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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偏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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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5-01-23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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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有五节课,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贺屿薇下楼就感觉到?她的腿和腰使?不上力气,早上大姨妈来了。

可能是每晚五楼的补品,可能是规律的饮食,也?可能是小钰给她塞来的各种鱼油、维生素补充剂,她的生理期逐渐规律起来。

体育老师眼睛都没抬,说生理期的女同?学自己做拉伸,不需要跑步。

贺屿薇坐在操场旁边,再次发现,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高中。

她以前读的学校,高考大于一切。女孩子比起上体育课更?愿意坐在操场闲聊,一堂课下来,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身体也?不出汗。

但北京的高中,女生们都会换上体育课专用的运动服。老师带着她们跑步、做操,以及每个人?都可以选喜欢的球类运动。

这节课是羽毛球,每个女孩子的脸色都洋溢着野心和不服输的劲头,她们吵吵嚷嚷,全力奔跑着,身上没有被教导的“淑女”“文静”和“不争不抢”

贺屿薇抱着膝盖,远远地望着她们出神,随后眼前打下一道?阴影。

这是班里?的另一名转学生,好像叫于凌峰。是个五官特别立体,英气勃勃的高瘦少年。

“你叫贺屿薇,对吧?”他的表情有些不快,“上周五晚上是我们这一排的同?学做值日。你却?直接跑走了。”

贺屿薇连忙道?歉。

对方丢下一句“今天留下,补做值日”就走了。

*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把贺屿薇和于凌峰叫到?讲台,递来两个塑料包装的服装和卡。

这是他们的正式校服和学生证,原本说是三天发,但学校仓库出了什么问题,就晚了一周多。

于凌峰顺手把学生证揣进兜里?,贺屿薇却?情不自禁地捧在手心。

学生证是一个绿本子,有塑胶的特殊质感,握在手里?很硬。

翻开学生证,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照片,和学校教务处盖的红印。

啊,自己真的又当回高中生了!

班主任板着脸说:“贺屿薇,除了英语,你其他学科进度都有点落后。明天带个大点的u盘,老师把高一的课件和习题拷一份给你。回家多看看,不懂的问题要多问。”

于凌峰等老师走后也?对贺屿薇说:“明天把学习资料也?用q发一份给我。听懂了吗?”

贺屿薇答应了,随后意识到?,这个男高中生似乎不太?客气。怎么说呢,语气似乎有点熟悉。

###

春至来临,白日的时间也?渐长?。

新司机又安静,开车速度又稳当。

今天放学回到?余家,天还?没有黑,门口有扫地的佣人?,看到?她从?车上走下来,便对她无声地笑了笑。

贺屿薇自从?搬进四楼,她和余家其他佣人?们的吃穿住行就逐渐分开。

区别在刚开始还?不那么明显。

别的佣人?们依旧都“小贺”“小贺”地使?唤她,忙起来的时候,有什么差事都让她跑个腿。然而这两天,也?不知道?余温钧是否说了什么,除了偶尔回来一趟的墨姨,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余家的佣人?们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自己,他们是否隐约察觉余温钧对她的特殊目光,说实?在的,贺屿薇连想都不敢想。

唉,要是余哲宁愿意搬回来,她能继续当小保姆就好了。最起码,余温钧念在弟弟的份上,就不会再对她出手了吧。

哦,不行。她不想让余哲宁知道?这种事!

贺屿薇胡乱地想着,内心升起阵阵迷惘。

明知余家非久留之地,可是班主任今天将崭新的学生证和校服交到?手里?,她产生了一股留恋和渴望。

余温钧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取得高中文凭有助于她的前途。

贺屿薇抱着沉重?的书包和崭新的校服,在余家建筑物的门前叹了一口气。

明知道?应该打起精神,可有的时候仅仅是活着,她就足够疲倦了。

不想回到?华丽的四楼,不想面对超级难的高中作业,好想逃走到?世界尽头的角落里?,独自一人?,静静地活着。

最终,贺屿薇的脚,自动地带着她走到?余家花园。

在户外散散心吧。

这段时间,春天的脚步渐近,一夜之间,有不少植物开花了。

她原本想去看那一株洒金碧桃,但还?没走到?花园深处,无意间抬头,突然屏住呼吸——她看到?旁边小径怒然盛放的一棵普通桃花树。

这是一棵好像命中注定要和“盛放”这个词联系起来的桃树。

该用的量词不是单薄的“一朵”,而是一簇,一球,一团,真的是千朵万朵压枝低。满树怒放的桃花就像千万个小精灵,远处是树影婆娑的暮色,地平线回归珠灰色的薄雾,但浓粉色的花瓣却?眨动着双眼,在傍晚的春风中硬是炸出了花团锦簇的风情。

重?瓣锦簇,世界仿佛被织进这团浓粉,戴上一顶名为不朽的花环。

说实?在的,贺屿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融入过余家。

以前照顾余哲宁,她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却?也?知道?他脚伤好了自己必然要离开。而现在,她被强行囚禁在这里?,既要担心高中学业,又要担心余温钧随时会“做到?最后”。整个人?萎靡不振。

