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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者居之(他要这么想,她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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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2-13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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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这么想,她也没办法。◎

凤宁这下确定了。

把消息泄露给夜人愁的人, 正是狄春。

进城之前,狄春从封无归口中得知了夜人愁身边的王府密探这个消息,入城“撞上”自己同伙——那对黑瘦小贼, 顺利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夜人愁收到风声,迅速展开行动, 将荆城内知晓他身份的手下全部杀绝, 并提前开始了火烧荆城计划。

他,便是假扮当铺当家和官差的“男菩萨”。

夜人愁衣着华贵, 满身檀香。

他风度翩翩地“请”凤宁随他踏上一座浮桥,走向死水湖西岸。

他身上的熏香很浓, 和黑稠水面渗上来的气味相溶, 混出一股华丽又糜烂的怪味道。

凤宁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打量他。

从他的行事作风就能看出来, 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 其实骨子里刻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轻慢。

他似乎习惯于玩弄人心, 把别人耍得团团转, 从中享受到更多的自负骄傲。

看似对世人悲悯, 其实只是轻蔑俯视。

她在路上放火的小动作, 被他一眼就看透——他笃定,小姑娘的聪明才智也就到此为止了。

“哈?”狄春后知后觉, 震惊道, “原来阿宁你早就知道我是内鬼啦?我怎么完全没发现!看不出来呀!”

凤宁:“……”

实不相瞒, 其实她还真没看出他的表现有什么问题。

毕竟,他傻得浑然天成, 毫无破绽。

狄春喊得好大声:“你可真会装!装傻装得浑然天成, 毫无破绽!”

凤宁:“……?”

好像被嘲讽了, 又好像没有没嘲讽。

脚下浮桥摇摇晃晃。

狄春五大三粗, 走路姿势笨重,一激动就把那陈年老木板踩得吱呀响,缝隙里“啾啾”冒起一两股小黑水。

凤宁刻意落后了两步。

她悄悄在充做桥墩的烂木桩上留下一簇小火苗。

夜人愁仿佛背后长眼。

凤宁眼前微微一花,就见他扬着色泽艳丽的宽袖,倒掠至她身旁。

右手一拂,阴冷凶息扑灭了她的火。

他的目光无奈而不赞同:“我还没这么大意。”

凤宁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倒退半步,示意她先走。

凤宁嘿嘿笑了起来,大声哔哔:“没、这、么、大、意、哦!”

低头一看,他那双做工极精良的绸靴正正踩进了狄春制造的黑水洼,连袍角也渗上来了几丝黑漆漆的弯曲线条。

额角青筋一跳,游刃有余的表情微微破裂。

凤宁冲着他做鬼脸。

他不怒反笑,轻声细语道:“如果这样能给你一点安慰……”

凤宁接得飞快:“那你不介意多踩几下?啪,啪啪!”

夜人愁:“……”

狄春像往常那样冲着凤宁疯狂使眼色,示意她别再继续作死。

“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夜人愁唇角弯弯,“哪怕我不理会这些火,它们也撑不到封无归出现——倘若不是略施小计让恭王府疑心他,将他死死拖在荆城,我怎么可能会现身。”

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出手灭火,把所有痕迹抹除干净,其实只是为你着想。因为怀揣着希望却永远等不到的感觉,远比绝望更可怜。”

凤宁:“哇,我明白了!”

夜人愁:“明白什么了?”

凤宁掷地有声:“你真的好害怕疯乌龟!”

夜人愁:“……”

狄春:“……”

好半晌,男菩萨带上假笑面具:“只是烦。”

凤宁偷偷撇嘴。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被他灭掉的火。这个人的凶息很阴寒,火焰熄灭的地方仿佛留下了一个森冷潮湿的空壳子,氤氲在那儿,好久才散。

遥望南面,她仿佛能够看到一朵又一朵火焰留下的尸体。

疯乌龟亲手摁过她的小火苗。

像他那种奸诈又难缠的乌龟,必定会在手上留着她的火,毕竟它可是货真价实的昆仑凤凰火……呃,的幼苗。

她的火是可以感应纵火者凶息的。

怕只怕他不出手,只要他出手,凤宁相信疯乌龟一定可以感应到。

没有留下痕迹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夜人愁每次动手的霎那,便已经瞬间“点亮”自己的位置了啊。

这才是真正的路标。不可磨灭的路标。

浮桥到了尽头。

夜人愁拍了拍手掌。水下传来低闷的嗡嗡声。

腥臭的黑水开始搅动,凤宁注意到,那些从深处翻起来的黑浪中,挟裹了不少鱼骨刺。

“这里还有鱼?!”凤宁惊奇不已。

“有啊。”狄春道,“为了抢一尾鱼吃,还能打死人呢。”

凤宁震声:“这鱼能吃?!”

狄春叹气:“饿惨了什么不能吃。”

凤宁后知后觉发现,狄春这个吉祥物当真是摆在哪里都一样——他在夜人愁身边的样子,与在辟邪司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平时静静杵在一边毫无存在感,有需要了随时开口答疑解惑。

所以他也知道夜人愁不少秘密吧?

夜人愁……

凤宁还是想不通。夜人愁怎么就是个坏人呢?他怎么能是个坏人呢?

“噗——”

巨大的、沉闷的水声响起。

一条甬道探出水面,顶端有一扇铁门,浮出水面之后,在眼前匝匝开启。

凤宁:“哇。”

这么脏的黑水湖下面,竟然藏着敌方巢穴。

就在荆城眼皮子底下!

