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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拨离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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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2-13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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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

凤宁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袖袋。

不久之前, 那里曾有过一枚净血精魄。

它是材质奇异的小珠子,非金非玉,金灿灿的颜色, 表面流淌着血火一样的纹理。

这个东西……居然是用昆仑人的血脉造出来的?!

凤宁此刻受到的冲击,无啻于头顶整个死水黑湖都倒灌了下来。

她感到呼吸困难, 胸口堵着一团“噗噗”乱蹿的火。

袖袋是空的, 然而那里仿佛残留了一块湿漉漉的血渍,让她浑身难受。

凤宁一点也不想回忆那个精魄, 可是人的脑子就这样,越想回避的东西, 它就越要往外蹦跶——就好像夜里绝对不能思考床底下有没有趴着一只鬼一样。

她的眼前不断闪回与那枚净血精魄相关的画面。

疯乌龟把它抛给她。

疯乌龟把它从她袖袋里面摸走, 还顺走了两枚银钱。

然后呢?

他把精魄放在狄春面前晃了晃。

再然后呢……咦?

凤宁吃惊地发现,关于那枚净血精魄的记忆, 至此中断了。

她没看见疯乌龟把它收起来。

就那么在狄春鼻子下面晃了一圈, 随后疯乌龟再摆着手说话的时候, 精魄已经不在他手上。

它去哪儿啦?

凤宁好奇心一起, 顿时把自己的处境都忘了。

她开始回忆他的手。

疯乌龟那只手, 五指修长, 骨节漂亮,很有力量感。

他总是喜欢跟人勾肩搭背, 或者随手拍拍别人的身体, 扯扯别人的衣裳。

那只手, 当时闲闲拈着红珠子,手指交错, 顺狄春衣襟一划——

凤宁心头微动, 目光唰一下落到了狄春身上。

很快, 她在狄春的衣兜上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微凸小圆弧。

……喔!

在凤宁分神的时候, 石窟中的两位反派聊完了篡位大业。

宇文麟疾步上前,扬手拍了拍夜人愁的肩:“放心,成事之后,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此人看上去要比夜人愁稚嫩得多,举手投足间尽是源自家世的自负,带着不成熟的温室痕迹。

他用上位者的姿态对待夜人愁。

夜人愁双手垂叠在身前,微微垂眸,唇角笑容谦和仁善:“鄙人没什么大志向,图财罢了。”

宇文麟定定看了他几眼:“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抓到传闻之中的昆仑凤,并没有自己偷偷尝试制造精魄,而是把人全须全尾带过来了。

夜人愁呵呵笑:“知道自己斤两。”

宇文麟鼻音轻哼:“不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那个能耐承住大运,只会反遭其祸!行了,知道你没做手脚了,抹了她神智吧。”

凤宁吃惊:“……啊?”

“什么?!”狄春的声音比凤宁更大,跳脚道,“主上,你要伤害阿宁?!你没告诉我你会伤害她啊!她救过我的命啊!”

宇文麟眼角青筋直蹦,盯向夜人愁:“这货是你的人?”

夜人愁扶额:“你也知道封无归的,换个精明人,在他手下怕是走不过三个回合,反倒这种真正的憨货还能派上用场……见笑了。”

宇文麟一阵无语:“……也是难为你找到如此,”顿了下,“奇才。”

狄春震声:“主上!”

整个石窟嗡嗡响。

凤宁大声抗议:“你们要精魄,抹我神智干什么?”

一阵浓郁的檀香逼近。

夜人愁眨眼就到了她的面前。

这人垂眸似笑非笑的样子,确实像个高高在上的庙中石像。

他抬起手,很温柔地抚向她的脑袋,“失去神智再经历那一切,是我能赐予你的最大仁慈。”

宇文麟在一旁满怀恶意地笑着补充道:“其实留着神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若是挣扎得厉害,会妨碍我们把凶邪血肉一团一团缝进你身体的。”

凤宁:“?!!!”

什什什什么?!

她想起了刚进石窟的时候看见的那具昆仑奴尸体。

腹部鼓胀青黑,浑身是血。

所以……他们是把凶邪的血肉塞进活人的身体,想让人像蚌壳那样,造出珍珠来?

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抽血——是的,和他们所作所为相比,抽血都只配称为“只是”了。

毛骨悚然之际,夜人愁的手已伸到了她的头顶。

凤宁急忙抬起双手架住夜人愁的手腕,“等等等等……你们不是要净血精魄吗!没了神智我怎么造!”

