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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 奚凉从浴室出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猜测晚宴快开始了。
她走到窗边, 看着对面过江的金融中心区域, 里面有一栋公馆是今晚的晚宴地点。
主办方那边来询问过,她自说了不去。
不过现在她一边喝着水, 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 手机响起。
是沈叶的保镖打来的。
他出事了。
等奚凉赶到网吧,里面还在争吵, 似乎还有推打的动作,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跟一个青年争吵的沈叶, 两边的保镖有要干架的架势。
大抵某个故人丑陋粗犷的样子太过深刻,加上过去这么多年, 这个青年的样子反而更接近当年他的父亲。
赵津南。
奚凉脑海中闪过一个男人狰狞的面容,对方拽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扣在桌板上,一边扯着她的衣服,被她踹了一脚后, 他恼羞成怒, 摁住了她的手, 一边拿了刀。
“我让你硬气!”
“小贱人...”
后来,手起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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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奚凉来了, 沈叶立即安静了。
不过那小青年上下扫视着奚凉, 认出了她, 表情狰狞了几分。
“是你, 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爸入狱的....”
“靠!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一抬手就朝沈叶打了一拳。
正在此时, 啪,整个酒吧的灯熄灭了。
混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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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如约而至,席家在公馆摆宴,去的人很多,一派名利场,蒋域扯了下衣领,有些不适,却被谢美玲拍了手背。
“有点正形,能不能冷酷稳重一点。”
“你见过那个钱包余额不到十万的人还能冷酷稳重的吗?”
“闭嘴。”
谢美玲想起那晚这小崽子回家哭红眼受屈辱的样子就来气。
自己不给力,也难怪被人看不起。
什么时候像他哥一样厉害,还犯得着这样?
谢美玲再强求,也从不当面指责让蒋域跟他哥一样。
学不会,根本学不会。
而且她也不愿意当年承认自己儿子比人家的儿子差。
虽然是真的差。
面子不能输。
蒋域也知道这点,所以跟亲妈一向是没大没小的,“哎呀,知道了,我不扯了,就这样,好歹我是帅的.....哥哥呢?”
蒋青屿毕竟是掌门人,对于席家二代主导的宴会,他还不至于贴脸过来,能让蒋森过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而谢美玲跟蒋域来是属于家眷外交——因为席谨言妹妹也在。
到场的人大多是这样的配置。
蒋森其实没走远,就在边上,主要是人太多,蒋域一时走神....刚要靠近蒋森,却见他们那边出场人物基本盘形成了。
如沈叶预判的。
席谨言今天组这个宴会的目的除了宣告自己的到来,以及联络本城富豪名流这些意识流目的之外,切实的核心目的应该在众恒云坤以及云泰之间取得某种利益。
看他翩翩贵公子般长袖善舞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目的暂时还不明确。
蒋域关注了下,有些纳闷,“奇怪了,沈叶这混蛋竟然没来?”
谢美玲难得看自己儿子对一个人留有这么强烈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了:难道我儿开始嫉妒起这些商业天才,有了羞耻心,准备敌对且奋发向上了?那他接下来大概率会接住老母亲好不容易从他爹那给他争取的机会。
我心甚慰啊。
但她还是决定试探一下,不能出现之前好不容易求到了一个机会结果被这傻逼开车追尾壮烈结束的破事。
“听说是因为他跟沈昆吵架了,吵得挺凶的,在总办公室一口一个老东西,把沈昆惹毛了,让他滚。”
蒋域一呆,仿佛受到了启发,“这就不用管工作了?妈,你说我要是这么骂一下爸爸,他会不会也让我别管那些事了?那我就自由了?!天呐!他果然聪明狡诈无耻!”
谢美玲:“???”
这里人很多,席谨言确有正事,三言两语把众关键人物请进了大厅边上挨着小型雨林景观的玻璃偏厅中。
绿意遮掩,若隐若现,但既隔绝外面的刺探,又不妨碍他们的接洽。
相比于本城这几个老面孔,坐在轮椅上的周然是比较让人陌生的。
说起来也是当年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本来就要接管家业了,突遭噩耗,虽然周家那边紧急处理,把事捂得很死,十几年那会众家隐秘刺探过,但也没查出多少,只隐约知道是因为一个女人。
蒋森坐在沙发上,从周然进来开始,他只扫了一眼,就管自己看向边侧隔着玻璃的小雨林了。
雨裂草水蓑衣湿漉漉的,伏栖在横生的狰狞老木枝头,发色很好,红得似血,久别归来的周然正在从容不迫跟众人寒暄,以周氏当前代理人的姿态,轮椅好像无碍他的风度跟自信。
但蒋森看着的却是一只绿油油的雨林蛙。
它跳来跳去,很是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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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差不多,席谨言正要出去招待其他到场的宾客,忽见迎面而来一个人。
他微微皱眉。
厅内代替哥哥接待人的席夜曼瑰丽的眉眼锁定了这个看着就匪气的男子,正要上前阻拦。
“我有副帖,又不是来杀人的,何必拦我。”这人粗声粗气的,有些彪悍凶狠,眼睛还往她身上瞟了几眼。
港圈以前是乱,但席夜曼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哪里被这样粗鄙的眼神冒犯过,当下神色微凛,不远处的保镖过来卫护她身边,席夜曼因为不愿与这种人硬碰硬而稍窒了几秒,对方就已经顾自走向那小厅了。
“怎么放进来的?”
