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
头?脑晕晕的,久违的晕车症状又来了,站稳后先在冰凉的马路上?干呕了好几下。
她擦了下自己唇角,再好奇地抬起头?。
因为热岛效应,市中心的温度比郊区高,路边的雪没有化?,而空气极度地浑浊。不?远处是高楼大厦,繁华的市区景象。
……居然这么顺利地跑出?来了?
贺屿薇自己都不?敢置信。
她纯属是脑子一抽,藏在余龙飞的后备箱。原本以为中途就能被发现,但余龙飞火烧屁股似的猛踩油门,居然无知无觉地把她带出?余家。
此?刻对上?狂怒的余龙飞目光,贺屿薇退后两步。
马上?就到春节,路上?没几个行人。有一个路过?的白?领丽人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对上?余龙飞凶狠的目光,又赶紧离开。
贺屿薇苦着脸说:“……对、对不?起。”
余龙飞英俊的脸已经彻底扭曲,他立刻掏出?手机,但想按下键的时候又停住。
“哥打你了?”他试探地问。
贺屿薇没明白?意?思。
“他在床上?有特殊癖好,在你身上?塞了什么玩具?逼你吃药了?3p了?”余龙飞上?上?下下地锐利打量着她。
“什、一个都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贺屿薇在他的打量里警惕退后,她果然很讨厌余龙飞,“他很正常。”
“但你现在是想逃跑吧?”
贺屿薇哑口?无言。
她如?今明明就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余温钧极度宠爱她,她身边都是佣人,甚至都不?用自己洗头?,他让她学习日语和财务知识,他会带她一起去参加商务晚宴……
然而……
当他们散步时,她问他能不?能走出?余宅,余温钧明明听到了却没直接回答。
仅仅是这么一个理由,贺屿薇就决定不?声不?响地离开。
她简直是不?识好歹的人!
她的人生梦想,难道不?就是当个不?求上?进的米虫吗?她明明很爱余温钧啊。
不?是的,这不?是离开。贺屿薇随后在心里默念,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过?分奢侈的生活和无法自由离开的豪宅,对生活和身体失去掌控权,都让她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
此?刻,余龙飞手机突然响了。
从他绝望的表情里,贺屿薇能猜出?来电是谁。
而还没当她表态,余龙飞就按了免提键。
余温钧的声音很特别,在现实生活中听到是冷然低沉,但在手机话筒里却显得有点亲切、和蔼。
他轻声说:“龙飞,你是不?是也把别人养的小鸟带走了?”
贺屿薇听到这句话就抢过?手机。她背对着余龙飞,哆哆嗦嗦地把听筒贴到耳朵上?——
“是,是我。”她说,“我并没有想逃跑,因、因为我没有拿爷爷奶奶的骨灰走!”
对方沉默了一下,他说:“嗯,我现在去接你。”
大概因为是余龙飞的电话,余温钧依旧维护着她的颜面?和自尊心,甚至,他没有责备她,更没有暴怒。
贺屿薇原本混乱的头?脑和嘈杂的心脏很神奇地清醒了。
“……我,不?回去。”她坚定地说。
话筒里,余温钧的呼吸声似乎加重了。
“哦,永远不?回来了?”余温钧即使平和说话的时候,也经常给人一种压力,这已经是一种不?自觉的语言特征。
贺屿薇感觉到心脏绞痛,她说:“不?是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等等我。我向你保证,等我回去做的第一件事就会向你主动道歉!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但是,你不?要来接我。如?果你来接我,就会变成我不?得不?向你道歉的局面?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思考下自己和你的前途。”
沉默了很久。
余温钧再次开口?,这一次,她能感受到他正极力地克制火气:“身上?有钱吗?”
“没。”贺屿薇忐忑不?安地答,随后想起什么又急道,“我就算舔马路上?的脏水也绝对不?会花余龙飞一分钱,千万千万千万别因为我给他打钱!我就仅仅是坐他车出?来了而已!他就是个交通工具!”
余龙飞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余温钧也嗯了一声:“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要说?”
寒风凛冽,握着的手机居然是唯一的暖意?。
贺屿薇的心中却出?奇的平静,她喃喃地说:“我绝对不?是想逃离你,我……我爱你,我发誓自己对你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的。只有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正在这时,有一辆巡逻的警车开过来。
警察降下车窗,告诉余龙飞不准把车大剌剌地停在禁停道路上?,并用怀疑的目光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贺屿薇。
余龙飞不耐烦地打发走警察,随后看着贺屿薇,问他哥什么态度。
是要来亲自接她,还是他原路把她送回去?
贺屿薇喃喃说:“……他挂掉电话了。”
余龙飞抢过?手机,回拨兄长的电话,但直接被挂断。倒是玖伯给他打电话,说今晚余宅的前后大门都被锁了,不?允许任何车进出?。
余龙飞的心情变得比刚才更为恶劣,他不?说话,重新坐上?驾驶座。
贺屿薇怯生生地看着他。
“……那个,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显得僵硬
余龙飞根本不?屑回答。
贺屿薇也不?强求。她咬咬牙:“今晚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对不?起,那我先走了。”
“你他妈给我站住!”余龙飞从齿缝咬出?这句话,“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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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贺屿薇被带到余龙飞目前居住的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里。
余龙飞平常不?怎么抽烟。
此?刻,他却跑到便利店买了一包烟,点燃后阴沉地看着她。
“我会被哥打死的。嗯,不?如?我先杀了你,不?行,我哥肯定要来接你。我得给你留一个全尸。”
贺屿薇镇定地说:“他不?会来接我的。”
以她对余温钧的了解,他至少今晚不?会现身……应该吧。
“我现在就把你送到瑰丽去。”
“不?行!”
