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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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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1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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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楚从净室里头走出来的时候, 脸色有些难看。沉香看她进去的时候手上还是什么也没有的,出来的时候手上就绑上了纱布,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问道:“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温楚道:“嗐,也没甚,只是世子爷等不及想打我手板。”

沉香有些惊讶,道:“所以说这是咱世子爷给你上的药不成?”

温楚知道她这是想偏了去,忙解释道:“诶诶诶, 这不是说了吗,他这是想打我手板呀!你想些什么呢?”

如此着急解释,那便也是承认了。沉香眼神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 若是世子爷真想打她, 哪里会管她的手擦没擦伤啊,她在玉辉堂里头早就练就了一份玲珑心思,看出世子爷对温楚是十分不一般的。

温楚看着沉香脸上那副显然是不相信的表情,也不再说,到时候她要挨打的时候, 她总该相信了。这手板,她小的时候在宫里头挨过,可疼。她不再想这事了, 光是想想都觉得手开始痛了。

那厢宋喻生一刻钟的功夫就从净室里头出来了, 只穿着里头的中衣。

温楚这回学机灵了, 没等人提醒,就跟在宋喻生的后头进了里屋。

进了屋后,宋喻生看了眼在一旁没有动静的温楚, “愣着做什么?穿衣服啊。”

从前在温楚家里头的时候, 宋喻生病重之时一直都是她帮着穿的, 她也别说什么不会穿的话了。

温楚举了举被包得像猪蹄一样的手,宋喻生无言,旁边的沉香眼看气氛不对,赶忙上前。

好在这手上的纱布是宋喻生包的,他最后也没说什么,任由沉香服侍着好了衣。

穿好衣后,他去了堂屋,没一会冬月就来了,他道:“主子,马车就备好了,待用过早膳之后就可以走了。”

宋喻生本就是奉灵惠帝命令出京,失踪以后回到了京都,定然是要往皇宫里头走一趟的。

四大暗卫之中,独独夏花紧跟在宋喻生的身边,保护其安危,其余三人,基本都在幕后,偶尔有些时候才会跟在他的身边,就如今日,夏花已死,而他们三人还未挑出一个能去顶替夏花位置的人,冬月便先跟着他了。

温楚听到了冬月的话后便知道宋喻生一会许是要出门,她昨晚到了国公府之后便一直没来得及吃饭,这会肚子饿得慌。可也只能等着宋喻生赶紧先走,再去填填肚子。

她想,宋喻生会总也不能出门还要带着她吧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只听宋喻生对沉香道:“你给她把头发梳一梳。”

沉香只当是因为温楚形容杂乱,脏污了世子爷的眼,垂首应下,“是。”

沉香说完这话就对转头温楚道:“你蹲下些,成不。”

温楚同她差不多高,只是这样的高度,她有些不大好簪头,只能是叫她蹲一会了。

温楚麻烦她给自己梳头本就是不好意思,这会听到了她叫自己蹲下,马上道:“好嘞!”说罢就扎了个马步下去。

扎马步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难事,毕竟从前温老爹教她一些简单的能自保的功夫,最落不开的就是扎马步了,她往那院子里头一扎,最久的一次都足足扎了半个时辰。

只是这会她肚子空空,一扎这小腿肚就开始不争气地打颤,她饿得发昏,腿都抖得厉害。

冬月在一旁看着十分嫌弃,什么玩样,他就是扎一个时辰都抖不成这样,她不才刚扎下去没一会吗。他年纪小,心思素来活泼一些,也忘了从前因为嘴快而挨的罚,他直接道:“不是,你这还扎啥马步啊,腿都抖成筛糠子了,好好屈个腿就是了,费老大劲似了。”

温楚可都记得清楚,昨日就是冬月和春风在宋府门口拦的她。她不能跟宋喻生顶嘴,但冬月她可不怕。她被这话激到,“你管我作甚呢,我就是爱扎,偏偏要扎,怎地?”