“他有副帖。”
席夜曼挑眉。
附属帖子上有推荐人。
周然。
被推荐人,赵津南。
按照宴会规矩,所有来参会的人都会有主请帖,但一些重要对象拥有副帖的权利,这是为了方便一些重要宾客为了一些比较隐蔽的商务会谈保证携带人员的安全性。
当然,这人肯定是要被搜查过,确定没有携带威胁性武器,而且席夜曼也看到这人身体有点毛病,似乎很虚弱,走路步履蹒跚,弓着背,但年轻时应该身体很健壮,身高体格摆在那,脸上也有疤,就像是曾经叱咤风云后来被重创而受苦。
席夜曼看副帖上的名字,一下就想起了这人,脸色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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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厅门推开,里面的人都喝了一些,有微醺的酒气。
而在赵津南进来瞬间,沈昆沉闷的眉眼就上挑锁定了他。
像是毒蛇锁定了独眼的孤狼。
赵津南站在门口,朝他微笑。
“沈哥,我都出狱这么多年了,也才第一次见,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进门,目光一寸寸扫过每一个人,席谨言盯着他,看向周然,“周先生,你是推荐人,可没说过这位来者的真正身份,我希望你推荐的人不会给我这个主办人不舒服的体验感,毕竟我还年轻,履历不好看,不利于我的将来。”
周然微笑:“席先生,您误会了,我阔别商场多年,正是回来低调做人的时候,怎么会故意讨主人家的不喜,只是赵先生如今也是诚实本分的生意人,早年被冤枉入狱,在监狱里接受改造,如今出来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只是思念起故友,总是激动了几分。”
沈昆:“你都说他如今才是诚实本分的生意人,那以前势必不是,怎么又说他是被冤枉的?”
周然:“那沈先生你说他是为何进去的?”
沈昆对此冷漠,蒋森目光扫过他们,扫过每个人,好像跳过了每个人的表情跟眼神,像是无数切割播放的微妙画面。
从席谨言状似不悦但不好冷面的主人家姿态。
到周然野心勃勃坐在轮椅上运筹帷幄坐看争斗的阴谋家自带。
再到被密谋围攻的沈昆冷淡且阴沉的蛰伏姿态。
最后才是赵津南毫无转圜的欲进攻姿态。
他不在乎沈昆跟这些人如何如何,但他还是注意到了沈昆的手指并未抚摸他的腿。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这姓沈的一旦情绪有所波动,势必跟过往那件事有关,他的腿,是他这一生的症结所在,而若是他没有这方面的表现,说明他的情绪很稳。
要么是因为奚凉。
赵津南的到来,或者他来不来,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是预判,还是有足够的底盘跟准备去应付?
既然如此,就不至于....
“看来几位有私事要聊,我不方便打扰。”他看了下手表,似乎并不关注这种事,正要起身离开时.......
赵津南忽笑了,脸上的刀疤因为阴沉的笑容而挤压一起,多了许多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皱纹。
他说:“反正我已经坐完牢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沈昆,当初你争那块地,本无优势,就派了那个女人来勾引我,可真是天姿国色,然后她再以□□未遂罪让我入狱,让我被判入狱,五年,这五年你趁机抢占我的地盘,可真是好手段啊。”
蒋森摁在手表上的手指顿了顿,敲了下表盘,抬眼看向赵津南,那一刻的眼神.....
赵津南没有留意,席谨言留意到了,眼底微微沉....
沈昆长腿搭着,还是没有摸那伤腿,反而微笑道:“经济市场的规则大家都懂,一个萝卜一个坑,你问问这里任何一个人,一根萝卜烂了被人叉出去,其他萝卜是不是会急着跳进去?”
“难道只有我沈昆世俗且贪财吗?”