狄春摸头憨笑:“嘿嘿,这种地方,凶邪都绕路嘛,谁会来查,狗都不来!”

凤宁:“……可不,活得狗得不如。”

踏进甬道之前,凤宁锲而不舍地往铁门的环扣上点了一簇火。

夜人愁随手掐灭。

铁门咣咣阖拢,黑水和阳光一并在眼前消失。

凤宁看着四周环境,不禁认真琢磨了一下——疯乌龟,该不会,以为要,游下去,吧?

啊这个嘛……他要这么想,她也没办法。

反正她能做的已经都做完啦。

整条甬道“嘎嘎”往下沉降,隐隐地颤抖着。

凤宁能感觉到数条粗大生锈的铁链在拉扯着它,铁链的尽头似乎牵引在一个巨大的、铁磨盘似的机关上。

这不像是夜人愁这种“江洋大盗”能搞出来的大工程啊?

她四处张望。

甬道两旁点着长明灯,地面有拖曳过的血痕,空气很潮很闷,没走几步,身上的衣裳就变得沉甸甸的。

片刻之后,整个甬道微微一震。

落底了。

顺着甬道一直往前走,坡度斜斜向下,约摸着过了湖底,前方出现一扇铁门。

走到面前,铁门缓缓开启。

空间骤然开阔。

这是一个开凿在湖底的石窟,壁上燃着火盆,地面叠着新新旧旧的血渍。倒也不是完全不打扫——地板还是会冲刷的,绝大部分血渍都被冲到地势稍低的西南角落,形成一片血洼。

四壁嵌有铁扣环,铁链一端扣在石壁的扣环上,另一端垂在地面。

看着就像是用来拴牲口,但凤宁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让她不愿意深想。

石窟后方有通道,连接着一排排密闭的石室。

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呻-吟和哀嚎,让人打从心底瘆得慌。

左右两侧的石室里都有动静。

细细分辨,甚至还有凶邪独特的嘶叫。

“咔……”

前方一扇石门开启,一个身穿红袍的修士,拖着个人形物体走出来。

凤宁没管住眼睛,好奇地往地上看去。

那是个……人?凶邪?

她居然一时没能分清。这是个奴隶模样的男人,正是昨夜她刚刚见过的昆仑奴。他已经死了,身上全是血,腹部鼓胀,像怀着个西瓜。

他的身体已经化为了凶邪特有的青黑色,但是面部并没有太大变化,手指也没有长出象征着非人力量的尖锐长甲。

他的头颅歪向一边,看着是被修士拧断了脖子。

红袍修士把尸体拖到石窟大厅,随手扔掉,然后走向另一间石室。

腰间隐约有徽牌一闪而过。

“……咦?”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念头刚一转,凤宁就看见石壁的最深处,缓缓行出来一道人影。

身穿华贵金线红袍,腰佩高级世家徽牌,面容年轻俊俏,神情倨傲,额心点有赤红朱砂痣。

“哇!”凤宁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

宇文麟。

那个要活埋别人的宇文家四公子。

原来焦尸提到和夜人愁合作的势力,就是宇文世家。

破案可真是毫无难度。

凤宁心中得意,完全忘了自己眼下还是个自身难保的俘虏。

宇文麟上前便皱眉。

“你动封无归的人干什么?”他很不耐烦地对夜人愁说,“没事找事!你知道他有多难缠!”

夜人愁不紧不慢:“消消气,火大伤肝。怎么,花大价钱请来的昆仑公主,没能派上用场?”

凤宁屏住呼吸。

他们说的是白湘!什么叫派上用场?

宇文麟没好气:“试了埋皮,没用。”

夜人愁和善地笑问:“怎么不喂食?”

宇文麟脸色更加不好看:“喂死了你肯退货?”

“当然不。”夜人愁微笑,“但是你可以放手去试,死便死了,我手上现在有更好的东西。”

凤宁拽了拽狄春的衣袖。

“他说的东西不会是我吧?”凤宁生气的重点有点偏,“我,不是东西!”

狄春:“嗯嗯你不是东西。”

“一只昆仑凤。”夜人愁直言,“为表诚意,可以先试货。合作这么久,我相信贵家族品格贵重,绝不会赖我一个小小商人的账。”

闻言,宇文麟的瞳仁立刻缩成了一条细线。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条红彤彤的华丽毒蛇。

“哦?”他缓声重复,“……你说,昆仑凤?那种,昆仑凤?”

夜人愁微笑不语。

“夜人愁真是个贩人的?”凤宁猛拽狄春。

“啊,是啊。”狄春憨厚挠头,“我早不就跟你说过。”

凤宁:“……”

敢情这位兄弟从一开始就说的是大实话啊。

凤宁飞快地用气声问:“那他有没有把昆仑的人,送回昆仑?”

狄春莫名其妙:“怎么可能?他抓昆仑的人卖给别人还差不多。喏,你也看到了,宇文家抓的都是与昆仑有关的人,夜人愁一直就在给他们搜罗昆仑血脉呢。”

凤宁整个人都听木了。

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到她这只木雕上。

宇文麟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倘若真能造出净血精魄……”宇文麟的眼睛微微闪烁。

夜人愁笑容温和,语带怂恿:“待成就大业,你必是储君太子。”

“呵。”宇文麟道,“姬氏昏庸无能,没落至此,不过凭着净血精魄苟延残喘!逐鹿天下,自当能者居之!”

哇……

凤宁感觉到一道道惊雷穿过浓稠的黑水湖,劈得她外焦里嫩。

她这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们,在用昆仑的人,造,净血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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