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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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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06-24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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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深在人声鼎沸中拎起可乐罐子跟沈南柯轻轻碰了下,罐子上凝聚的水珠浸湿了他的手指。他动了下指尖,就着易拉罐喝了一口冰可乐,带着刺激气泡的冰凉直冲嗓子,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不会是第一次喝可乐吧?”沈南柯知道孟庭深没吃过这种小店,没想过他连可乐都没有喝过。

“小时候喝过一次,他们不允许就没有再喝了。”孟庭深捏了下可乐罐子外壁,发出很轻的声响,随即他把罐子放到了桌子上,“太久了,忘记了。”

小店里侧是明火烤架,大把肉串随着老板利落的动作在炭火上翻烤,发出滋滋冒油的声响。随着孜然和辣椒洒落,整个屋子飘荡着浓郁的烧烤香。

“你从来没有想过尝试吗?”沈南柯喝了一大口肥宅快乐水,放下罐子抽纸擦手,“我搬出来的第一年,把所有我没有尝试过的东西都试了一遍。你去美国九年,山高皇帝远,你还要遵循她制定的规则吗?”

随着老板的一声吆喝,烤串被陆续送到了餐桌。沈南柯挑了一串烤牛肉递给孟庭深,她取了一串烤羊排。

“你——都尝试过什么?”孟庭深捏着带着温度的铁钳子,这里的一切都不太干净。他看到对面沈南柯咬的很快乐,甚至毫无形象地拆掉排骨,捏在白净的手指上吃。

“很多啊,比如我能随便坐在路边吃烧烤。”沈南柯咬着焦香的烤羊排,望着对面始终捏着那根铁钳子的孟庭深,“别那么害怕未知,我们要允许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发生。孟庭深,说

实话,我少年时很不喜欢你。”

孟庭深倏然抬眼,黑眸凌厉。

“我一直很恐惧她们的规则,我无法忍受那些规则,那些规则让人窒息。你适应的非常好,完美融入,还能成为规则的一部分。这就让人很压抑,你懂吧?我一直很想打破这种规则。”一根签子串了四块羊排,沈南柯吃完了三块。剩余最后一块,她起身伸手越过简陋的餐桌,径直把羊排递到了孟庭深嘴边,“再躲我们离婚。”

孟庭深定定看着她咬走了羊排,唇碰到了沈南柯的手指,她立刻撤回手坐到位置上。

“好吃吧?”沈南柯压下心头异样,抽湿纸巾擦着手指,“这家很有名,烤羊排最有名。你也就是冬天跟我过来,夏天来得排队,容不得你这么矫情,挑三拣四。”

“你经常过来?”孟庭深吃到了新鲜的味道,外焦里嫩,肉汁饱满。辣椒香而不燥,比他想象中的好吃无数倍。

“这边有一家福利院原本是讯达在资助,李成达去世后,李凯泽甩手不干了。我和李海峰暂时接了过来,偶尔会过来看孩子们的情况。”沈南柯取出新的烤串,慢吞吞吃着,观察着对面的孟庭深。他今晚可太失常了,到底是多大的事?让他反应这么激烈,沈南柯上次见他情绪这么低落还是他爸去世时。

“你们在做公益?”孟庭深拿筷子夹着铁钳子上的烤牛肉慢条斯理吃着,他实在不想接触铁钳子,“多久了?只有这一家福利院?”

“这家福利院有两年多。”沈南柯看孟庭深的吃法,一

阵儿头疼,这男人真矫情啊!“其他的都在偏远地区,我们负责的一共有四家。明天你若是有时间,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TO-D有公益支出部分,你们报上去。”孟庭深用筷子把肉串全部撸进盘子,放下钎子,抽湿巾擦了擦手,“让李海峰走程序。”