贺屿薇勇敢地抬起脸。
但她的目光一看到余龙飞就默默地飘向别处,很心虚地说:“余温钧以前讲过?,我吩咐你做事,就等同于他吩咐你。所、所以,你不?能这么做。”
“少拿我哥压我,老子抽死你信不?信!”余龙飞上?前两步作势要拿烟头?烫她,但却不?得不?掂量一下。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资格在余温钧面?前讨价还价的。而且,还赢了。
但从刚才的对话,余龙飞意?识到,这个小保姆在余温钧心中的位置绝对不?仅仅是一道餐后甜点。
余温钧似乎还是挺尊重她的。
余龙飞强行缓和口?气:“大姐,你在搞什么呢?你平时不?都是挺乖的吗,怎么突然间就变得那么作?难道偷偷跑出?来是为了见?哲宁吗?千万别。你这样?做只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哲宁。”
贺屿薇蹙眉:“我不?是为了见?任何人。”
“那你对目前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意?的啊?”他问。
“我对你哥哥和现在的生活,绝对没有一丝的不?满意?。可是……”她试图解释,却又觉得也觉得搞不?懂自己,便说,“我觉得自己很穷。”
余龙飞简直被她惊了。
“大姐,你才知道自己很穷?你就没富过?呀,但你不?是傍上?我哥了,他没少给你花钱?哪个情妇能有你这么个待遇?我就没见?过?我哥对哪个女?
的这么上?心,又花钱又花心思,你就算不?知道感恩,也得懂知足吧?”
“我作为余温钧的女?朋友那一个部分,确实是有钱的。但我作为贺屿薇自己,又是很贫穷的!”她脱口?而出?,“我现在只有他的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觉得在世界上?活得很穷很孤独。”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打动余龙飞了。
良久,他把烟掐了。
“我服了。”余龙飞说,“你今晚睡车上?吧。”
余龙飞是知道他哥哥恐怖的占有欲,瓜田李下,他绝对不?敢让贺屿薇进自己名下的公?寓,但又不?敢把她丢在马路不?管。
想来想去,索性决定把她扔到车里。
万一哥哥找上?门,他也不?用起床,直接让他们从车库里把她拉走。。
“虽然不?拔钥匙,但会给前后车轮装上?锁。敢偷我的车逃跑,绝对以盗窃罪把你扔进监狱里,我哥来求情都没用。”余龙飞威胁贺屿薇,“听明白?了吗?”
*
余龙飞骂骂咧咧地拎着玄风离开,贺屿薇颓然地蜷缩在车的后座上?。
前方吹着暖气,车窗留两条缝。
她只用毯子盖住腿,不?想闻到余温钧以外任何男人的味道。
明明是她逃出?来的,贺屿薇却已经忍不?住想念余温钧——他掌心的温度,他每次看她穿新裙子和新首饰露出?的赞赏目光,她即使湿着冰冷的头?发靠在他的肩膀时他也从来不?会闪躲。
她喜欢他。喜欢到即使彼此?地位悬殊那么大,她都想克服内心的胆怯和恐惧,坚定地和他在一起。
但是,人做事只有决心远远不?够的。
贺屿薇还是会……不?甘心。
余龙飞用来养玄风的鸟笼,外面?有一层丑陋的黑色笼衣。
鸟类这种动物?,对光线极其敏感,只要光线一暗就会自动陷入睡眠之中。人类养鸟,也就会给鸟笼外面?围着布。然而长时间盖着笼布,也会让笼中鸟分不?清白?天黑夜,陷入混乱。
贺屿薇刚刚看到街道处挂着红灯笼,才意?识到马上?要过?农历春节。
她住在余宅,那么豪华的宫殿,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只能从花园里感受到四季的变迁。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余温钧的宠物?。
在以前,贺屿薇完全能接受这种生活,甚至于,曾经梦想过?这种生活。有人替她决定每天吃什么、每天穿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用动脑子,只需要在郊区的豪宅里过?隐士的生活,即使全世界被男人一手掌控都没问题,因为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可是,果然会不?甘心。
她学日语,日本人把周一到周日用日月火水木金土替代。伏特加说,法语单词里也是以同样?的规则来为星期几命名的。而这一切都出?自拉丁语和罗马文化?。
贺屿薇为不?同语言的关联性而暗自震撼着。
她很不?喜欢和人交流,但是,这不?代表她对更广阔的世界不?好奇。余温钧不?能在慷慨地向她展示更深远的世界后,再把她当笼中鸟一样?关起来。
贺屿薇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夜里居然梦到了余温钧。。
“你知道我的原则,去者不?追。如?果你离开我——”啪啪啪,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贺屿薇紧张地等着余温钧继续的话,但敲击声越来越大了,直到她猛地睁开眼睛。
玖伯正用手去敲车玻璃,试图把她唤醒。而在他身后,余龙飞站在旁边不?耐烦地抱着胳膊,和李诀解释着情况。
李诀觉得余龙飞简直是无可救药。
他愤怒地说:“大冬天你就让她睡车里?给薇总开一个酒店房间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