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燥番外3
陈涧从三楼下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儿耳鸣。
他站在三楼一个房间的门口,听一个客人大哥对大隐店里的一切进行了半个小时的指点。
从进门停车引导到入住到吃饭到旅游项目咨询……总结一句话,就是没有坚持一直微笑。
引导的保安没有笑,前台办入住的时候只笑了前面三句话,打扫房间的时候没有对还在房间里的他微笑……
“包括现在,”大哥看着陈涧,“你在听我的建议时,依然没有笑容。”
“不好意思,”陈涧扯开嘴角露出牙,“是我们的服务还不够细致,您的建议我们会记录下来,以后在工作中会进一步改进。”
“我住过很多酒店,国内外都住,不过我在国外的时间更多些,”大哥说,“全程微笑服务是基本的。”
“好的。”陈涧呲着牙。
我信你个鬼。
“你们虽然是小镇民宿,”大哥说,“价格也比较低……”
您还知道啊。
“但还是要有这个意识,向国内外顶级酒店看齐。”大哥说。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好的。”陈涧呲着牙点了点头,“您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了,”大哥挥挥手,“你去忙你的吧。”
“非常感谢您的建议和意见,”陈涧微微鞠了个躬,“希望您住的舒服,玩得开心。”
大哥点了点头。
陈涧弯着腰退下了。
都没敢直接转身走,看到大哥门关上了他才转的身,就怕这个服务不够顶级又被抓着说半小时。
“一会儿给三楼那个大哥送一份下午茶,”陈涧都不用说房号,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感谢他对我们工作的指导,记得要微笑,他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得是笑着的。”
“好,我马上去。”胡畔正举着稳定器,这是单羽私人掏钱买了送给他们玩的,大概用的是从刘悟那儿克扣的工钱。
“对,走过来……”胡畔从屏幕里看着三饼,并没有开始录,应该是在排练走位,晚上客人没什么事儿了他们就会抽空排练和拍摄,也算是个娱乐。
小镇旅游还是不错的,但生活在这里多少还是会有点儿寂寞。
“甩手,对……”
三饼披着一条床单,按着胡畔的指挥从大门走进前厅,然后一甩手把床单扬了扬,一路带风,对着胡畔的手机瞪着眼儿就过去了。
“好,停,”胡畔往后一退,稳定器往前一推,怼到三饼脸上再拉回来,“说词儿。”
哎呦还运镜呢。
“赵姐,”三饼沉着声音,“就是你吧?”
“叫赵芳芳,你现在怀疑她杀了人,”胡畔说,“你不能叫姐。”
“赵芳芳!”三饼沉着声音,“就是你吧!”
“吃饭吗?”厨房那边传来赵芳芳的声音。
“不是刚吃完?”陈涧说。
赵芳芳没理他。
“别装傻!”三饼说,“我有证据!”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赵芳芳提高了声音。
陈涧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赵芳芳是在给三饼搭戏。
“好,”胡畔收了架式,“就按这个来,眼神还要更坚定一些。”
“这什么内容?”陈涧忍不住问了一句,“赵姐还成疑犯了?”
“杀夫。”胡畔说。
陈涧有些震惊地挑了一下眉,往赵芳芳那边看过去,她手撑着吧台,面带笑容地看着胡畔和三饼他们。
“刘悟写这么个剧本?”陈涧小声问。
“嗯,”胡畔转头,也低声说,“赵姐问能不能让她演个杀老公的江湖人士,我就让刘悟写了。”
“什么剧情啊?”陈涧很好奇。
“三饼大侠追踪杀人凶手,怀疑这个凶手隐姓埋名藏在大隐,”胡畔说,“他就来追查。”
“接下去呢?”陈涧问,“赵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他俩还有打戏吗?”
“接下去赵姐端上来一盘菜。”胡畔说。
“……啊。”陈涧愣了愣。
“然后三饼准备吃。”胡畔说。
“啊?”陈涧继续愣着。
“但赵姐是给自己吃的。”胡畔又说。
“……神经病啊?”陈涧说。
“是挺神经的,”胡畔啧了一声,“不过后来又挺感人,知道了赵姐杀人的原因,大家决定帮她实现她最大的愿望。”
“是什么?”陈涧一边觉得神经一边又还是问了一句。
“一百个人夸她的菜好吃。”胡畔说。
“……啊。”陈涧很感慨,“然后呢?”