冬月像看傻子一样看她,“犟种,说也不听的,爱扎就扎呗,累得是我一样。”

说话之间,已经有丫鬟进来布菜了。

温楚一闻到菜香,更没力气了,下一秒钟就站了起来,弯曲了膝盖半蹲着。

冬月都惊了,说要扎马步的是她,结果下一刻就自己屈了膝盖,那方才还同他争个什么劲呢?

少年瞪大了眼,被这温楚的厚颜无耻惊到,他道:“你这也忒不讲理了。”

温楚还想跟他犟嘴,沉香拍了拍她的脑袋,出声道:“梳好了。”

温楚伸出“猪蹄”摸了摸脑袋,指尖还露在外头,她隐约感觉出和沉香是一样的发髻,双丫髻。

宋喻生见她梳好了头发,说道:“过来用膳,一会同我一块入宫。”

“啊?”温楚有些没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同我说吗?”

宋喻生神色淡淡,说道:“你要是不饿就别吃,不吃一会也要入宫。”

温楚肚子饿了,先不管入不入宫,听到宋喻生让她吃饭,还是吃了再说。

用完膳后,温楚才道:“我这手伤了,跟你入宫不大好吧,这不是丢了咱世子爷的脸面嘛,说堂堂国公府竟让一个伤了手的丫鬟跟在世子爷身边,是不是有失体面啊.”

宋喻生已经在一旁漱口擦嘴,他蔑了她一眼,起了身子,道:“你方才用膳前怎不说,现在吃饱了还想着躲?”

*

两人上了马车,这辆马车比上回他们回来时候乘坐的那辆竟然还要贵气一些。

温楚看着这马车一时之间感叹,这宋喻生平日里头过得都是些什么好日子啊。

也太是舒坦些了。

温楚坐在旁边,而宋喻生坐在主座那处,手上一直看着东西。

他失踪在乡野之间的两个多月,好像是堆积了一堆公务,温楚看他好像一直都在处理事情。

忙,忙点好啊,忙了就不会想着跟她算账了。

定国公府坐落在京都南边的长安街,这条街道是京都之中最为繁华之处,市廛铺户,妆饰富甲天下,以及茶叶铺、靴铺,皆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可以说京都之精华,尽在于此。

住在这街里头也都是说得出名头的勋贵人家,不少大户人家甚至也以住在此处为荣。

国公府则在几户人家最外边那处,若是坐马车去紫禁城午门,就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

从前早朝尚且还未废弛的时候,整个京都最叫人眼红的就是国公府的房子。不说别的,最叫人眼红的便是离午门近,去参加早朝也能起得晚一些。

住得越远,起得越早,甚有些早起半个时辰的都有。

后来早朝被废了,那些住得远些的人,嘴上斥责灵惠帝如此行径实在不堪说,其实心里头一个赛一个高兴。

午门呈东西北三面城台相连,朱红城墙,环抱成一个方形广场。

车窗被开着,清晨的风刮过,十分舒服。眼看马车离紫禁城越来越近,温楚心中却越发焦躁不安,因着越是靠近午门那处,曾经在这处的回忆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朱红的城墙就像是血淋淋的鲜血,压迫得她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她曾经在这处个地方学狗爬了整整一天,还在城墙那处被倒着吊过三四天,她像是牲畜一样,在这里被人侮辱,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她那个时候时常在想,若是吊着自己的绳子能断掉就好了。这样砸得自己头破血流,脑浆迸发,亦是美事一桩。