“你可以去看看吗?”沈南柯揪住最后一个问题。

“我从周五休到周末,这三天可以做任何事,你安排。”孟庭深忍住了安排一切的欲望,没有问接下来的酒店订在什么地方,任由沈南柯安排。

很快羊排锅便上来了,奶白鲜香的汤锅沸腾着,这才符合孟庭深的口味。热气氤氲着,他们如同寻常夫妻奔波赶路,在这里饱餐一顿。

吃完饭,依旧是沈南柯开车。

天上的乌云散开了,隐约可见星子。沈南柯没有把车往当地著名景点开,而是开向了一条更加偏远的道路。

期间有一段漆黑的沿海公路,沈南柯忽然降下了车窗,磅礴的海浪声裹挟着风劲烈地扑进了车厢,瞬间便凉透了。

沈南柯仰起头,打开了车载,那个吵闹的音乐再次响了起来。

孟庭深看了眼沈南柯身上单薄的毛衣,蹙眉升上了车窗,“冻感冒了。”

沈南柯跟他较劲儿,重新把车窗按下去。

她按下,孟庭深升,反复几次后,随着她的喷嚏声,老老实实把车窗升了回去。转过一道又深又暗的海湾,车子落入一片辉煌的灯海中。

“这是什么地方?”孟庭深

拿出手机打开定位。

“人贩子聚集地,专拐你这种霸总。”沈南柯放慢了车速,缓缓开进了村,最后停在一栋白色房子前。房子亮着灯,门口有中年女人站在寒风里等待。

沈南柯停稳车,解开安全带整理好大衣推门下车。

“南柯。”中年女人快步迎了上来,拉住沈南柯的手,“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陪我老公来看海。”沈南柯一指刚下车的孟庭深,笑着道,“他没看过。”

孟庭深脚步一顿,随即嗓子动了下,冷静地关上车门大步走到沈南柯身后,“我是她的老公,孟庭深。”

“欢迎你们来。”女人笑的十分灿烂,在前面带路,“南柯你可算是有伴了,天气预报明天晴天,那你能实现有人一起看海上日出——”

“许阿姨。”沈南柯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滚烫,打着带孟庭深散心的幌子,千里迢迢把他拐来陪她看日出,“您最近身体好吗?”

“挺好,你最近也挺好吧?都结婚了,今年过年不来这里了吧?”

“应该不来了。”沈南柯脸上滚烫,她的秘密基地袒露在孟庭深这里。

海边风很大,吹的衣服猎猎作响,头发飞舞着。沈南柯扒了下脸上的头发,肩膀忽然被揽住,随即她落入了结实的怀抱,挡住了一半劲烈的寒风。

沈南柯没有挣扎,她靠在孟庭深身边,踏进了白色小楼,“还是原来的房间。”

“对,最好的日出房。”女人把钥匙递给沈南柯,“明天早上

给你们准备早餐,你老公有没有忌口?”

“他不吃包子饺子那些。”沈南柯接过钥匙,顺着楼梯快步往上,肩膀上的手一直没松开,他迈着长腿不紧不慢跟着她。

二楼一共四间房,她的房子在顶端。拿出钥匙开门,沈南柯打开了房间的灯,说道,“这里白天风景特别好,比那几个热门景点好玩。”

“你往年在这里过年?”孟庭深反手关上门,这边没有集体供暖,房子里温度并不高,空调呼呼吹着风。

“留在家里会被我妈逮。”沈南柯脱掉大衣扔到床上,“太远的地方不想去,这家老板是我在福利院做义工时认识的,很热心的大姐。她女儿结婚了在英国定居,她每年过年也是一个人。”

沈南柯在带他走入她的世界。

孟庭深环顾简陋的房子,听到沈南柯在洗手间洗手的声音,水声哗哗。他抬手缓慢拉开拉链,他的问题也不必问出口。

过去的都过去了,未来他们是夫妻。

他们没带换洗衣服,毫无准备地开车奔向这里,沈南柯洗着脸说道,“我们来的很突然,暖气没提前烧,温度很低,建议你不要洗澡,会冻感冒。”

孟庭深迈入了洗手间,走到沈南柯身边。

“今年过年你想在哪里过?”

“大概率回你妈那里。”沈南柯抽纸擦脸,从镜子里看孟庭深。

孟庭深把手递到水下,抬起眼回应着沈南柯的注视,“在她们那边,你快乐吗?”