“愿望实现之后扭送衙门。”三饼说。
“这么绝情的吗?”陈涧问。
“毕竟是杀了人,”胡畔说,“总不能逍遥法外。”
“那后面的剧情不就没有赵芳芳了?”陈涧又问。
“有啊,”三饼说,“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做饭圣手,跟赵姐长得一模一样。”
“越狱了啊?”陈涧说。
“双胞胎。”胡畔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陈涧感觉这剧本是不是应该给刘悟钱,一分钱一分货呢。
但想想又觉得可能给了钱也就这样,毕竟对于刘悟来说,胡畔和他哥是高于金钱的……
“陈店长在一楼吗?”对讲机里传来孙娜娜的声音。
“在。”陈涧拿过对讲机应了一声。
“我在单总办公室,你来一下。”孙娜娜说。
“好。”陈涧说。
“哇,”胡畔捂了捂胸口,“nana现在说话好气派啊。”
“她现在是孙经理呢。”陈涧笑着说。
孙经理明天要去找大陈叔谈陈涧家房子的事儿,现在就是找陈涧来再同步一下信息。
“我真不用一块儿过去?”陈涧问。
“不用,”单羽靠着办公桌,“孙经理去谈就可以,之前电话联系听着问题不大,可以谈。”
“之前抵的是五万是吧?”孙娜娜说。
“嗯。”陈涧点点头。
“我看了一下,是两层楼呢,才抵这么点儿吗?”孙娜娜还是习惯性地小拇指挑起头发,往后一捋。
“还不上钱,人家说抵多少就只能抵多少。”陈涧说。
“我明天尽量压。”孙娜娜说。
“抵五万,想拿回来估计不会同意五万。”陈涧说。
“抵的时候是房子,”单羽说,“现在拿回来是废墟,还得出钱修整,价格不同意就废着一分钱没有,以后也就是废着,我们是参与开发的公司,知道内部消息,老村本来就是部分开发,那块儿太偏,不在开发范围内,别想着坐地起价。”
“真的吗?”陈涧问。
“假的,”单羽说,“怎么弄是陆主任他们综合考虑决定的,我们只知道个大概。”
“嗯。”陈涧笑了笑,“那他要等着看开发进度呢?”
“也行啊,”单羽说,“那就等,等确定了辐射不到那一块儿,再想来谈,就没得谈了,想谈也不是这个价。”
“嗯。”陈涧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那我先回宿舍,我从陆畇那儿要了点儿资料,能蒙一下,”孙娜娜说,“挑几页明天带着。”
“行。”单羽说。
“谢谢。”陈涧看着孙娜娜。
“说什么呢陈总。”孙娜娜一甩头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之后单羽伸手扳了扳陈涧的肩,让他转过来对着自己。
“嗯?”陈涧看着他。
“放心,”单羽说,“他要真是个不缺钱还愿意赌的,我也会高价收回来的。”
“那就不值当了。”陈涧说。
“怎么不值,”单羽说,“那是你家,多少钱都值。”
陈涧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搂住了单羽。
“应该没什么问题,”单羽搂住他的腰,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娜娜谈这些挺厉害的,跟建筑公司那边谈,能把人老板谈到找我告状。”
陈涧笑了笑。
“她谈不下来还有我,”单羽说,“怎么样都会把这房子弄回来,正经手段不管用,还有不正经的手段……”
“哎,”陈涧收了收胳膊,“都一个村的,你公司以后还要在这片儿干呢,你还是正经点儿。”
“嗯。”单羽笑着点点头。
陈涧没再说话,抱着单羽没撒手,闭着眼睛埋在他颈窝里。
鼻子有些发酸,眼睛很烫。
“别哭啊。”单羽说,“我衣服刚换的,你给我弄湿了我抽你。”
“嗯。”陈涧应了一声。
晚喽。
自己都能听到自己浓重的鼻音,还有一点点变得湿润起来的眼窝。
“明天接你爸是你自己去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单羽问。
为了保证跟大陈叔谈得顺利,他们决定把老爸接回来了,万一大陈叔不同意,老爸再出面聊聊。
“我自己去吧,”陈涧说,“陆畇这两天不都在小镇么,虽然现在对接轮不上你了,但人得在吧?”
“什么叫轮不上我了。”单羽笑着说。
“哟,”陈涧说,“你是不是嫉妒娜娜……”
“你别给我再弄个连环醋出来啊,”单羽推开他,捏住他下巴晃了晃,“大隐的号现在有粉丝了,你当心我直接把你那些地毯睡觉照发出去引流。”
“我靠。”陈涧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震惊。”单羽愣了愣。
“感觉你干得出来。”陈涧说。
“放你的屁。”单羽说。
“那我还怕什么,”陈涧重新搂住他,“你就是嫉妒娜娜……”
“操。”单羽叹了口气。
房子的事儿,陈涧还没跟老爸说,无论能不能谈成,对于老爸来说,都会是个惊喜,儿子长本事了,能想着把他们的家给弄回来了,至于结果怎么样,老爸并不会介意。
所以陈涧只告诉老爸自己要去找他,让他请一天的假,打算到了再把这个惊喜告诉他。
“我开大奔吗?”陈涧看着手里的钥匙。
“嗯,”单羽点了点头,“娜娜回市里就有车了,公司买车了,明天提。”
“什么车?”陈涧问。
“一辆二手皮卡。”单羽说。
“……好歹是个公司,孙经理一个女孩儿,开皮卡啊?”陈涧说。
“还是二手的。”单羽说。
“好意思说?”陈涧说,“刘总投的钱呢?”
