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几天,余家上下的佣人们包括贺屿薇,也都知道?了李诀的事。
“哲宁的车祸和这个人有关,”余温钧也简单地跟她交代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贺屿薇正在背对着他穿衣服,内衣带怎么调整都很松,她又?慌又?急,索性直接套上毛衣,再要去穿裤子
余温钧“啧”一声,把手伸进?她后背空荡荡的衣服,他手指很长,掌心很大,可?以把她的两团屁股一把握进?手里?。
贺屿薇如?同踩着高压电门的猫似的,弓起腰往旁边挪,脱离他的触碰。
那个黑眼镜秘书居然是一个叛徒?
贺屿薇不可?置信。除了为余哲宁感到愤怒和后怕,为李诀的蛰伏的心机感到心惊,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也很朴素:伤害了余温钧心爱的弟弟,李诀还能活吗?
搞不好,余家花园里?的某一棵花树的树坑里?正埋着一具新鲜尸体。
余温钧看她欲言又?止,便说:“我把他交给?哲宁处理。”
贺屿薇松口?气。
她记得,凶悍黑眼镜曾经在自己面前流过一次眼泪。当?时?的具体场景是怎样,哦,她好像在说照顾爸爸的事情,他哭了。
“李诀的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她小心地问。
余温钧本来不打算跟女人讲更多详情,此刻,他便又?耐心地把李诀身世稍微提了两嘴。
贺屿薇抱着膝盖发呆。
私生子这个词冒出来,倒是终于有一股豪门世家的味道?了。
“我还以为,李诀害你弟弟出车祸,你会表现得更,嗯,更加愤怒一点。”
余温钧承认了:“我的心情确实不好。但事情既然发生,总不至于再生气。”他顿了一下,“何况我现在面前的人是你。我要是生气,也就等于向你撒火。”
真的,他说完,贺屿薇竟然莫名地有点感动?。
她本质上是一个极其害怕争执的人。
童年的时?候,爸爸每次喝醉回家,爷爷奶奶在开门前会把她提前锁在房间里?,但贺屿薇每次听到外面声响都发抖,生怕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所以她喜欢和余哲宁一起待着。余哲宁不高兴了最多就是冷战,但绝对不会吵架和动?手。
余温钧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做法。他心情不好也能调整自己,不太迁怒他人。
贺屿薇仔细打量着眼前人。此时?此刻的余温钧半坐着,上身赤裸,肌肉精壮,一手搭在膝盖上,完全没有半夜三更独自坐在岛台沉思的寂寞感。
余温钧还在等她赶紧穿完衣服,看她一副说不出话的沉思样子,随口?问:“喜欢上我了?”
贺屿薇默默地扭过头。
她就觉得,这人情绪稳定的功力实在厉害。
但——“喜欢”?
那没有。还差得很远。
余温钧也不要去考虑这些没用的东西,考虑一下放掉她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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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余哲宁又?回家,在花园里?找到了余温钧。
兄长正和玖伯、园丁一起抽烟,讨论今年中秋要购买并栽种?的名贵菊花品种?。
余哲宁前段时?间为了蹲李诀的行程作息,连续熬了半个月的夜,只觉得精疲力尽,脑子完全转不动?了。而那天晚上,兄长把李诀的处置交给?他,说要杀要剐随便他。
“这几年,我一直都让龙飞做企业最基础岗的项目,主要让他熟悉流程。专业不专业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了解公司的管理模式,以及让他自己发现一些未来愿意跟着他和能被他所用的人。你以后要做公职,但现在也要处理各种?关系。就拿这件事锻炼一下自己吧。”
换了余龙飞,可?能当?晚在书房就先?把李诀的两条腿打折了,不,现在是法治社会,这么做也过于血腥。但是,余龙飞绝无可?能让这件事有善终。
温和脾性的余哲宁做不出来这些。
他想到,李诀曾经在自己脚受伤时?来看他。那句苦涩的“我没有想伤你性命”应该也是真的。余哲宁没有恨李诀到杀了他泄恨的地步,又?确实无法宽宏大量地说没关系,咽不下李诀害他出车祸的这口?气。
“……把他交给?舅舅?或者,送到公安局里?去?”余哲宁不确定地说。
余温钧闻言扫了余哲宁一眼,那一眼看得人极为压迫。
玖伯打圆场:“企业还没发内部通知,所有事态还在控制中,哲宁少爷可?以多想几天。不过,哲宁审问过李诀了,李诀那天晚上并不是打算逃出国,而是打算开车回延边。”