夜人愁的手白白净净,却是个千斤坠。

她用尽全力也拦不住。

眼看那只手就要糊到她的脑袋上,宇文麟忽地眯眼开口:“你知道怎么造净血精魄?”

“当然!”凤宁毫不犹豫,大声哔哔,“我可是真正的昆仑凤!”

夜人愁叹息:“别指望拖延时间会有人救你。其一,此地绝密。其二,封无归眼下自身难保。”

凤宁皱着眼睛大喊:“我就是知道!”

“等下。”宇文麟叫住了夜人愁,“让她说完。”

夜人愁无奈叹息:“无用的小聪明。”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凤宁,还是这位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

他微蜷手指,缓缓收回。动作慢、皮肤白,活像一只骨手。

“说吧。”他道。

凤宁转了转眼珠,编得毫不心虚:“净血精魄,当然是炼出来的!用凤凰火淬炼凶邪,净化它们血肉中不干净的凶息,就能炼出净血精魄啦!这种事情,一岁的昆仑凤都知道!”

她记得很清楚,疯乌龟和那个公公说过,昆仑的事情夜人愁也不懂。

看这个宇文麟的样子,显然比夜人愁更不懂。

那可不就是随便她怎么编。

宇文麟毕竟年轻,用封无归的话说,世家公子未经世事,出门闯荡江湖总得摔几个跟头。他的脑子并不笨,但是人总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凤宁这话一出,顿时就像美味的胡萝卜,一下抓准了他的胃口。

“此话当真?!”宇文麟双眼隐隐发亮,强行按捺着兴奋问道。

他没发现自己语速都快了三分。

凤宁把脑袋点得斩钉截铁,点得自己都快信了。

夜人愁微垂眼眸,神色极不赞同,就差直接把“浪费时间”四个字挂在脑门上。

“宇文公子。”他淡声说道,“难不成你认为,那位有可能乖乖配合皇室炼制精魄?这种梦,我可不做。”

宇文麟的神色顿时又变得阴晴不定。

凤宁不懂,但直觉告诉她,她似乎触碰到了一个非常非常了不得的秘密。

皇族,是在靠着“那位”制造精魄?谁是“那位”?他们制造精魄的手法这么恐怖,“那位”都在遭遇着什么?

她心中大约有了些猜测——宇文世家并不能肯定皇族究竟是如何制造出净血精魄的,他们只知大概,于是在这里建了湖下魔窟,进行种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就是想破解皇族的秘密,也造出精魄来。

凤宁果断自救。

“我当然会配合啊,我又不想死!”她真诚地看着宇文麟,当面挑拨离间,“不管我是死是活,不管我能不能造出精魄,他都赚一样的钱!他当然无所谓啦!”

可是没造出精魄吃亏的是你呀——这句潜台词凤宁没说,留着给宇文麟自己悟。

宇文麟表情不动,瞳仁微微一眯。

“让我试试,我又不要钱。”凤宁煽风点火,“炼化一只凶邪也不要太多时间,我要是炼不出精魄,你再杀我也不迟。”

宇文麟笑起来,断然拍板:“让她试试。倘若不成,便罚她留着神智,我用她挨个再试其他法子!”

他甚至没看夜人愁一眼——独断专行者做决定的时候并不需要反对意见。

作完决定,他仿佛突然才想起这么个人,微微偏头看向夜人愁:“你说呢?”

夜人愁还能怎么样,夜人愁只能微微颔首。

“你不高兴?”宇文麟阴沉问。

夜人愁微笑:“怎么会。”

凤宁发现,男菩萨似乎对自己丧失了耐心,目光扫过来时,他都懒得用虚假的仁慈掩饰杀意了。

她才不在乎。

“给我一只凶邪,等阶不要超过披凶。我还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凤宁发号施令。

宇文麟招招手,身后出现一个红袍修士。

“去办。”

