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光绪年间，咱们这一代还统称为山槐庄。我们这个村的村公所是依着一座老庙建的。那老庙啊四方周正，长弓向南，占地面积很大，有着七重门。其中最东的那一道门叫雀儿门。清朝那会儿闹饥荒旱涝之前，有个姓闫的师爷挂着上头的旗号征纳女丁，说是征纳到下城去享福，其实啊就是征纳到老庙秘密的做开光阵，造了不少孽。自那之后那地方就一直都阴气特别重。很久之前，那一带有一个摸穴的……”

“摸穴的是做什么的？”我心生疑惑的打断他，问道。

“摸穴不知道？摸穴就是遇到白事的时候，一个人戴上恶鬼的面具，在桌子上搭凳子，再站在凳子上，双脚勾住，伸手到灵位下面的大米簸箕里瞎摸，掏出一把大米出来煮熟作贡，说白了，和我们倒是差之不多的流派。不过这东西现在很少有人会了。”关吏云双手抱胸地跟我解释。

老爷子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随即又喝了口茶，继续说：“这个摸穴的人姓陈，因为他眼神不好，大家都叫他陈瞎子。陈瞎子虽然瞎，但他那摸穴技术堪称一绝，很多人都请他表演。可如果是东家相熟，请他表演就都是老规矩不用给钱的。”

“那给什么？”我挠了挠头问。

“哎呀，你这小伙子怎么性子这么急，别催，我这不正要说吗？”老爷子白了我一眼，“因为陈瞎子喜欢喝酒，所以老东家请他表演一般都知道他的规矩，不会给钱，全都是准备一坛好酒、几两牛肉，就把他打发了。”

“这天，陈瞎子到村子里去做摸穴表演，照例表演顺畅，获得阵阵喝彩。完了之后，东家给他准备了一坛上好的高粱酒，又香又醇。陈瞎子高兴得不得了，和着酱肘子就吃了起来。酒肉入肠之后，这天色也不早了，他就迈着步往家里走。他的家就住在村子的东边，回家的时候要经过雀儿门。当时立夏已过节至，天光一暗下来就阴雨绵绵的，落在身上凉飕飕的。陈瞎子走出雀儿门后就走进了山丘里，那山路不算崎岖，也就是普通的碎石路，只是那山路一直兜兜转转的看不到头。走着走着，陈瞎子就看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长衫，头上戴着一个斗笠，走起路来轻飘飘的。陈瞎子步子迈地快，他就快；陈瞎子慢，他便慢。陈瞎子本就算个内行人，一个人走南闯北也有那么些年头，这种事情听得多见得也多，虽然小酒微醺，可对面是个什么东西，他心里那是门儿清。陈瞎子察觉后，神色不改，丝毫没有半分惧怕，还就冷冷的一声笑，几步赶上前去，跟那个人并排走在了一起……”

我听到这里，顿时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只见老爷子突然停了下来，关吏云似乎也极为感兴趣，当即便也是迫不及待地追问：“老爷子，那后来呢？后来呢？”

“说起这个陈瞎子老头儿我倒是也挺佩服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酒才这么大胆，要换了我，我可不敢。”老爷子说，“当时他上前之后，跟那人并排走在一起。你想啊，那那么窄的碎石路，还黄泥磅，怎么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行走呢，陈瞎子就故意撞他。可对方也不说什么，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会儿踩在碎石路上，一会儿踩在旁边的草丛里。唯一不同的便是，陈瞎子每撞它一下，周围就又多出一个影子。陈瞎子见周边变化它又没有反应，就问他，兄弟，你这大男人的穿红干啥？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对方好像也没有听到，连头都不回。陈瞎子又问，你是不是这村上的人呀？对方依旧不动声色，斗笠遮面，埋着脑袋跟陈瞎子并排走着，不快也不慢。这时候，陈瞎子来气了，大声呵斥，你这污秽东西，竟然敢挡着本大爷的去路！对方一听这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陈瞎子也停下来，双手叉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谁知那人朝着陈瞎子的方向缓缓转身，直到与他正面相对。可他依旧是低着头，整张脸都被黑色的斗笠挡住。陈瞎子见他半天不动，伸手就一下掀翻了他的斗笠。”

讲到关键之处，老爷子停了下来，一双眼睛鼓得圆圆的，他问：“你们猜怎么着？”

“陈瞎子被吓死了？”我说。

“去去去，陈瞎子要是能被吓死了，谁还会知道那天晚上的事，鬼吗？”老爷子不屑地拍了我的脑袋一下，“结果就在那个斗笠飞出那人头顶的时候，没等陈瞎子反应过来，他就叽里呱啦地蹿到沿黄河边儿的山岭里不见了。”

“啊？就这样？”关吏云似乎有些失望。

“那你还想怎样？反正这世间污秽之物，倒是很少有人见到他们的实形，通常的形象都是虚构出来的。而且这事儿是我也是小时候从我父辈那里听来的，想必都是出自陈瞎子自己的口中。这种走江湖，理不清门派的人都爱说大话，是真是假咱也不知道，反正就当个故事听罢，消遣消遣。”老爷子说。

关吏云在一旁听了，看着老爷子的样子，梨涡深陷，勾起嘴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爷子，你瞧你把我们沈警官给吓的。”我闻言回神儿，白了他一眼。

老爷子尴尬地笑了笑，说：“吓人是吓人，可听起来是不是还蛮过瘾的。”

“过瘾是过瘾，不过老爷子啊，这和这死者肚子里出现香灰有什么关联啊？”我这才想起，顺道一问。

“呵呵，这个东西嘛，故事还没到。”关吏云接过话茬子。

“快说。”我闻言粗催道。

老爷子又笑出声来：“看你们，这关于布未水恳宫符来敛阴财嘛，通俗来讲无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