但她的运气还是不大好,绳子一直都是结结实实的,没能断开,她就一直这样被人欺辱。

她趴在车窗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午门,不断告诫自己,过去了,已经都过去了的。

她不是李昭喜,她是温楚。她是温楚,不是李昭喜。

对.她是温楚。

天边初升的日光笼罩大地,温楚却只觉压迫难忍,然,却还是极力压抑心绪,生怕叫人看出什么不对劲。

到了午门那处,便不能再坐马车,两人下了马车,里头竟已经等着了一个引路的小黄门,将宋喻生领去了乾清宫。

宋喻生回京一事,昨日就已经传到了灵惠帝的耳朵里头,他早就知道宋喻生会进宫,今日一早就派人等在了午门这处。

冬月和温楚一同跟在宋喻生的身后,几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之中,温楚一路都低垂着头,时隔多年,再一次回宫,未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在宫里,她是昔日最受帝王宠爱的公主,到了后来又成了这天下最不堪说的公主,而如今,再入皇宫,她非李昭喜,而为温楚,从前是非种种,与她何干。

可她终究还是有些害怕别人会认出她来的,若是真有不长眼的熟人,指着她问,“啊!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呢?”

那到时候她该怎么说呢?无妨,总归她脸皮够厚,她就挠头装傻,“啊?我怎么就死了?我怎么就不能活着呢?你们莫要咒我啊!再说,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也忒多了些!”

若是不信又该如何?非咬了她就是李昭喜呢。那温楚就要说,“我去你的!李昭喜是谁?是一个倒霉孩子,你别把我和这个晦气东西扯上关系!”

嗯,如此甚是不错。

冬月看出来身旁的温楚心不在焉,他拿手肘杵了她一下,小声音提醒道:“你老实点!今天在宫里头闹出什么事,没人会管你的!”

温楚听到他这话,贫顶道:“我又不是疯子,在宫里头闹些什么?你这少年,小小年纪,怎总是喜欢管东管西。”

冬月回道:“若不是你这人不老实,我怕你惹麻烦,谁稀得管你似的啊!而且,我快要二十岁了,你别说我年纪小了!”

冬月也算是遇着对手了,不论是玉辉堂还是暗卫里头,都没有像是温楚这样的人,偏他又是生了个活泼的性子,逮到了一个嘴巴勤快的就爱一直招惹。温楚怼他,他却非要凑上去讨嫌。

这两破嘴篓子算是凑一块去了。

温楚故作惊奇道:“什么!你竟然要二十了?我看你如此行事,都不过十五,如此,倒还真是我眼拙了。”

冬月叫这话气得炸毛,他当即牵扯出来往事,把赵顺拉出来说一回。当初可是他亲手解决了赵顺,听赵顺死之前对温楚那些骂骂咧咧的话,冬月不难猜到,从前赵顺肯定欺负过温楚,那这样,他好歹也算是帮她出了口气。

冬月道:“我怎么就不像是二十了?你这个小道士真没有良心,当初还是我杀了那个地痞.”

地痞?杀了?温楚并未知道赵顺死了一事,但听他这话,自然也知道是在说赵顺。

冬月杀的赵顺,那定然是宋喻生下的旨意了。

前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喻生终于回过了头来,嗓音冷沉地吐出了一句,“你们再争,不如都去跳了御花园里头的湖,死了安静。”

许是因为天才大早的缘故,一路上也没碰见多少的人,只有稀稀疏疏往来的宫女和太监。

听到了宋喻生开口,两人齐齐闭了嘴,也都不敢再说话了,没有一会几人就到了乾清宫的殿门前。

汉白玉石台基之上,伫立着一座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大殿。重檐庑殿顶上,上层施上单翘双晶七踩斗拱,下层施单翘单晶五踩斗拱,饰金龙和玺彩画。

整个大殿威严之中却又脱不开精巧细致。

宋喻生被里头的内侍引进了殿内,而温楚则和冬月等在了殿外。温楚站在这处总是有一种无所遁形,被人盯视着的感觉,她不动声色地往冬月身后躲了躲。

冬月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嘲笑道:“你躲些什么?”

温楚回道:“你不是叫我别惹麻烦吗,我没见过世面,若是丢了脸怎么办?你借我躲一躲怎么了?”

