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番外2
“您好前台。”陈涧接起电话,扫了一眼旁边墙上挂钟。
半夜三点。
“你好,”那边是个女孩儿的声音,“你们前台不是女孩子的吗?”
“她下班了,”陈涧说,“您是需要女生为您提供服务吗?”
“也不用,太晚了,”女孩儿说,“你们有卫生巾吗?”
“有的,”陈涧拉开抽屉看了一眼,“有夜……”
“烦死了大半夜的干什么呢!”那边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夜用的吧,我去前台拿。”女孩儿说。
“没关系我给您送上去。”陈涧站了起来。
之前他没给客人送过这些,不过胡畔经常会送,按她的操作,陈涧拿一个小袋子装了一个日用一个夜用和一片剪好了的布洛芬。
女孩儿是二楼的客人,一对情侣,陈涧对他俩有印象,确切说是对男的有印象,因为他上楼的时候只肯拿自己的,女孩儿的行李和一个装着他俩零食的包他不管,女孩儿当场就骂起来了,但他还是进了电梯。
最后是三饼过去帮女孩儿拿,但女孩儿也没让,自己拿的。
这会儿女朋友半夜例假没有卫生巾,不帮忙也就算了,女朋友自己打个电话问前台,他还嫌吵了他睡觉。
陈涧拿着用袋子装好的卫生巾敲了敲他俩房间的门:“您好,前台。”
门打开了,女孩儿站在门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谢谢啊,不好意思。”
“没事儿,”陈涧说,“还有什么需要就给前台打电话。”
“还打电话啊?”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的就出现在了女孩儿身后,“怎么,没聊够?”
陈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走开。”女孩儿推了他一把,又冲陈涧笑着说了一句,“他总瞎吃醋,不好意思。”
陈涧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退开一步准备走。
“大晚上的还说个没完了。”男人还是没停嘴。
陈涧感觉干民宿以来,自己脾气是真好了不少,一开始是被单羽气,后来是被各种莫名其妙的客人气,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了。
但明显屋里这对儿非常不止水。
“你神经病吧!”女孩儿骂了一句。
接着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紧跟着的是男的一声“哎哟”和“啊啊啊啊……”。
惊涛骇浪啊。
陈涧回头看了一眼。
门都没关,女孩儿站在床上,男的捂着肚子,看样子不是被女孩儿踹了一脚就是踩了一脚,人都团起来了。
没等陈涧转头走人,男的对着女孩儿的腿就蹬了过去,女孩儿摔倒在了床上,他又照着女孩儿肩膀哐哐两拳。
“哎?”陈涧不得不开始往房间门口走,“先生……”
“有病吧你!”女孩儿撑着床一蹦而起,啪啪啪三个耳光甩在了男人的脸上。
陈涧都有些迷茫了。
再往下场面就开始混乱,本来躺床上的男的跳了下来,开始锤女孩儿,女孩儿卫生巾也顾不上用了,抡着胳膊也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
相比之下,扇巴掌因为有声音加成显得气势更足一些,给陈涧一种感觉,这男的不是女孩儿的对手。
这种热烈互殴如果是在大街上,只要看不出明显强弱之分的,他肯定不会管。
但现在是在他地盘上,而且最近山上的冰凌花开了,从现在一直到五六月,都是赏花的时间,游客开始多了起来,所以这俩还是在他快满房了的地盘上互殴。
那肯定不行。
“不好意思,”陈涧进了屋,一把抓住了男人正要出拳的胳膊,把他往墙边一拽一堆,背后挨了女孩儿没刹住的一巴掌,他又转过身指着女孩儿的手,“不好意思……”
“你别管!”女孩儿扒拉他。
“还跑我们屋里来了?”男的往什么也没有的胳膊上撸了撸他虚拟的袖子,往陈涧面前又走了过来。
“现在是凌晨三点,”陈涧一手指着女孩儿一手指着他,“你俩严重影响别的客人休息,介意我进来提醒的话,一会儿我报警让警察进来。”
“拿着警察当挡箭牌是吧?”男的瞪着他,“我们两口子吵架关警察什么事儿?”
“那你俩回家吵,要不上山吵,”陈涧沉下了声音,“在这儿吵影响到别人就是不行。”
“算了。”女孩儿说了一句,坐到了床上,低头拆开了陈涧给她的袋子,“哇,你们还挺细心的,谢谢啊。”
“……不客气。”陈涧看了男的一眼,往门口走了过去,“请二位注意时间,早点儿休息。”
男的没说话。
“好的。”女孩儿点点头。
陈涧关上门的时候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回头往电梯走过去,楼梯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口哨,很轻。
陈涧走过去,看到了拎着球棍站在楼梯转角的单羽。
“你干嘛?”他几步跨上楼梯,拿走了单羽手里的球棍。
“你干嘛呢?”单羽说,“我以为打起来了。”
“俩客人发神经,打是亲骂是爱,我打断了一下,”陈涧拎着球棍往楼上走,“就几分钟,也没太大动静,你在四楼都能听到吗?”