余温钧听到这个答案,不过“嗯”声。。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脑海里?突然滑过的,居然是贺屿薇骑车在海边公路上飞驰的背影。
他略微困惑地心想,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回老家呢?明明他们没有任何亲人,去的也是一个穷而偏僻的地方。
余温钧沉吟片刻:“李诀既然打算逃回延边。你就跟他一起回他老家,看看他逃走后想做什么吧。正好,你因为脚伤也好久没出远门,散散心去。我给你弄个专机。”
余哲宁苦笑:“你对李诀还挺心软的。”
余温钧说:“心软?我只是在配合着你的节奏。”
说完后,他就挥挥手,让弟弟先?走了。
余哲宁在庭院的出口?处碰到了准备散步的贺屿薇。
他俩见面,都是一怔。
余哲宁笑着夸她变漂亮了。
如?果在以前,贺屿薇绝对为了余哲宁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而陷入害羞和惶恐。但现在,贺屿薇只是站住脚步,很紧张地笑了下 。
余哲宁寒暄一句,心事重重地走了。
贺屿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继续按照固定路线走进?花园。
她轻车熟路地沿着小道?,走到已?经彻底开完最后一轮花的洒金碧桃前。
曾经折断的花枝已?经愈合了,树枝上已?经长出崭新的绿叶,有风吹过来,树叶飒飒作响。
贺屿薇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粗糙的树皮。
这个巨大花园里?真的没有被余温钧埋过任何的尸体吗?她总觉得很可?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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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诀,余家的老佣人们每个都被暗中查了一个遍。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墨姨总是拿着无线电
机器,每天顶着黑眼圈走来走去,
但低气压的事情没怎么影响到贺屿薇。
她平常要补习功课,而不忙学习的日子,就会战战兢兢地独自在内宅车道?继续练习开车。
余凌峰这些天偷偷地借她一个iPad,里?面有一个古早游戏,叫《植物大战僵尸》。
贺屿薇无意间点开,立刻玩物丧志地了几天,倒是把申请护照的事耽搁下来。
唉,主要是她没想好找什么理由才?能再次外出。
但机会很快来了,贺屿薇读的学校组织春季游学。
春游,是每个学校都会办的常规活动?。
贺屿薇以为,他们是去什么植物园、动?物园和天安门这种?名胜古迹,但班主任说目的地是杭州,全年级的同学会包三节高铁的列车前去,在当?地住宿几日,顺便参观浙江大学的几个实验室和几个科技企业的总部。
余凌峰嫌弃地说:“唉,公立学校组织的活动?就是垃。我高一春游去的是夏威夷。”
拿着班长发下来的费用表,贺屿薇整个人陷入沉思当?中。
*
当?天晚上,贺屿薇把春游的事情说了,他们刚吃完饭,余龙飞正抓着他哥聊天。
“哥,你生日快要到了?我想想怎么庆祝,这周末,咱俩去御道?口?和锡林郭勒盟玩玩,虽然还没到六月,草原没绿,但现在是吃兔子的时?候,尤其是刚出生不久的兔子,肉嫩。我前段时?间和一个朋友在内蒙买了块地,说是里?面挖出个野温泉来,邀请哥你去视察。”
余温钧显然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但过了会,他却改变主意。
“也好,我正好有事和龙飞你说,陪你玩两天吧——你一起跟来。”
最后这个“你”,指的是贺屿薇。
余龙飞很不快地瞪了贺屿薇一眼,贺屿薇则默默地垂下眼帘。
余温钧发话让她去草原,那隐藏的意思就是不允许她和班级同学去杭州春游了。
不过,她原本就没报太大希望就是。
等两人独处,余温钧又?吩咐她在周六下午抽个时?间买一套泳装,去内蒙泡温泉的时?候穿。
贺屿薇敷衍地点点头,把他的头扳过来,驾轻就熟地给?了一个他满意放行的晚安吻。带着他的气息独自走到五楼,她才?终于微微地高兴起来。
买东西,等于逛商场。
逛商场就等于又?能见到小钰了。
虽然无法轻易逃跑,但她俩可?以一起坐在奶茶店里?,边喝奶茶边看一下午街上的路人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