觉不好受,他不自在地勾了勾毯子。

裴再以为他冷,腾出一只手拽过毯子盖在他身上。

“刺青是为了遮盖什么?”小段忽然问道:“胎记吗?”

裴再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腰,叫他翻过来躺着,纱布从腹部缠绕过去。

“你知道我是假的。”小段仰躺在榻上,看着裴再,“但是你没有拆穿我,为什么?”

裴再一边绕着纱布一边道:“时间太久了,过去了十八年,中间多少天灾人祸,我要找的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所以你就找个冒牌的?”小段哼笑一声,“裴再,这可不地道。”

裴再给他包好纱布,走到水盆前洗手,“我本来没有这个想法,是你自己撞到我面前的。”

小段拧了拧眉,有点不爽。

他爬起来,看着裴再的背影追问,“你让我假扮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裴再回过头,打量着小段,“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段总觉得他打量的目光透着挑剔,“不满意我呀,不满意我你换掉啊。”

“你想走吗?”裴再反问。

小段的神情有些异样,“什么意思。”

裴再走到桌边,托盘里压着一张纸,是换女的卖身契。

“这个给你。”裴再把这张纸递给小段。

小段立刻抢了过来,细细看了两遍,惊疑不定地看着裴再。

“东西我已经给你了,”裴再道:“只要你收起你的好奇心,不再好奇你是谁、我是谁,就可以走出这扇门,带你姐姐离开了。”

小段慢慢把这张纸叠起来,“那我身上的刺青怎么算?”

“什么怎么算。”

小段看着裴再,“我身上的刺青,你把我关起来那三天,这些你都忘了?我吃的那些苦,全都白吃了?”

小段是一个如此生动的人,他的骨头和皮肉里好像装满了好奇心和好胜心。

裴再慢慢笑起来,“所以你看,这其实是你的选择。”

他推得干净,让小段觉得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而把他带上来的裴再,却施施然变成了台下的看客。

裴再收拾了纱布起身走了,临走时交待小段,这两天伤口不能见水,最好也少出门。

“别指望我会听话,”小段坐在榻上,一双眼睛漂亮地煞人,“如果我哪天撞翻了你的棋局——”

“当然,”裴再笑道:“我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进了冬月,一场新雪把整个新平变得银装素裹,雪停之后,空气寒冷。

小段穿着斗篷站在门边,在对面屋檐下,堆着一溜儿雪球,小段拿弹弓挨个把雪球打散。

他身边,换女在念书。

他也在跟着学,教他和换女念书的是不鉴。

换女先开始学的,不过小段很快就赶上了换女的进度。

这让不鉴对他有所改观,至少在聪明这一点上,不鉴不情不愿地承认了。

不咎从外面回来,远远地看见了小段,他顿住脚,往另一边走。

小段拿着弹弓,一颗石子打在不咎脚边,溅起一些碎雪。

“有日子没见了,”小段道:“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不咎面不改色,“没有。”

小段嗤笑一声,“怎么着,硬给我扎针,心虚了。”

小段可还记得感受得到疼痛却硬是挣脱不了的滋味。

不咎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小段。

不咎对小段的情绪有些复杂,主要是因为小段的身份——他此前是真的把小段当成皇子。

小段让换女先回屋,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不咎。

“你知道你主子找了个冒牌货吗?”小段问他。

不咎垂着眼肃立,“公子行事,不是我能过问的。”

“说的好听。”小段道:“可是不鉴好像还不知道,看来你们不是很信任他。”

不咎看了眼小段,“公子不让不鉴知道,自然有公子的用意。”

小段笑嘻嘻道:“不咎,你今天话很少啊。”

不咎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小段跟在不咎身边喋喋不休,“你说你家公子是个什么人呢,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居然故意找个冒牌货。听起来,我这个便宜爹也够可怜的,所托非人呀。”

不咎停了下来,“公子有公子的打算,他或许不是个善人,而我们想要完成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善人可以完成的。”

他看着小段,躬身行了礼。

他还是把小段当成贵人一样对待。

小段笑意缓缓收敛。

“你就这么信任他?”小段不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一天他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当然!”不咎斩钉截铁。

“如果你知道了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咎道:“你也会追随他,也会甘愿为他而死的。”

小段摇头,“我不会。”

命是很宝贝的东西,小段不会轻易地说为谁去死。

小段在裴再旁边写字的时候还一直想着这件事。

居然能有人心甘情愿让别人献出一条命,小段盯着裴再的侧脸,真是罪大恶极。

裴再看一眼小段,小段立刻收回目光,握着手装模作样的写字。

他写字很难看,软塌塌的毛笔用不惯,宣纸上的墨结成块,弄得他手上都是。

正巧这时候有人进来,回禀说,有个叫贺红的人找小段。

小段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看着裴再。

裴再放下书,道:“他在外头探头探脑了这么久,也够费劲了,你去见见他吧。”

小段不知道这是一种补偿还是一种奖励。

他站起来,跟着小厮往外走。

走到庭院中,小段正好碰见不鉴和不闻迎面回来。

不闻是拿剑的那个,小段只在破庙里见过他一次。经由不鉴的提醒,不闻向小段行了礼。

他还是神色冷冷的,手上剑从不离身。

小段打量着他,道:“他之前都去哪儿了?”

不鉴回答:“奉公子之命去办事,才刚办完回来。”

小段点点头,越过他往花厅去。

花厅里暖和,炭盆摆的够多。红红穿着厚棉衣,脑门上都出了一点汗。

他看见小段,有些激动,有些惊讶。

“你可算露面了,”红红道:“一个月了一点消息没有,吓死我了。”

“别提了,”小段道:“自从进了这宅子,我连正院门都出不去,更别提去后门找你了。”

红红看着小段满身的绫罗,“小段,你发财啦!”

小段很得意,他让厨房把准备好的吃食都端上来,“你快尝,这些东西你肯定没吃过。”

红红长叹一口气,“我哪有心情吃东西,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心里多乱。”

小段笑着道:“你怎么了,怎么吓着你了。”

红红拿起一块点心,道:“前几天,三仙河里捞出来两具尸体,是前不久有人报过案的两个骗子。隔壁县有人认识这两人,说这两个人才发一笔大财,莫名奇妙就淹死了,兴许不是意外,是仇家报复。”

“我当时听完就想到你,我怕你也跟那两个人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哪儿了。”

小段轻笑一声,“我你还不知道吗,从来不碰硬茬,我心里有数。”

他倒了杯茶,脖子里带着的扳指忽然掉了出来。

“这个东西你还留着呢。”红红指着扳指说,“上次那家当铺掌柜的还问我,这个东西你还卖不卖了。”

小段看着白玉扳指,忽然想起来,两个假盗墓贼是唯一清楚这个扳指来历的人。

“你怎么把它带到脖子上了,”红红把扳指拿起来,“别说,还挺好看的。”

小段想起来刚回来的不闻,想着红红说的被淹死的两个人,他忽然抓住红红的手,道:“这个东西一直就是我的,我从小带着。”

红红疑惑,“是吗,以前怎么没见你带过。”

“以前放在我姐那里,”小段把扳指塞进去,玉石贴着皮肤,冰了他一下,“我姐怕丢,不肯给我。这不是我十八了,我姐觉得我长大了,才给我的。”

红红点点头,没有一点怀疑,他对小段说的话都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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