“我睡不着,正想下楼陪你值会儿班,”单羽说,“下来就听到了。”
“然后你又回四楼去拿了这玩意儿下来?”陈涧震惊了,“您是生怕打不起来啊?”
“懂屁,”单羽说,“拿这玩意儿就是为了打不起来,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把起到一个震慑作用的球棍放回单羽办公室,陈涧准备回一楼值班,发现单羽还真不打算回屋休息,站在走廊上等他。
“你这阵儿不是睡得还可以吗?”陈涧问,“怎么又失眠了?”
“这东西也没个准儿,什么时候失眠也没规律,”单羽伸了个懒腰,“走吧,陪你一夜。”
陈涧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这毛病可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治治?”
“没得治,”单羽说,“现在这样就算挺稳定的了。”
陈涧叹了口气,没说话。
“怎么,”单羽说,“后悔了?”
“什么玩意儿?”陈涧看他。
“嫌我拖累你了吧。”单羽说。
“啊,是,”陈涧点头,“怎么办呢?”
“甩了我啊。”单羽说。
“那不可能,”陈涧说,“咱俩是有天命的,就得在一块儿。”
“什么天命?”单羽笑着问。
“破锅自有破锅盖儿。”陈涧说。
“……滚。”单羽说。
“啥人自有啥人爱。”陈涧说。
“闭嘴。”单羽在身后踢了他一脚。
小镇现在的晚上比起以前,要热闹了不少,以前陈涧翻墙进枕溪睡觉,必须得在十二点之前,要晚了他都觉得有鬼会拽他腿。
现在,半夜三点多,还有车从他们民宿外面开过,不是找地儿停车准备徒步上山顶看日出的,就是去里头几家民宿的。
陈涧把躺椅让给了单羽,自己坐在转椅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贺良昨天是不是找你了?”陈涧问。
“嗯,”单羽闭着眼睛,“他想在老村弄几个屋子做农家乐。”
“怎么不直接找村里的人?”陈涧又问,“大李那意思是绕过咱们不好,我们又没把老村包下来。”
“绕过咱们对他们以后赚钱不好,”单羽笑了笑,“能坑的时候尽量坑,要抱大腿的时候又扑上来抱着不撒手了。”
“想得真美。”陈涧看着单羽,“那要帮他吗?”
“能帮肯定帮啊,”单羽说,“说白了,他自己去跑也能跑下来,这就是主动过来欠个人情,拉点儿关系。”
“那你还让他拉?”陈涧对贺良这人多少还是有点儿不爽的。
“拉屁,我要的就是他欠我这个人情,”单羽说,“欠下了再说,关系我认不认另说,他自己也知道。”
“嗯。”陈涧应了一声。
“明天把那谁的电话给我,”单羽说,“我让孙娜娜先去接触一下。”
“谁?”陈涧愣了愣。
“拿了你家房子的那个。”单羽说。
“大陈叔?”陈涧顿了顿,“现在就……去谈吗?”
“嗯,就在有开发的消息但还没有大动静的时候,”单羽说,“价格能压压,等范围确定了就不好谈了。”
“孙娜娜也不是我们村的,”陈涧有些不明白,“也不可能卖给她啊。”
“你傻吗?当然还是转让回你爸名下,”单羽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她是你的员工,被你派过去谈的。”
“我靠,”陈涧愣住了,“我这么大派头的吗?”
“那是,”单羽说,“以后记得摆摆架子。”
“哦,”陈涧想了想又笑了,“真是……这都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儿。”
“还想甩了我吗?”单羽往他椅子上蹬了一脚。
“本来也没想甩啊,”陈涧说,“你破锅我破锅盖儿。”
“我是盖儿。”单羽说。
陈涧看着他:“你不是吧,这都要争?”
“嗯。”单羽点点头。
“行行行,你是盖儿你是盖儿。”陈涧说。
“那让我盖一下。”单羽站了起来,撑着他椅背,伏过身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
正要搂他的时候,电梯响了一声,有人走了出来。
陈涧一掌拍在单盖儿的胸口,把他拍回了躺椅上。
接着就看刚那对打架的你搂我脖子我搂你肩的走了过来,看到陈涧的时候,女孩儿冲他招了招手:“刚谢谢啊店长。”
“不客气,”陈涧有些看不懂这俩的相处模式了,只能礼貌地笑笑,“这么晚……这么早出去啊?”