沈南柯倏然转头看

向孟庭深。

水流冲着孟庭深骨节分明的手指,他高大地站在沈南柯身边,细细致致洗干净手,转头看向她,“南柯,跟我结婚,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

“我是那种委曲求全的人吗?”沈南柯觉得洗手间有些狭小了,她退开一些,习惯性怼他,“你觉得我会为你委曲求全?”

话出口,沈南柯明显看到孟庭深脸色变了,她补充道,“我们结婚,委屈求全的是你妈,而不是我。我住在你家,你妈敢怒不敢言。住我家,我妈如愿,那我才是真的不快乐。没有带换洗衣服,你注意点,别把衣服弄湿了。”

沈南柯快步出了洗手间。

孟庭深垂下漆黑眼睫,他冷峻的脸落在阴影里,沉默着洗手。

洗完手脸,外套脱掉拿湿纸巾擦了外面,把附着的烧烤味擦掉,挂在玄关处,他才走回房间。

沈南柯穿着毛衣长裤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

“关掉灯,过来看看海。”沈南柯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孟庭深。

孟庭深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在黑暗中走向了沈南柯,他在她身边坐下,揽住她单薄削瘦的肩,低头,他的下巴抵在沈南柯的头顶,“替我妈跟你道歉,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用在意。你很优秀,少年时优秀,现在——依旧很优秀。”

“你和你妈闹矛盾不会是因为这个吧?”沈南柯高悬着一颗心脏,孟庭深情绪失控的原因是林韵评价了她?这么小的事,他至于那么生气?她踢掉拖鞋,绷着的心渐渐放松,试探着往后靠

到他宽阔的胸膛,“看到了吗?海上有个灯塔,很亮。”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依稀可辨海与天之间的界限。浩瀚黑暗,闪烁着一个遥远的光点,像是坠落在人间的星芒。

孟庭深在沉默,没有否认。

沈南柯转头,头顶摩擦到他的下巴,“真的?”

“她没资格评价你。”孟庭深把她抱的很紧,“任何人,都没资格评价你。”

他因为林韵评价她气成这样?

“你妈——怎么说?”沈南柯嗓子有些涩,她从来没有想过孟庭深会因为这件事愤怒成这样,“说我配不上你?让你再找个温柔的女人结婚?”

孟庭深身体僵住,他嗓子一滚,“她对你这么说过?”

他们靠的很近,他的一举一动沈南柯都知道。

“啊?”沈南柯立刻摇头,“没有,她不敢那么直接,我又不是软柿子。”

“她间接说过?”孟庭深的声音冰冷而艰难,“第一次……跟你说是什么时候?”

“她对你的期望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沈南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她握住他紧绷的手指,摸到他的婚戒转了下,“拥有社会地位,娶一个书香门第出身,温柔贤淑的老婆。”

“我们领证的时候,你妈不都强烈反抗过了吗?怎么?又抗议了?”

“没有。”孟庭深的嗓音在黑暗里沙哑沉闷,“她现在对你很满意。”

沈南柯笑出了声,不满意又怎么样?如今的她刀枪不入,林韵的不满意

也会变成满意。

“当然,她的意见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也只是我人生的旁观者,我的路是我自己走。”孟庭深胸口的风又柔和起来,他亲了亲沈南柯的耳朵,“父母,并不能决定我们的人生。我妈,你妈,她们都是过去式。未来,在我们手里。”

他们错过了一次,沈南柯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沈南柯仰起头看黑暗,窗外的风声不断地撞击着玻璃,发出声响,她长久地看着。

“我们本质并没有什么矛盾,我和你之间。”孟庭深停顿片刻,说道,“如果没有她们的刻意干预,我们可能连斗争都不会有。即便有成绩上的角逐,也不会如此恶劣。”

沈南柯攥紧孟庭深戴着婚戒的手指。

“过年你不想去任何一家,我们单独过。”孟庭深没有再继续逼沈南柯,她愿意说他听着,不愿意说,他会守着她,“我们结婚了,我们有我们的家庭,我们能独立出来。”