冬月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温楚不过是一个小村姑,就是连京都都不曾来过,遑论说是皇宫了,她若是丢了脸,那也就是丢了他家世子的脸。这样想着,还配合地往后靠了靠。

眼前一黑,温楚直接对着冬月的背就开始面壁思过了。

只冬月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人这样的举动,在别人的眼中看着,就像是两个偷偷摸摸的贼人。

温楚有些无语,“倒是也不用这样.怪像小偷。”

这不就是挖个坑把自己的头埋进去了,结果屁股还露在外头。

*

那边,灵惠帝正坐在宝座上头,内侍将宋喻生领到了殿里头后就退了出去。

乾清宫的主位是一张宝座,宝座上方悬挂着“正大光明”匾额。见到了人来了,灵惠帝搁置了手头的东西,抬眼看了他一眼。

灵惠帝分明不过才四十的年岁,然面上看着却远远不止于此,眼角已经满是皱纹,只能依稀从眉眼之间窥见年轻之时的英俊相貌。

当年礼王宫变之前,灵惠帝倒还不是如此,而宫变之后,灵惠帝一日老过一日,分明四十的年岁,如今却像是六十老翁。

灵惠帝出声,道:“回来了啊?”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听着无甚情绪。

宋喻生拜见了帝王,后答道:“是。”

灵惠帝正了正神色,问道:“找不到吗?”

宋喻生连着地方都还没到,就差点叫人暗算至死,更遑论说是找人了,但他没有实话实说,只道:“路上出了些事情,在白山镇旁边耽搁了会,后来又去云净镇上寻人,也寻不到。”

灵惠帝知道,从京都到云净镇骑马来回至多也不过是二十日,再加上在村镇里头寻人的时间,也用不了一个月,可宋喻生却足足去了二月有余,其间定然是出了些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宋喻生不说,他也没兴趣多问,见他说没寻到人,灵惠帝脸上也无甚表情,只那双眼中的期冀彻底消失不见了,看着竟然比方才还要颓然一些。

他笑了笑,自顾自说道:“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当年是朕,全都怪朕是朕害她到了那等地步,是朕没能去救她,她就算是活着又如何?也不会愿意回来再见朕这个父皇一面啊。这孩子她打小就记仇,朕罚她跪一回,她能念叨朕半年。这回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肯出来.”

他神神叨叨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也挺好,生来赤条条,去时赤条条.”

灵惠帝的模样已经有些癫狂,说的话都有些胡言乱语,竟又掉起了眼泪,“都想朕死!都想朕死啊.朕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杀了朕的老师,还想要朕的命,凭什么.凭什么!”他若野兽一般咆哮,眼角皱纹都簇到了一起。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惊得跪了一地。

宋喻生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嫌恶,别开了眼去。

灵惠帝发泄了许久怨气,最后颓然地倒在宝座之中,若是一头年老的雄狮,精疲力竭,脸上还挂着泪珠,这会在无助地喘气。

宋喻生道:“皇上若是无事,臣还要去大理寺上值,就先退下了。”

宋喻生话毕,殿门口那处将好走进来一人,来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方修。

这人面白无须,年过六旬,但看着比四十的灵惠帝还要精神抖擞一些。方修当初二三十的年岁,在先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跟在灵惠帝的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那时候方修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太监,后来先皇登上了帝位之后,他也就入了司礼监里头。

先皇崩逝,灵惠帝即位,方修顺理成章就登上了司礼监掌印之位,成了宫里头人人都要尊一声“老祖宗”的大珰。

灵惠帝九岁登基,还只是个幼子,宫里头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只知“老祖宗”,却不知帝王。

方修方从殿里头一路走来,就听见灵惠帝发了脾气,他不急不许从怀中拿出了一枚“仙丹”,递给了灵惠帝,他道:“皇上呦!这是因何故气成了这样?”