席谨言笑:“自然不会。”
“赵先生,国家法律还是要遵守的,你不要拿这件事说事,既然已经伏法服刑了,做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赵津南摸了下脸上的刀疤,“席先生,这个道理我也懂,我就发发牢骚,毕竟我都吃了这么大的亏了,心里也是委屈的,不过沈昆,你为什么不提我背叛五年其实不是因为□□未遂,那只是小事,主要还是我剁掉了她的手指。”
“这根小手指。”
沈昆抬眼,眼底晦暗深沉。
蒋森的目光落在了赵津南举起的小手指上,就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低头端了酒杯,喝了一口,那一口,很烈,让他咽喉蠕动,活生生咽下了,舌根顶住了后槽牙,牙根紧了许多。
显然,他也有自己的习惯。
这是席谨言今晚第一次喝酒。
赵津南举起右手,指着小拇指,咧嘴笑:“就是这根,你知道我对你有气,她还不知死活单枪匹马来找我,还说什么谈判,你说好不好笑,最重要的是她故意提起,让我知道她那根手指本来就是被折过的,歪歪扭扭的,可真特么丑。”
“是你折的吧。”
“我当时可真只是一个男人会犯的错误,我问她,要不要跟我,毕竟你对她不好。”
“她却说她愿意为你折手指头,你给她的,我永远也给不了,哎呀,当时我也是年轻气盛,本来就烦你这个外地佬跟我争,当时一下子就气爆了,直接抓过她的手指就剁了。”
席谨言眉心一跳,但很快就平静了。
“你说她神奇不神奇,她身上特么带着摄像头,给录下来了,而且提前报警了,特么算好了时间,就在我剁手的时候,警察冲进来了....”
“沈昆,这是你们原定的计划吧,可真特么歹毒啊,算准了我的暴脾气,用一根手指换那么大一个市场,真特么值!”
他满嘴粗话,狠狠闷了一杯酒,指着沈昆怒喝道:“但我赌你不知道她是故意让我剁她手指头的,其实诱我侵犯她就已经足够达成目标了,但她贪,只有让我剁掉她那根早就没用的手指头,你才会愧疚,才会把她纳为自己人。”
“你沈昆拿到了市场,让老子坐牢那么多年,你赢了。”
“她呢,一个下贱的陪酒卖房臭丫头,退学不到半年就成了你的枕边人,再借这次机会让你花钱花关系送她去国外读书,从此青云直上!”
“就老子败了!”
他将酒杯啪一下砸在地上,玻璃随便横飞。
这次就算是小厅的门微闭,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外面的人,包括正在社交的太太团们。
谢美玲等人站起观望,而蒋域这群公子哥正在有的没的聊着天,被这响动惊动,都急躁起来了,可不比妈妈团来得稳重,忙上前要看情况,保镖拦住了他们,集体要去小厅这边。
隔着花草树木包围的隐约绿意,他们能看到里面一个人正在怒吼什么。
“真特么牛逼啊。”
“一个个死变态,这么能算。”
“沈昆,你能算到她拿你当跳板,玩弄你于掌心?”
“有奚凉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枕边人,你不怕吗?”
他声音太大了,外面的人都听到了,谁?
蒋域有点懵懂,他刚刚听错了吗?还是没听错....
小厅内,周然跟席谨言都在观察蒋森。
但失败了,这人安静如磐石,仿佛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喝着酒。
沈昆双手交握,微往前附身,盯着赵津南,却是神色幽沉。
“怎么入狱了一次,倒学会空口白话了。”
赵津南不满他这副神态,眼神跟周然交换过,咬咬牙,“你让奚凉那贱人过来对峙,你看看她敢不敢承认!”