不过片刻功夫,红袍修士便从石窟更深处拖来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凶邪。

它的四肢、脖颈都扣有巨大的沉重铁枷,所有关节弯折,无处着力挣扎。

修士像拎猪狗一样,把它扔进一间石室,扣在石壁下。

“去做!”宇文麟按捺着兴奋道。

经过凤宁刻意的提醒之后,宇文麟有意无意便会多看夜人愁一眼。

夜人愁显然并不像他一样期待,反而有点不耐烦。

这让宇文麟很不高兴,开始疑心夜人愁是不是真心希望自己得到精魄。

事实上,夜人愁只是不耐烦自作聪明的蠢货,很不巧,眼前就有两个。一个自作聪明拖延时间,另一个自以为是。

反派之间的暗潮涌动与凤宁无关。

她扑上前去,摁住角落里那只半死不活的凶邪,很认真地观察它的身体构造。

它的镰爪早已被斩断,只剩光秃秃的残破爪子,獠牙也被拔光了,身上有一块块剜过的伤,伤口结着半腐烂的痂——也不知道它身上的血肉已经残害过多少倒霉鬼了。

它冲着凤宁嘶吼,整个脸上就剩一张黑漆漆的嘴洞。

这种东西属实一点儿不像人。

“你在干什么?”宇文麟问。

“检查身体!”凤宁语气理所当然,“快,来个人帮我掰住嘴巴,我要检查喉咙。”

宇文麟:“……”

夜人愁:“……”

夜人愁想到自己丝靴和袍角染到的黑水,有理由怀疑对方这是要故伎重施,想恶心人。

他才不上这种当。

“你去。”他示意狄春。

凤宁心中“哇”一声,得意到乱翘尾巴。

果然把狄春派出来了!像狄春这样的吉祥物,是真的好好用啊!

看吧,像她这么机智的昆仑凤,真是打遍天下都不怕。

狄春生无可恋地上前。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初。当初凤宁和首座头凑着头研究凶邪食谱的样子。

分明只是不久前的事情,却已恍若隔世。

狄春往凤宁边上一蹲,声音闷瓮:“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下面的情形会这样,要是我早知道……”

凤宁对他扮了个鬼脸,心想,现在知道后悔啦?不想做坏人啦?

狄春叹气:“早知道我就留上边了。君子远庖厨,看不见就当不知道。”

凤宁:“……”

凤宁:“给我掰好它的嘴,啊——”

她张嘴示意。

狄春眼角乱跳,半闭着眼睛把头撇到一边,双手握住凶邪湿哒哒的上下颚,用力掰开。

石室中的气味顿时难以描述。

站在一丈外的宇文麟和夜人愁都给熏到眯眼掩鼻。

“再用力点,我要看到胃。”凤宁无情指挥狄春。

狄春的表情一言难尽:“……呕,你上次还没看够啊呕。你不会还要知道它肚子里有没有装着人吧呕?”

一听这事儿竟还是有前科的,宇文麟和夜人愁不自觉地又倒退了两步。

见状,凤宁果断把凶邪往自己这边一掰。

身体一挡。

探手。

从毫不设防的狄春外兜里摸出那枚圆溜溜的小红珠子。

心跳得很快。

刺激!

小指和无名指把珠子勾在掌心,探手伸进凶邪嘴里。

“用力点!”她老实不客气地吩咐。

可怜的狄春把脸撇得更远。

凤宁手指一勾,一弹。

微不可察的滚动声,穿过一重重咆哮,直落入腹。

凤宁装模作样检查了凶邪的舌头,然后拍手道:“我要开始炼制了。谁也不要打扰。最好把外面那些声音都停掉。”

宇文麟眯着眼思忖片刻,折出门,下令其他石室暂停折腾受害者。

凤宁轻轻吐出一口气。

希望白湘姐姐能撑住。

她将手掌摁到凶邪脑袋上,催动小火苗,运转火线,开始吸收它的凶息。

凶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凤宁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东西在渐渐丧失活力,变成一堆死肉。

凶息汇入火线,带给她懒洋洋的饱足感。

……在敌方地盘上公然练级。

时间点滴流逝。

终于,她再怎么用力也挤不出凶息了。凶邪也彻底不再动弹了。

凤宁心念微动,祭出小火焰,一点一点焚烧它的尸身。

宇文麟满怀期待。

夜人愁轻轻抿着笑唇,抱臂站在石室门口,居高临下看凤宁。他的目光恢复了怜悯慈悲,仿佛在笑看她一步步踏向修罗炼狱场——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她自作自受。

火焰很小,烧得很慢。

凶邪一寸一寸化为死白的飞灰,像陈旧的鳞,一片片剥落在地。

从四肢,至头颅,最后是身躯。

“噗。”

忽一霎,尘埃落定。

寸寸死灰的正中处,静静躺着一枚赤红的珠。

净血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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