灵惠帝没有回答他的话,伸手拿过了他手上的丹药,含入了口中,咽下丹药之后,他的神思终于回笼了一些,摆手说道:“朕无事。”

清醒了一些之后,他又伸出手指着还站在殿里头的宋喻生说道:“祈安啊,不管你有没有寻到,既你是帮朕做事了,朕就允你个许诺,除了先前答应你的那事以外。你晓得的,朕也没多大的本事,其他的,不太过分的,朕都依你。”

既然宋喻生帮他,即便没有寻回了人来,那也该赏。他不放心把这事情给别人,只敢让宋喻生去找,他只信得过宋喻生。

若说锦衣卫历朝都是天子爪牙,但灵惠帝信不过他们。锦衣卫的人不纯,若是里头有脏东西在,说不准会害死他的女儿。

方修并不知道灵惠帝叫宋喻生去寻人一事,他这会心中不断揣测,寻的是何?是人又是物?既然寻人为何不让锦衣卫的人去,叫宋喻生去又是为何?

难道寻的是什么不该寻的人?怕被锦衣卫知道,更怕锦衣卫里头有眼线。方修心中思虑重重,一时之间想了这又想了那,想着一定要回去查一查。

宋喻生听到灵惠帝这话,自然也不再推辞,谢了恩后便往外头走去了,大殿里头只剩下了灵惠帝和方修。

灵惠帝满眼都是疲惫,他悠悠地看向了方修,说道:“朕让祈安帮我寻的是小喜。小喜,你还记得的吧?就是朕那个苦命的小女儿。你也不用再去查了,祈安寻不到,人早就死喽。”

方修听到这话垂下了头,道:“皇上严重,臣不敢。”

灵惠帝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啊。”

不过他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只是摆了摆手就叫他退去了一边。

宋喻生从殿里头出来,就看到了温楚把自己缩成了个鹌鹑在旁边,他走近二人,看向了温楚,凉凉道:“出息。”

温楚小声嘀咕道:“我是没出息,那你带我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宋喻生面上一如往常,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淡声道:“加十板。”

冬月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一时之间幸灾乐祸,这小道士爱顶嘴,总有人能治她了。宋喻生瞥了一眼冬月,“你便回去领十鞭。”

这十鞭和她那十板岂能放在一起作比?冬月瞬间傻眼了,想到可能也是在罚他多嘴,他和温楚从玉辉堂争到了这处,本以为主子不计较呢,原是在这处等着啊。

两个领了罚的人垂头跟在宋喻生的身后出宫,脑袋垂得一个比一个低,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

他们心里头都想着事,神思游离到了别处,冬月想着的是十鞭,他得疼死,温楚想着的是,这板子不会明天还没到就堆到了一百板吧。

谁料宋喻生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温楚直直撞到了他的背上,而一旁的冬月虽也在想事情,但是反应速度比温楚快多了,宋喻生顿足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也跟着一齐停下。

宋喻生背部精瘦,她哪里堪撞,一时吃痛,给撞得倒退几步,伸手赶紧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

抬头本想问宋喻生做什么好好走着走着就停步了,结果却看到了前头站着二人。

其中一人着赤色盘领窄袖服,头戴乌纱翼善官,身段高挑秀雅,模样儒雅清和。

这人,便是当朝皇太子李惟言。

而另外一人,就是昨日她在街上撞见的祁子渊。

宋喻生正在同二人见礼打招呼。

皇太子李惟言同宋喻生说道:“祈安不必多礼,只是这些时日未见你的踪迹,我都以为你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会回来了就好。”

宋喻生拱手,回道:“多谢皇太子关心。”

皇太子道:“你自年少之时就在文华殿伴我读书,这也算得上是同窗,何故同我这般生疏。”

按理来说,本朝文华殿向来是皇太子一人读书之地,任用最博学的大臣传道授业。灵惠帝当年即位时候只有九岁,而文华殿之中主管的大臣便是前任宋首辅,加之三公以辅。灵惠帝从九岁登基之后,便是一直都在文华殿之中被教导,到后来,他十六岁生下了皇太子之后还要在文华殿学业,一直到了二十岁才彻底不去了。