“她以后总跑山里跑工地的,”单羽说,“皮卡实用,至于市里……”
单羽清了清嗓子,小声说:“让小叶从刘总公司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
“你这……算不算啃老?”陈涧看着他。
“算吧,”单羽说,“创业艰难嘛,再说了,小叶是外派,本来也应该配个车,好歹是个总助。”
“你可真行。”陈涧听乐了。
“不过不要当刘总面儿说她老……”单羽推了他一把,“赶紧走,你一说要去找你爸,他估计六点就起来了。”
“他平时也六点起。”陈涧说。
“那今天四点就得起来了。”单羽说。
“怎么不说他根本就没睡。”陈涧跳下台阶,往车子那边走过去。
“那是我。”单羽说。
陈涧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不再补一觉去?看看能不能睡着?”
“睡不着,我去上个吊,累了能好睡些。”单羽伸了个懒腰。
“想累啊?”胡畔立马过来了,“想累容易啊,单老板帮我们拍两个镜头吧,客人早点吃完了,这会儿没什么事儿。”
“什么镜头?”单羽一回头,就看到了后面跟着的老四手里拿着的床单,他愣了愣,“我也要披这玩意儿?”
“你还是穿你那个长外套戴帽子口罩,你要保持神秘的,”胡畔说,“这个床单是三饼专用的,别的人有的围着,有的系头上,都刘悟安排的。”
“……你们居然听他的。”单羽说。
陈涧一直笑到车都开到街上了才停下。
手机响了一声,他扫了一眼,果然是老爸发过来的消息,问他出发了没,要不要一块儿吃早点。
“我已经出来了,”陈涧给老爸回了条语音,“你不饿的话等我一块儿吧,咱们去喝个早茶。”
要搁以前,老爸肯定会反对,太贵了,但今天他说完,老爸居然只回了个好,还带了个呲牙笑的表情。
让陈涧想起自己呲了半小时的牙。
老爸现在还是跟老钟一块儿租的房,不过不在以前那儿了,是跟老钟的一个老乡一块儿,三个人租了个两居室,老爸住了个单间。
陈涧把车停到路边的时候,老爸一边跟人说着话一边从旁边的小超市里走出来,还指了指这边的车。
“跟人吹牛了吧?”陈涧看着他上车,问了一句。
老爸嘿嘿笑了两声,递给他一盒酸奶:“这哪是吹牛,事实。”
“马上去茶楼了,不喝了吧。”陈涧接过酸奶。
“垫垫。”老爸说,“我刚喝了一盒了。”
“……那一会儿该吃不下了啊。”陈涧说。
老爸笑着没说话。
“你是不是想着现在垫点儿一会儿能少吃啊?”陈涧看着他。
“哎。”老爸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这酸奶十几块了,也不便宜。”陈涧说。
“临期的,”老爸说,“两盒加一块儿九块八。”
陈涧没忍住笑出了声。
酸奶还是喝掉了,反正喝完了也不占他胃。
点餐的时候他一点儿没少点。
老爸凑过来看着:“差不多了吃不了。”
“我能吃,”陈涧说,“这些我一个人能全吃掉。”
老爸笑了笑,突然有些感慨:“吃吧,多吃点儿,以前……你要不是营养没跟上,现在起码能再长二十公分。”
“别了吧,两米都不好买被子。”陈涧说。
点完餐,陈涧一边泡茶一边看了看老爸:“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儿吗?”
“就等着你说呢。”老爸看着他。
“咱家那个房子,”陈涧说,“今天娜娜姐去跟大陈叔谈,准备公司出面拿回来。”
“什么?”老爸愣了。
“还不知道能不能谈妥,”陈涧说,“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儿回去……”
“这事儿,”老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有些哆嗦,“是单老板的那个公司……”
“嗯。”陈涧点了点头。
“哎,这……”老爸明显有些激动,“这……”
“也有可能谈不拢……”陈涧说。
“没事儿,没事儿,”老爸低下头,手很快地在眼睛上蹭了一下,“哎,真没想到……这……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