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双重生在赐婚前(四)
第二天上午, 晏云栀去寻陆善和,与她一起登上外出的马车,陪她赴约。
路上, 陆善和心情很好地与晏云栀谈天说地, 晏云栀却有些心不在焉。
晏云栀心里有事, 一直想着上辈子陆善和遭遇的事情。她又不好直接询问陆善和, 自是不太清楚现在她与秦鹏程发展到哪一步了。
陆善和瞧出来晏云栀有心事。她朝着晏云栀挪了挪,坐得更近些。“栀栀, 你是不是有心事?”
陆善和拉住晏云栀的手,拧眉问:“是因为府里那些传言吗?定然是哪个丫鬟碎嘴瞎传,等把人揪出来,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晏云栀托腮瞧着陆善和,问:“你就那么相信那些传言都是胡说的?”
陆善和犹豫了片刻,道:“你以前很怕二爷, 走路恨不得都要避着他。这次二哥回家,你日日去他书房练字, 确实有些奇怪。”
“但是!”陆善和紧接着说,“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也绝对相信我二哥的为人!你定然只是想好好练字罢了。咱们几个本来就你的字最好看,咱们又都是自小临二哥的字,你去向他讨教自然是最快进步的法子!”
晏云栀弯起眼睛来,被人信任的滋味自然是很令人开心。
“善和, 如果我说我想做你二嫂呢?”
陆善和刚说完好长一段话,正端起桌上的茶水要饮,忽听晏云栀这话, 猛地一阵咳。
晏云栀赶忙伸手抚着她的后背,弯眸笑:“把你吓到啦?”
陆善和五官揪在一起, 问:“你说玩笑话是不是?”
晏云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觉得不合适吗?”
自晏云栀发现姨奶奶觉得她和陆玹不合适之后,她突然有点想知道别人是不是都觉得她与陆玹不合适。
“这……”陆善和还陷在惊骇里,脑子仿佛已经不会转了,思绪乱成一团乱,不能好好思考了。
马车停下来,车夫在前面提醒到了目的地。
晏云栀捏了捏陆善和的脸,笑着说:“你就当我说玩笑话。”
她起身先下了马车。陆善和慢半拍地跟着下了车。
陆善和今日与友人小聚的地方叫做四荣楼,是京城比较有名的一家酒楼,平民百姓大抵来不起这地方,能来这地方小聚的人大多都是名门贵族。
陆善和刚下了马车,就看见晏云栀侧身而立望着另一边。陆善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竟看见了熟悉的马车——陆玹的马车。
谢临先从马车跳下来,而后陆玹下了车。
瞧见陆玹,且准定他也看见了她,晏云栀立刻收回视线,拉着陆善和的手,走进四荣楼。
陆善和心道应该向二哥打声招呼才对呀!她再一看晏云栀的神色,想到先前晏云栀说的话,陆善和心口噗通噗通跳着,心道难道她不是说玩笑话?是真的喜欢二哥?
二哥是那样优秀的人,京中倾慕二哥的女子有许多,甚至有那大声嚷嚷非陆玹不嫁的人。云栀喜欢二哥也不奇怪……
不奇怪吗?陆善和一想到以前云栀对陆玹的惧怕,还是觉得很奇怪啊!
陆玹望着晏云栀翩纤的背影,眯了眯眼。
谢临跟着望了一眼,随口道:“瞧着马车,是你府上的妹妹?”
