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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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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2-22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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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跻云,可还行?”江辰哈着白气,跺着脚问。

沈缇解开了圆领袍的肩扣,拉开衣襟察看伤口。

“无事,皮外伤而已。”他将手帕折叠压住伤口,又将衣襟整理好,系好肩扣。

沈大人被关押的地方,因为人多,给上了火盆。

沈缇和江辰刚才大大地得罪了人,关他们俩的屋子就没给火盆,冷得要死。

幸好两个人在屋子里察看了一通,在书案底下找到了一个火盆。

应该是昨天用剩下的,里面全是灰,已经冷透了。拿火钳扒拉了扒拉,在灰烬底下翻出了两块没烧尽的炭。

火折子这种东西是随身必备之物。江辰掏出火折子,拔开盖吹着了,去点炭。

沈缇找了几张纸撕开帮着引燃。

很快火盆的炭引燃了,但不够。

两个人把帐幔扯下来,撕开了往里扔。火大了些,暖和了点,但不禁烧。

还是得木头。

椅子凳子倒是有,这种坚硬实木没有斧头便是往地上硬摔也摔不裂的。

最后两个人看到了条案上的座屏。不大,每扇之间有铜合页连接,木材也薄得多。

沈缇举起来,用力掼在地上,发出巨大响声,果然碎了。

门外有兵丁过来骂了两句“老实点”,又走了。

两个翰林把碎木头扔进火盆里,火总算稳定了,屋子也渐渐暖和。

两人围着火盆坐下取暖。

屋里安静了好久。

忽然,江辰道:“其实,宁王的确已经是长了……”

沈缇本来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那不行。无嫡才论长,嫡脉尚在,轮不到他。”

江辰叹道:“那三位贵人什么时候来啊?”

“都盯着呢。”沈缇道,“也不知道都准备多少年了。不会太慢。”

江辰道;“话虽这么说,宁王也太快了。”

沈缇的神情冷了下来。

江辰道:“陛下是真的已经……了吧?”

沈缇道:“‘遗旨’都拿出来了。”

江辰叹息,看了看沈缇,道:“陛下真的很喜欢你,若知你今日所行,必欣慰。”

沈缇垂下眼。

这位陛下,随着年纪的增长,精神同着身体一起老化,几不可抗地昏聩起来。

大家其实也不是那么愿意进谏了。因为心里都明白,跟他已经讲不了道理。

他是一心想长生,根本不管朝堂洪水滔天。

但即便这样,这位陛下,也是在金殿之上钦点了沈缇做探花的那位陛下。

他对沈缇真的非常喜爱,亲自给他赐字“跻云”。

跻云,跻云,本就有平步青云之意。

皇帝对这年轻人是有期待的,且非常宽容他因年轻而存在的不足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沈缇宁死不肯从宁王的原因。

宁王来的太快了。沈缇很肯定二月初一,皇帝还是活着的。因为有人见到过皇帝。

二月二,他们都没有再见到皇帝,直接宁王就夺了宫闱。

太快了。

宁王的封地紧挨着京畿,他往京城来,坐马车也就一日半两日的路程。

快马半日可达。

但即便这样,他也来得太快了。

说皇帝的驾崩与他无关,沈缇决不信。

江辰道:“如果那三位来了,你觉得哪位最正统?”

沈缇说:“信王、景王都可以。看他们谁更本事了。”

信王是硕果仅存的嫡皇子。是皇帝的第四位皇后所出。

景王是第二位太子的长子,是嫡皇孙。

江辰问:“宣王呢?”

宣王是第一位太子的长子。

若论嫡,宣王其实比同为皇孙的景王更嫡。因为宣王的祖母是元后,景王的祖母是继后。

但孩子的正统性,还是随父亲。

“这没办法。”沈缇道,“陛下后来立先景仁太子,便已经是宣告了宣王失去了正统。”

皇帝立第二位太子,便是抹杀了让第一位太子的儿子继位的正统性。

其实历史上发生这种情况,大多是因为皇孙年纪太小,而叔叔已经成年。主幼国疑,少帝无力对抗成年或者壮年的皇叔。

但现在,因为皇帝活得实在太久了,导致侄子和叔叔都老大不小了。

不存在这种情况。

“前太子之子”也是可以以正统的身份争一争的。

但宣王已经失去了这个正统性。这个正统性已经落到了景王的身上。

这些东西在后世人,比如殷莳这样的人眼里会觉得很没有意义。

但在这个时代,每个皇帝都很在意自己的正统性。甚至于朝廷发动战争,也要在意是不是“师出有名”。

这是时代的特性。

江辰说了句:“宣王肯定不甘心。”

所以等着看吧,马上就要各显神通了。

江辰说完,望着火盆发呆。

沈缇道:“在想什么?”