沈昆握着酒杯的手指拧紧。
而此时.....外面有些躁动,许山推开门,对沈昆说:“先生,出事了。”
宴会外侧大厅人比较少,只有负责拦人跟审核帖子的人,但他们现在不太敢拦这伙人,好在对方也没强行闯入,只是看地上被抬进来浑身血淋淋的人没太大致命的问题,再看那个半染血西装不整的白脸公子哥儿....后者似乎有些不服气,坐在边上扯领带,手指上都是血。
其余几名保镖刚经过一场激斗,好在平息了,只安静等着。
沈昆走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沈叶的狼狈,也看到了不远处站在停水台边上的人。
另一侧有高大茂盛的夜香木兰花树,她离树有点远,站在略空旷似野的地方,对着似水如镜倒映水月的空庭,也不知在想什么。
背对着他们抽烟的女人。
她的身上血不多,但手上沾血不少,夹烟的手指上都黏糊糊的,血映入烟中。
她似乎很苦闷,也没理会后方腆着笑脸跟她小声说话的小青年。
听到这边动静,她回身往来,身上的居家背心外面套着一件外套,显是临时出门的,匆匆而去,染血而来。
看到那一群人,她也没管,只垂着眼,手指掐灭了烟,放进了边上的垃圾桶。
对着沈昆说了话。
“酒吧,争吵,打架,不知为何混战,赵小公子挨打居多,赵家的保镖都废了,未免赵先生误会,只能先送来这里让他自己处理,酒吧监控被破坏过,没留下视频。”
简明扼要,毫无赘述,顿了下,她看向沈昆。
“沈先生,今晚我的工作完成了,但您的儿子得您自己教育。”
她说完就要走了。
“阿树!我的儿!又是你,奚凉,你这个贱人!”赵津南看到地上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儿子,大怒,夺过一个保安手里的安保棍,疯了一样冲向奚凉。
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的动作很突然,许山反应快,但也因为刚刚还在沈昆身边,冲过去需要时间,沈昆只觉得奚凉那边被赵津南突冲时,许山冲过去的阴影还在外侧,他自己刚握紧手杖,就已经有另一个阴影迅速赶到她身边。
那个人,恐怕一开始就往她那边靠近或者提防着了。
反应更快,距离更近。
然后....
奚凉反应也快,毕竟是从小就能跟人打架的姑娘,察觉到赵津南的疯狂后,立即往后退....这一闪躲也略有不足,那赵津南毕竟是男子,一回转,挥舞手里的棍子朝着奚凉劈去,正好奚凉侧身,这一棍对准了她的手臂似的.....
惊险!
跑出来看到这一幕的蒋域都差点叫了出来。
但他没叫成功,因为一人过去,手臂横过她的腰,带人往边上避开,高挺的身形将她身体完全罩住了。
没人看到此时奚凉的反应。
惊愕?
在腰侧被对方宽大的手掌握住大半的时候,因为自身身体敏感的习惯以及思想层面本能的躲闪,她若无法在当时夺得身体移动的掌控权,就会有类似小兽准备防御甚至进攻的动作。
至少那一霎,她的左手也抵在了他的腰上。
蒋氏祖上传承有度,素来大户,经时代变革,历经沧桑,后因国家发展跟强大而稳定百年以上的巨大财富沉淀历史跟崇高的社会地位滋养出了他们一代又一代老旧而入骨髓的风度。
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一股子老钱风。
尤其是继承人一脉。
这类人对衣着穿搭早已被耳濡目染培养出了一个体系的审美,从未因为时尚界的变革而更改,他们就跟沈昆投资的那家公司标榜的快时尚背道而驰的另一种极端。
稳定,恒久,不为他人动摇,简直自身的品格跟永远往上不分叉的权利诉求。
他跟席谨言站在那,就是全场两座金字塔的屹立,但他始终是最显眼的....
是的,她刚刚转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了,哪怕她的目光跟目标找寻的是沈昆。
她的眼睛服从了人类的审美准则,看了他。
当时隔着距离。
一晃眼,她接洽沈昆,避敌赵津南,他突然就在眼前。
好像在夜里,太阳忽然降临。
灼热而强势。
她的腰好像都隐隐作痛——他的力气稍微有一点大。
大概很急。
隔着马甲,奚凉好像也能触摸到对方在这上等布料下躯体的温度跟清健腰骨的坚硬。
腰侧的灼热跟痛感让她试图用力撑开他,但....她倏然抬头,盯着这人低头看来的脸。
目光相对,她看不清。
只知道他的左手如同他的形体,覆住了她的右手,指尖交叉,掩住,也蹭走了一些血液,但他....目的是抚住她的小拇指。
奚凉太敏感了,她的一切都像是散发着触须感应所有人跟世界的敏感体,除了老刀,没人能让她彻底散开防备接纳。
何况是他。
何况他还碰到了那根残缺的小拇指。
他将它往里面套了套。
力道小心,但精准,只是掌心微微颤抖,隔着她手背的皮肤跟那些黏腻的血液让她感受到了。
她怔了下。
是那副指套松了.....吗?
他让它固定了下来,避免她那丑陋的断指让人瞧见。
他自然不是一个爱周全所有人的人。
他在周全她的体面。
奚凉整个人僵在那,但目光似海洋发酵波涛,在他眼里,就是不解、茫然跟震动。
还有抗拒。
在小拇指被触碰后,她的反应其实直接就变大了,刚刚本能用力推了他的腰,因为激动,手指甚至挪到了他的腹部。
腹部自然比腰骨柔软,但肯定比她的坚硬得多。
她一推就放弃了。
因为感觉到他胸腔的壮烈突然加大。
好像....比她更敏感。
手指按住他腹部的时候。
她一下就感觉到了,然后不再动弹,只让呼吸在两人的高度差之间自然沉淀交染,但目光已然相对。
她试图看懂他忽然的发作,这不该是他总是目的明确才欲执行的行为准则。
他则是....