这十一年,灵惠帝寅时起身,卯时就要开始参加早朝。散朝之后就要坐到文华殿里头学习,学历史、四书五经等等,还要练习书法,背诵经史,若是背得出,宋首辅便和颜悦色称赞,若是背不出了,便要开始长篇大论,以严师身份开始责问。

读书学问被如此管教,而生活方面,若是小皇帝只要做出了,有一点点不是古来圣帝明君会做的事,就要被送至慈圣皇太后的跟前。皇太后生气之时甚至是要绝食以明志,说出“上天不仁,哀家没能教导好你,无颜面对众生,既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诸如此类诛心之言。

往往这样的时候,灵惠帝就能被吓得汗流浃背,道:“全是儿的过错啊!母后罚朕就是了!”

然后,皇帝在皇太后的寝居慈宁宫,一跪就是半天。毫不夸张得来说,慈宁宫的每一块砖头,哪里有缝,哪块脏了等等,这小皇帝比宫女们都要清楚。

就是这样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灵惠帝整整过了十一年。

这十一年,灵惠帝常备不懈,精神也快要被磋磨得不成了样子。但他明白,他是皇帝,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没什么不对,阖该这样。

后来灵惠帝不用再去文华殿,而皇太子则在十四岁的时候入了文华殿。

因着宋喻生这人为人实在出色,学识广博、品行端正,便被宋首辅带去做了皇太子的伴读,朝中之人也无甚异议,毕竟宋喻生的品行他们有目共睹,这样的人在皇太子身边,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后来宋喻生要参加科举,有了差事,自然也不用再在宫里头待着了。

从今形势来看,几皇争嫡,但显然宋家是站皇太子,且不说当年宋家首辅,也就是已故国公爷曾任过两任帝师,况皇太子出身中宫,他们必站队正统。

温楚看着宋喻生和李惟言在那边寒暄,晃住了神,就是连捂在鼻子上头的手都忘记放了下去。

却听李惟言问道:“祈安这是方从父皇那头出来?”

宋喻生点了点头,道:“毕竟我离京数月,既回来了,还是同皇上报个平安才好。”他也问道:“那殿下也是要去寻皇上?”

李惟言点了点头,他道:“祈安才回来,许是不知晓。朝中有人最近说想要重修一条官道,就是从京都直接到南京府那边。但是你也晓得的,从京都到那边即便没有一条直通的道,但转一转又不是不能走,至多不过是慢上三天的时间。就是那个工部尚书提出来的,这样劳民伤财,多此一举的想法,究竟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这工部尚书名何洪,是皇太后母家何族那边的弟弟。如此一来,这事就算是再不行,也一直搁在朝上,既没人敢把他否决,却也无甚人去赞同答应。

李惟言说话之时,啧啧叹气摇头。一旁的祁子渊同宋喻生虽交情不深,这个时候却也开口说道:“已有运河,还有别的官路,他却还想再修,还能是为何?”

不就是等着从里头捞钱吗。

这话在场几人心知肚明,却无人说出口。

西北那边已经逐渐安定下来了,祁子渊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回京都待着了,今年参加了武科举,考上了武进士,如今在中军都督衙门里头当差。孝义皇后近些年的身子也越发不好了,前些时日不知怎地又染上了一场风寒,如今怎么也见不得好,祁子渊昨日和那些人出去应酬,醉酒之后又因为撞见温楚,想起了李昭喜来,一时之间忧思过重,借酒消愁,过后就忘了这事。今一大早才想起来这事,打算趁着还未到衙门上值的时间,赶忙去看了坤宁宫里头。

结果孝义还没起身,碰巧就撞见了皇太子也去看望皇后,两人就顺路就一起走了。

眼看天已经亮了个透彻,皇太子道:“天也要亮了,快要点卯了,也先不多说了。”

宋喻生拱手应下。

皇太子走了,就在要同温楚堪堪擦肩而过,忽地,停住了脚步。

“小小喜”

(本章完)

作者说:市廛铺户,妆饰富甲天下,以及茶叶铺、靴铺,皆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都门纪略》

有关乾清宫的描写,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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