“不全是。”陆玹给了个有些奇怪的答案,抬步走进四荣楼。
四荣楼的伙计远远瞧见他,赶忙迎上来,弓着身为其领路。
谢临琢磨了一下陆玹的回答,才跟上去。
晏云栀跟着陆善和到了雅间,其内已经坐满了人。两男四女,还有他们带着的丫鬟、小厮。
瞧见陆善和过来,秦柔声立刻笑着起身相迎:“善和妹妹,就等你了!没想到你把云栀也带来了。”
秦柔声是秦鹏程的妹妹,今日的小聚也是她做东宴请。
晏云栀立刻笑着接话:“是我不请自来了。”
“哪有哪有,不过是咱们几个趁着天气好出来小聚,谁带了友人过来咱们都欢迎,恨不得人越多越好呢。”
“是呀,人多热闹。”另外几位女郎也站起身相迎,附和着秦柔声的话。
“可别站着说话了,先坐下。”秦鹏程起身笑言。
晏云栀抬眸望了他一眼,心里的厌恶和愤怒差点没藏住。她及时掩藏了情绪,微笑着和陆善和入了座。
在座的几个人,晏云栀虽然都不熟悉,可也都叫得出名字,倒也不至于不自在。
何况她今日也并非真的赴宴贪玩,而是为了守在陆善和身边,护着她免她受伤害。
对于其他人的闲聊,晏云栀很少插话,只是默默吃着东西。因为秦鹏程的存在,她心情不大好,幸好四荣楼的吃食足够美味,能够安抚她。
“善和,你尝尝这梅子酒。”秦鹏程说。
晏云栀立刻警惕起来。
可是这酒壶是四荣楼的伙计端上来的,放在桌上,旁的人也都倒了酒吃。秦鹏程虽然劝酒,却并没有动手给陆善和倒酒,不像有机会做手脚的样子。
晏云栀迟疑了一下,没阻止。
“好,我尝尝。”陆善和自己端起酒壶倒了小半杯,抿了一口。“果然很好喝。”
陆善和笑着又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樽。虽然这梅子酒不是烈酒,可她在外赴宴,并不会贪杯,免得醉酒失仪。
秦鹏程也没有再劝酒,而是提议下午一众人去听戏。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一伙人走路带风,风风火火。隐约可听清脆的女声趾高气昂地说着什么。旁人在一旁说话,盖住了她的声音,倒是让人听不清她的内容。
可是雅间里的人都听出了这是宝荷县主的声音。
秦柔声掩唇笑,对陆善和说:“宝荷县主这是来寻你二哥了!”
晏云栀蹙了下眉,转头对陆善和问:“你二哥也在四荣楼?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陆善和讶然望向晏云栀,诧异她难道刚刚没看见二哥?
“如果一会儿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再打招呼吧?”陆善和不确定地说。陆家人都有点敬畏陆玹,没有手足间的亲近,陆善和不是很想主动去找陆玹。
“也对。”晏云栀笑笑。
晏云栀望了一眼雅间房门的方向,听着外面走廊里逐渐没了声音,想来赵宝荷已经进了陆玹所在的雅间。她收回视线,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吃。
心烦,很心烦。
她在心里埋怨上天捉弄她,好好的日子就这么梦一场化为一场虚。属于她的人,现在不属于她,还需要她费尽心思去勾引,实在是……太心烦了!
一杯酒饮尽,晏云栀又倒了一杯来喝。
两杯酒入肚,晏云栀觉得脸上有一点热。她平日里并不饮酒,有分寸地知晓自己不能再喝,转而去吃点心。
在四荣楼用过膳食,一众人又要结伴去听戏。
晏云栀和陆善和最后走出雅间。晏云栀意外前一刻还说说笑笑的几个人出了雅间的门怎么就安静了,她疑惑地望去,看见了陆玹。
隔着几间房,他立在雅间门外,手扶凭栏望着楼下。另外一位年迈的老者立在他身边,正在说话。虽然那老者穿着常服,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当了一辈子官的大臣。
晏云栀一行人想要下楼,必然要经过陆玹。几个人都噤了声,规规矩矩地往外走。因为陆玹身边的老者正在与陆玹说话,一行人也不敢贸然上前去打招呼,只恭敬悄声地往前走。
晏云栀经过陆玹时,并没有看他,而是好奇地望着陆玹的雅间。雅间的房门半开着,里面坐了一些人。晏云栀往里望去,想要看看赵宝荷是不是在其中。
“喝酒了?”陆玹突然出声。
老者住了口,走在前面的几个人也惊讶地驻足回望。
晏云栀转眸望向他,又移开目光,用手肘碰了碰陆善和的小臂,低声:“二爷问你呢。”
陆善和不知所措,只忐忑地唤了声“二哥”。
陆玹视线在晏云栀泛红的脸颊上多看了一眼,才看向陆善和,道:“少吃酒,早些归家。”
“是。”陆善和忙应声。
“我也会看着善和,让她少吃酒的。”晏云栀慢声细语。她略略仰着脸,仰望着陆玹。干净的杏眸里一片澄澈,好似她真的以为陆玹是在关心陆善和有没有吃酒。
就在晏云栀收回视线,打算离开时,听见陆玹又开口。
他说:“你也是,少吃酒。”
晏云栀讶然抬眸,陆玹已经转过身去,重新将视线投向楼下。立在他身边的老者又继续说话。
晏云栀和其他人离开四荣楼,听见秦柔声和其他人小声嘀咕。
“陆二爷真是威仪,我每次瞧见他都不敢直视。”
“是呀是呀,你生得那般高大,一想到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我脑子里就有他一拳挥过去砸死好几个人的可怖场面。真怕惹了他,也被他一拳轰过来!”