好像没有目标,瞳孔里锁定了她。
但他很快垂眸,睫毛似颤抖的墨色,在确定指套固定后,松手退开....
一切只是电光幻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好像无限慢放的一帧一帧时间长度......就像是冬日里明光晃眼的一片片雪。
冬日霜冻,时间静止,慢放,让人间着素衣淡妆,迎着暖日灼灼享受年岁最后的温存。
但木兰花因为碰撞而晃动,花瓣落了他们一身。
他退开后,肩头犹有花瓣。
许山已经一脚踹飞一个赵家保镖,抬手手骨掌风横扫,飒飒两下折骨弹腿,将其余两名保镖迅速击溃,迅猛狠辣如猎豹,最后一下直接扣住了地上鼻青脸肿的赵小公子咽喉。
几秒内一顿操作猛如虎。
提着他,如同提着一个死人。
全场武力最强的无非是他,一出手就惊住了不少对他不了解的人。
但席谨言这些港圈人都是知道的,席夜曼以前就见过这位打架,此时看他雷厉风行轻松击溃几名高大的保镖,目光转移,看向那边站着的奚凉。
“别动。”
赵津南顿时投鼠忌器,“许山,你个狗东西,还不放开我....啊!”
他还没说完一句话。
推开奚凉身边的蒋森已经脱下了外套,外套上的花瓣随着外套一甩飞起,接着他一脚踹在了赵津南腰上。
把人直接踹翻了。
“蒋先生!”
“哥哥!!”
“啊!”
众人大惊失色,远比看到赵津南袭击人跟许山打人更震惊。
谢美玲都呆了。
这还是那个自她进蒋家门这二十二年就从未对他们母子表露过任何欢喜或者厌憎的心机深沉之人吗?
他还会当众打人?!
完蛋,如果蒋森掺和进去,事情闹大,他这个主办人肯定要担责!
席谨言这边喊人过去阻拦,但没人敢拦啊,保安都犹豫了。
赵津南倒地后,正欲爬起怒骂,蒋森解开了衬衫袖扣,方便了许多,但一边解开,人已经过去,动作麻利且一气呵成,很快一拳一拳砸来。
迅速连续三下,一句话没有,就锤人!
沈昆盯着,眼底幽深,却给了许山一个眼神,没让后者阻止....
赵津南都吐血了,席谨言无奈,自己跑上来要拦人.....
“蒋森。”
蒋森停下了,拳头还在滴血,转头看过去,看到奚凉苍白的脸色跟镇定下来后平静的神情。
她喊了,但在看到他停下后.....没有别的,只是眉头轻锁,一如既往在审判他,猜测他,好像在看他是否如少年时期的偏见那样——秉持着有钱人的玩趣别有居心?
“竟然没喊我蒋先生,真是稀奇。”
蒋森这话语气竟有些刻薄,甩了下手上的血,取下有些歪的眼镜,上面溅血了。
“如果我没记错,高一开始,国内跟本城各种竞赛,有你在,我总是第二,从没赢过你。”
他将眼镜随意在袖子上擦拭了下,却没管拳头上的血痕,毫无往日的讲究,再戴上眼镜,又恢复成那个冷酷冷静不为所动的蒋先生。
“奚凉同学,我怎么觉得他欺负你,就是在欺负我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颊一侧好像咬了牙根,这种压抑后爆发的怒意也不知道是在针对谁。
毕竟是晚上,镜子反光,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觉得他这番话里有封锁的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不甘跟厌憎。
因为这强烈的气质,显得他皮肤越发苍冷,分明的棱角越发锋利。
但旁人倒是了然了....同学?
貌似长期竞赛圈子里认识的,的确也算是同学了,甚至比一般同学更有认同感。
高一就认识了吗?
那他们认识了至少十四年了。
十四年,这得多长久啊,之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两人跟陌生人似的。
蒋域有些茫然,啊?
那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自己的工作室吗?
蒋森待她好像也没别的不同,除了暗里明里要挖人墙脚。
但这里好像可以说明他为什么这样了,因为知道奚凉的优秀,爱才吗?
至少目前他们只能这么认为,更多的....他们也没法判断。
只知道蒋森今晚的确生气了。
破天荒的,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