“去山上看日出。”女孩儿说。
“……哦。”陈涧应了一声。
这什么身体素质,他就知道孙娜娜例假头两天都得请假在宿舍休息,这姑娘居然还能半夜爬山。
“我要走不动了怎么办呀?”女孩儿仰头看着男的。
“我背你啊。”男的说。
你背得动个屁。
你都打不过她你还背她。
她一巴掌能给你扇到山顶……
“刚打架的是他俩吗?”单羽问了一句。
“嗯,”陈涧转头看着他,“就因为我给送了趟卫生巾,那男的就吃上醋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单羽听笑了:“操。”
“醋还能这么吃啊?”陈涧说,“吃得这么激烈。”
“所以,”单羽开始在身上摸手机,“我的这个醋……”
“你好好待会儿,”陈涧按住了他的手,“你要想数评论数,不如等大隐江湖第一集出来了去数。”
“拍了吗?”单羽问。
“剧本出来了,”陈涧说,“刘悟还是很有效率的。”
“你看了吗?”单羽笑了起来。
“没,”陈涧说,“听说挺神经。”
有单羽陪着,陈涧感觉值班轻松了不少,哪怕是快天亮的时候单羽在躺椅上睡着了,但陈涧还是很愉快。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芳芳拖着一筐菜从侧门进了厨房。
“今天早点吃什么?”陈涧起身跟过去问了一句,“我帮你。”
“给你们蒸包子,小米粥已经煮上了,”赵芳芳说,“再蒸点儿鸡蛋羹,你帮我把豆浆打出来吧。”
“好嘞。”陈涧过去抱着豆浆机就准备往后院去。
“去哪儿呢?”赵芳芳看着他。
“去外面打,太吵了这玩意儿。”陈涧说。
“能有多……”赵芳芳说到一半往前台那边儿看了一眼,“单老板怎么在那儿睡着?我以为三饼呢。”
陈涧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话,抱着豆浆机出去了。
不过这个时间,单羽也睡不了多久,就算没人吵,他也就两三个小时差不多就得醒了。
何况还有人吵他。
这两天一直在市里的孙娜娜突然推门进来了,手里举着个本子。
“你怎么这么早?”陈涧正端了蒸好的鸡蛋羹往餐厅走,看到她愣住了,“这么早班车都没有吧?你怎么回来的?”
“陆主任个工作狂送我过来的,他去老丁办公室了。”孙娜娜还是举着手里的本子。
“哦,”陈涧看了一眼那个本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这什么?”
“离婚证!”孙娜娜把那个小本子往前台桌子上一甩,啪的一声,“老娘终于把这事儿了结了。”
“哎呦。”单羽一个激灵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不是说周三让陈二虎陪你过去的吗?”陈涧很震惊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还真是个写着离婚证的红色本本。
“等不了了,他昨天突然说有时间,就去了!”孙娜娜拍着桌子,“我离婚了!”
“我看看!我看看!”赵芳芳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跑了过来,“我看看。”
孙娜娜把离婚证推到她面前:“看吧!”
“哎,还真是,”赵芳芳用手摸了摸离婚证那三个字,“还真是,离婚证是这样的……”
“所有的事儿都办妥了?”单羽打了个呵欠。
“妥了,”孙娜娜打了个响指,“晚上请你们吃饭,谢谢大家。”
“买点儿菜回来做着吃吧。”单羽说。
“行。”孙娜娜说,“赵姐下午陪我去买菜呗。”
“好,”赵芳芳笑着点点头,“好!”
“我上去给畔畔他们看看。”孙娜娜拿过离婚证,往电梯那边跑过去,优雅是一点儿都顾不上了。
“多好啊,”赵芳芳有些感慨,“这以后就自由了。”
“嗯。”单羽点了点头。
赵芳芳看着电梯的方向愣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厨房去了:“我去把包子端出来。”
陈涧把一直捧着的鸡蛋羹拿到餐厅放好了,又快步回到前台,看了一眼厨房那边:“赵姐是不是动心思了?”
“也许吧,”单羽说,“不过也不一定能怎么样,她毕竟跟孙娜娜情况不同。”
“嗯。”陈涧靠着前台桌子轻轻舒出一口气,“反正不管怎么样,能比以前强就行。”
“新店规是不是不让靠桌子。”单羽看着他。
“是,”陈涧迅速站直了,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这个呢?”
“我能全部背下来呢。”单羽说。
“我靠。”陈涧非常震惊。
“扣钱吧,一次二十。”单羽说。
“我靠。”陈涧说。
“要不抵我一杯咖啡?”单羽说。
“……你要不要这么可怜,”陈涧一挥手,往咖啡厅那边走过去,“来,我请你喝。”
单羽笑了笑,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