其他几个人笑起来。
“你可别胡说,陆将军可不是那般凶悍不讲理的人。”
“就是就是!他再怎么凶悍也只是对外敌,谁瞧见他在京中为非作歹了?”
秦鹏程在一旁笑着接话:“你们啊,这是忘了陆二爷两个妹妹在这里,就随便议论了?”
三个姑娘围在一起笑。秦柔声撒娇:“哥,你这叫挑拨离间!咱们只是说陆二爷英明神武气度不凡,哪里说他坏话啦?善和、云栀,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陆善和笑着点头。
到了戏馆,一行人入座。秦鹏程想要坐在陆善和身边,可晏云栀故意让陆善和坐在里面,她坐在外面,阻了秦鹏程的念头。
无法,秦鹏程只好坐在了陆善和的后面。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起戏来,这是一出新戏,他们都没听过。陆善和偶有不解的地方,小声问出疑惑。秦鹏程立刻欠身,详细给他解释。
解释得多了,他的手搭在陆善和的椅背上,没再放下。
陆善和注意到秦鹏程的手,有些不自在。可她也没开口提醒,而是注意着让自己坐得端正,不要碰到他的手。
晏云栀看在眼里,拿起茶桌上吃切果的银叉子,她转过头对秦鹏程眯眼一笑,捏着银叉子在秦鹏程的手背上戳了戳。
秦鹏程意外地看了晏云栀一眼,讪讪收回了手。
陆善和震惊地看着晏云栀的举动。
晏云栀冲陆善和笑了笑,顺手将手里的银叉子丢到地上,偏过脸对丫鬟说:“掉到地上了,再帮我取一个来。”
碰过秦鹏程脏手的银叉子,她自然是嫌弃不愿再用的。
戏馆里养着诸多名卉,也开着几家卖小食的摊位,为了戏与戏间歇时让宾客们不至于太无聊。
一场戏唱完,宾客都离席散散步赏赏花。
晏云栀惦记起上辈子花园里栽种的那些花儿,起身拉着陆善和去赏花。
走在花园里,瞧着这些菊花,晏云栀想起自己精心莳弄的花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当她回过神发现陆善和不在她身边,她环顾,在一个珠花摊位前瞧见了陆善和。
她一路寻去,离得近了,才发现陆善和正在和一个年轻郎君说话。那年轻郎君瞧着竟有些眼熟。
待晏云栀走近,眼熟的郎君已经走开了。
“他是谁?”晏云栀问。
“不认识。”陆善和解释,“刚刚掉了帕子,是他帮我拾起归还了我。”
解释完,陆善和便拿起摊位上的珠花瞧。
晏云栀望着那位年轻郎君的背影,一下子将人认出来了!他不是宋家二郎吗?
那个,原本陆玹给陆善和挑的夫君!
若她没记错,上辈子直到最后婚事作罢,陆善和与宋二郎也未曾见过面。
原来他们在不识对方的情况下,曾经见过?