可是看着这一株盛开的普通桃树,她突然觉得,自己内心升起股奇异的小小勇气。

因?为,桃花很美。

那是一种令人?感动的美丽,甚至于,能给观看它绽放的人也带来力量。当她看着在早春傍晚时分灿烂的桃花,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忍受世界的理由。

也?许,她也可以活的像一颗树。

存在本身就是价值,不需要想太?多。

她不需要在乎余温钧,余哲宁或任何人?,只?需要抓住机会,先努力地试试重?读高中。

如果她真的受到?巨大伤害,那就——到?时候再想悲观的事情也?不迟。

凝视着眼前的桃花树,贺屿薇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她痴痴地看着,直到?天色渐黑,头顶被什么东西一拍。

余温钧拿着她的学生证,他说:“学生证掉在地上了。”

一看到?他,贺屿薇脸上的专注和安宁荡然无存。她立刻慌乱地拉开距离,小声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很愚蠢的问题,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余温钧果然也?懒得回答她。他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欣赏前方的桃花树。

“接下来,家里?的花园会进入花期——海棠、紫薇,丁香、忍冬、碧桃、郁李,樱花……到?九月份前一直有花开。”

他很普通地说着话,花衬衫的下摆被风拂起。

余温钧外面穿着黑色西装,内里?还?是斑斓的花衬衫。这个男人?又像虎又像蟒蛇,就算是平静的状态也?有威慑力,就是日常状态也?很能唬人?。

他,也?是把自己囚禁在这里?的元凶。

贺屿薇知道?这一切,此刻又以另一种全新的视角审视他。

她想起今天看到?了在体育场里?奋力锻炼身体的女高中生,眼前又是一株正拼劲努力开花的桃花树——都以主动的态度面对着世界。

自己要不要也?走出被动的僵局,试着与虎谋皮,和余温钧周旋一下?

她目前被司机接送,学校余家两点一线,跑也?跑不了。不如暂时就在待着,能跑就跑,不能跑的话就待到?一年后取得高中文凭?

说不定,自己能够聪明得做到?毫发无伤地离开。

余温钧显然知道?她在凝视自己,但也?大方地任她打量。

贺屿薇心想,得放下自尊主动说点什么。此时此刻,笨拙就是她的最佳武器。

余温钧比她年长?,又是个男的。

她从?有限的人?际关?系中总结,年长?,男的,都喜欢说自己的苦难经历。

以前在农家乐,老非就特别喜欢说当兵的经历,在北京开农家乐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借此显示自己的强悍。

贺屿薇打定主意后,便鼓起勇气说:“您这么吹风,身体受的了吗?”

余温钧扭头看着她。

她又干巴巴地说:“听说,您以前做过大手术吧。”

他猝然眯起眼。

贺屿薇便结结巴巴地把余龙飞曾经说过切脑子的话说了一遍。

余温钧听完后也?不过是淡淡地说了声“哦”,并?没有第二句话。

沉默中,贺屿薇的脸开始莫名发烫。

她果然不擅长?套近乎。和余哲宁聊得好,是因?为他会和她开玩笑。但余温钧还?是有很严肃一面的,他肯定不需要她(假装)关?心。

……算了,贺屿薇讪讪地心想,积极不是她的人?生底色。保持原样好了。

她顺着他目光,看向如同?粉红蒸霞般的桃花树。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继续欣赏着暮色里?的怒放桃花,只?有微风轻轻地吹过,晚上,花朵的香气更?明显一些。

倒是挺舒服的。

贺屿薇的心逐渐宁静下来,突然间发现余温钧身后又多了一个黑影。

她吓得把手里?的学生证又弄掉了。自己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李诀也?渐渐习惯这个社恐小保姆的一惊一乍,翻了个白眼,而在李诀的后面,余龙飞也?

拿着园丁锯子从?小径深处蹓跶过来。

“嘿哟,这儿挺热闹。”余龙飞随口说,“那边的玉兰和杏树也?开花了。这天气一暖,家里?花园终于不再是光秃秃的了。我还?是喜欢春天。”

余温钧很注重?花园的设计,除了自己会亲自查看,也?会支使?余龙飞和李诀做一些园丁的杂活。

三个男人?很快聊起交流花园里?的情况。

贺屿薇提着书包在旁边极其尴尬地站着,她想,自己得回去写作业了吧?该怎么办?

她小声地咳嗽了下。

“你俩回去。我和龙飞再单独逛逛。”余温钧吩咐李诀。

李诀叫了贺屿薇一声,两人?朝着来路走回去。远远的,又听身后余龙飞问兄长?今晚留不留在家吃饭。

余温钧回答的声音很轻。

“比起晚饭,听说——你到?处跟别人?说我的脑子被切了一块?”

什么脑子?

余龙飞对自己的古早玩笑还?没反应过来,但看到?他哥哥的眼睛顿时哆嗦了一下,他想装傻,但他哥已经钳制着他的脖子,拽着他往花园的最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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