沈南柯张开手插入他的手指缝隙,她很喜欢这样的平静时刻,“不用刻意迁就我,你想陪你妈过年,我们回去。我不能住我妈那里,可以照旧在我妈那里吃饭,回你家住。”

“你就回答,想还是不想。”孟庭深低头,嗓音低而温和,“不用考虑其他,责任感别那么重,自私一点,只专注你自己。”

“嗯。”沈南柯往后彻底靠进他的怀里,“明天早点起,我想看日出。”

第二天,沈南柯没看到日出。

海岛下雪了,漫

天白雪,世界一片银白。天空是灰白色,沙滩也成了一片白,冬天的海水并不干净,灰白与天空融为一体。

沈南柯早上起来见到雪愣在原地,她是衰神附体吗?

特意来看日出,结果下雪。

早上沈南柯有工作,孟庭深也有。想象中的逃离世界,私奔到无人角落没有人实现。沈南柯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孟庭深拿着手机在洗手间开会。

他们忙到下午才有时间吃饭,吃完饭,返回市区买东西直奔福利院。

他们的第一次旅行,第一站居然是福利院。

沈南柯轻车熟路地联系福利院的负责人,指挥孟庭深把车开进去。她换了件白色的冲锋衣,笑着跟人交谈,显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温和。

孟庭深一直以为沈南柯不喜欢小孩,他低估了沈南柯。沈南柯对待孩子很有耐心,她温柔地与孩子交流,哪怕是性格尖锐具有攻击性的孩子,她也没有失去温和。

能留在福利院的孩子都有各种程度的残疾,孩子有大有小,有强有弱。

从成年孩子看到婴幼儿,他在这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很残酷的世界。

走出福利院时,天已经黑了。沈南柯坐上车取出一瓶矿泉水,刚要拧开。孟庭深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细致地擦了一遍她的手,“去外面吃饭还是回住的那个民宿?”

“孟庭深。”沈南柯的手陷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看着他的眼,“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类似这种,甚至不如这里,这里的孩子至少能吃饱饭。”

孟庭深擦她手的动作停顿,蹙眉抬眼。

“我有两个叔叔,他们每家都有两个孩子,加上我,一共五个孩子养在一起。从我有记忆,我吃东西都得靠抢,慢一步就没了。”沈南柯抽回手,靠到座位里,孟庭深比她想象中的接受度高,她要送奶粉特意在育婴室多待了一会儿,那里环境不太好,孩子要吃喝拉撒,气息复杂。她以为孟庭深这种‘洁癖’会转身就走,他全程都很平静,一直陪在她身边,“我奶奶想让我有个更好的前途,费尽心思把我送给了沈锦兰。沈锦兰更像是我的甲方,她提供优渥的条件,我满足她的要求,我在她那里唯一的价值是赢你。我讨好她,就像是这里的孩子讨好每个捐赠者一样。你昨晚说的那些矛盾对立,我一开始就清楚,我可能是罪魁祸首。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人是你,你一无所知,被拖进了这场混乱。”

林韵看不上她很合理,沈南柯看似和孟庭深同样的出身,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巨大。沈锦兰养狗一样养沈南柯,沈南柯甚至都不如别人家的一条狗,赢孟庭深一次赏一块骨头,输了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骂,严重还会挨打。

孟庭深除了他父亲的事,他这一生几乎是顺风顺水,生在富贵里养在富贵里,他是阳春白雪。

“你妈的顾虑也能理解,她没什么错。我从有记忆就在算计,我的人生走到今天大部分都在我的算计中,并不是多好的人。”沈南柯抽回手,拿起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她的嗓子一路滚下去,落入空旷的胃中,她鼓起勇气把她糟糕混乱的人生说出口,“我智商也没有那么高,我可能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我读书时成绩能好,是我花费了大量时间提前布局。我为了成绩好看,我整个学生时期没有睡过完整的觉。”

“孟庭深——”

他抬手把沈南柯揽进了怀里,他抱的很紧,“以后周末的见面也取消了,你不必再去见沈女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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