晏云栀假意随口道:“倒是个仪表堂堂的郎君。”
陆善和轻“嗯”了一声,举着手里的珠花在晏云栀的头上比划着。
晏云栀试探着又问:“善和,你觉得刚刚的郎君和秦家郎君哪个生得样貌更好?”
陆善和微微睁大了眼睛,冲晏云栀嘘声,暗示她不该这样随便议论人。
可晏云栀实在是好奇,还是问:“我瞧着相貌不相上下,找拉你评判一下嘛。又没有别人。”
陆善和无奈,瞪了晏云栀一眼,压低声音:“你眼神不好才会觉得他们两个仪表不相上下。”
陆善和付了钱,拿了一对珠花走。
晏云栀追上去,追问:“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陆善和叹了口气,凑到晏云栀耳畔小声说:“云栀,我瞧出来了你很不喜欢秦郎,这是拿话试探我呢。虽然我和秦郎自小就认识,有些交情。可我又不能昧着良心说话。秦郎不过五官端正罢了,而那位不认识的郎君才称得上俊朗。”
晏云栀盯着陆善和,心情复杂。
“好啦,听到你满意的答复啦?”陆善和弯唇一笑,“你该不会是对那位郎君一见钟情了吧?哎呀,刚刚去问问他姓甚名谁就好啦!”
“胡扯。”晏云栀拉着陆善和往回走。
傍晚,小聚结束,几个人登上马车各回各家。把陆善和平平安安地带回家,让晏云栀悄悄松了口气。
晏云栀拉着陆善和的手,道:“以前我不太喜欢出门,近日倒是想多出去走走。以后你若出府与人小聚,带着我吧。”
“那自然好呀。”陆善和温柔地笑着。
晏云栀看着陆善和纯稚的笑容,心里有些沉重,她总要尽力做些什么。
晏云栀没想到第二日就又见到了宋二郎。兴许上一辈子宋二郎就几次入府见陆玹,只是那个时候晏云栀没有注意到。
宋二郎来时,陆玹正在书房见客。长河将他领到梅园赏梅,恰好遇到了晏云栀和陆善和。
昨日才见过,今日又在府里相遇,三个人都对这巧合很惊奇,正式见礼相识。
宋二郎毕竟是外男,三个人短暂的寒暄之后,晏云栀和陆善和便先一步离开了梅园。
两次见到宋二郎,晏云栀联想到上辈子的阴错阳差,心里有些感慨命运的巧合。
瞧着晏云栀走神的模样,陆善和笑着打趣:“云栀,你该不会真的对宋二郎一见钟情了吧?”
晏云栀愣了一下,瞪她一眼:“胡说,哪有。”
“怎么没有?自昨日见了他,你就打听他是谁。今儿个巧合又遇见,你又魂不守舍!”陆善和笑着说。
晏云栀刚想将彻底否定,目光一扫,看见了立在游廊里的陆玹。他一手负于身后,正望着这边。
她垂下眼睛,声近呢喃地回一句:“别胡说,我没有。”
她声音很小,陆善和听得见。远处游廊里的陆玹却绝对听不见她的回答。
“善和。”陆玹提声。
听见陆玹的声音,陆善和吓了一跳,赶忙收了笑,举止也规矩起来,端着朝陆玹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唤一声“二哥”。
晏云栀跟在陆善和身边,对陆玹福身一礼,唤一声“二爷”。
“吵闹什么?”陆玹这话是问陆善和的,目光却落在晏云栀的脸上。
陆善和低着头,看不见陆玹的目光。
晏云栀也低着头,可她知道陆玹看着她。
陆善和有点害怕地小声说:“喧哗说笑吵到二哥,下次不会了。”
“回房去把前几日夫子留的课业拿来给我过目。”陆玹道。
“是。”陆善和小脸立刻一白,听话地立刻回去拿。
晏云栀立在原地,这才慢慢抬眼望着陆玹,眼神里藏着一双勾子,低语问:“我也要回去拿吗,哥哥?”
陆玹沉默了一息,问道:“近日不去我那练字,是动了春心无暇顾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