江辰回神,道:“没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如果咱们今天真的死在宫里。你嫂嫂怎么办?弟妹又怎么办?”

他道:“你嫂嫂给我生了儿子,我爹娘自会护着她们母子平安。弟妹可还没有。”

大穆朝不禁寡妇再蘸。但体面人家有儿子的寡妇,便很少再蘸。

民间寡妇再蘸,多是妇女为了讨生活。更多是寡妇本人根本没有人身权,被夫家的公婆、叔子伯子甚至隔房的叔叔伯伯给嫁卖了。

是嫁也是卖,是卖也是嫁。

婆家有这个权力。

沈缇道:“我的妾室有孕,这个月就要生了。”

“咦?你竟有妾?”江辰道,“弟妹的嘴可真严啊。”

男人通常不会说这些。谁没事告诉别人我家里有三个妾还是五个妾。尤其沈缇这个高冷的性子。

“弟妹同你嫂子关系这么好,居然一点口风都没露过。”江辰佩服,“她们妇道人家聚在一起,都是这些破事。你可知道张怡将家里一桩采买的事给了他一个妾室的弟弟,结果办坏了。你瞧,我连这事都知道,却竟不知道你居然有妾。你们两夫妻可真是……”

两口子都跟河蚌似的。

但沈缇身为皇帝近臣,他能做到事密不露是正常的。可小殷氏只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嘴巴竟然这么严,江辰有点稀罕。

“你何时纳的妾?”被关在这里,外面的事也无能为力,江辰八卦了起来,“你嫂嫂跟我说你和弟妹感情很好,怎地偷着纳妾了?”

“等等?你妾室这个月就要生了?”

江辰记得很清楚,他是去年四月中旬吃的沈缇的喜酒。

这么算起来,五月那妾室就受孕了。

啊?

沈缇望着跳跃的火苗。

“婚后走完回门礼,第四日,便纳了。”他说。

这次江辰“啊”出声来了:“啊?”

他咋舌:“你这?啊这?不是我说你,这事办的……唉,弟妹真是好性儿。她竟不生气?”

又道:“这事我得管住嘴,可不能跟你嫂嫂说,她那性子,弟妹不生气她得先气炸。你可真行,要是我,你嫂嫂敢跟我闹个三天,她一准得回娘家,必得让我去接才肯回。”

回娘家便是找娘家人撑腰去了。

吴箐的娘和江辰的娘是手帕交。两个人嫁的人家也都是同阶层的,十分般配。娘家也愿意给吴箐撑腰。

有事,自然可以回娘家。

江辰已经想到了。

小殷氏是沈缇母亲大殷氏的娘家侄女。她们两个娘家不是什么显赫门第,出身很低。

小殷氏是高嫁的。

高嫁自然便有高嫁的隐忍。

但殷莳和吴箐关系非常好,江辰常听吴箐提到殷莳,夸殷莳。

时间长了,江辰的心自然就跟着妻子一起偏向殷莳了。

却听沈缇道:“她是前礼部郎中冯取难的次女。”

“怎么耳熟?”江辰纳闷,“让我想想……咦,那不是?”

“是。”沈缇道,“她就是我曾经订过婚的未婚妻子。因为那年的事,她家里坏事了,我家将她买回安置在府里。”

“为着她,我娶了舅家表姐。”

这些事,一直都只有家里人才知道。沈缇从来没有跟任何外人提过。

江辰叹道:“原来如此。”

他心想,等能回去了,一定要赶紧告诉吴箐,她最喜欢听这些事了。

沈家的确是厚道人家,沈缇有情有义,真真是值得相交之人。

“对冯氏,跻云你自然是重情重义的,想来冯氏对你必然感恩戴德。”江辰忍不住说,“只对弟妹,未免……嗯嗯。你说何必这么急呢,你和弟妹新婚。弟妹这般人才,也不比冯家女儿差了。等个半年再纳不行吗?作什么非得让弟妹伤心呢。”

是啊。

沈缇望着橘红色火苗。

明明,等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是可以的。

可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这样觉得。没有一个人觉得新婚第四日就纳妾是不该的,不好的。

因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娶了殷莳,然后纳妾。

而是,他为了纳冯洛仪,而娶了殷莳。

所有人都在等的,不是他娶殷莳,大家等的其实根本就是他纳冯洛仪。

包括殷莳自己。

她因为另有所求,所以不在乎。

而其他的人,不在乎她。

包括他自己。

沈缇闭上眼。

怎么办呢,从一开始就错了。

大错特错。

时光已经无法倒回。等想明白的时候,庶长子女都要出生了,殷莳要做他孩子的嫡母了。

改变不了,也补偿不了。

怎么办。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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