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吓得两股战战, 她只能停了脚步。
宋霖大步上前,抓住她的臂膀,厉声呵道:“你这人是谁, 何故在此处偷听?!”
温楚手臂吃痛,她看着宋霖这副样子活像是要把她扒皮抽筋,生吃下肚,又想到了方才听到的东西,顿觉自己死期不远。
宋霖这人生得太过唬人, 温楚见过这人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已故首辅,虽说严厉, 可也不像宋霖这样, 而且宋霖生下的儿子宋喻生也不这样,怎么就这个宋霖夹在中间,生了这样一副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模样啊。
温楚见他这样已是骇极,那一堆话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好在,不出几息, 身后传来了宋喻生的声音, “住手。”
他的声音冷冽若冰,然而不过仅仅是这二字, 倒真叫宋霖松开了手来。
宋喻生对着自己的父亲, 国公府的当家老爷, 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实在算是不合规矩体统。
宋霖道:“你今日‘住手’二字可知是在对谁而说?我虽不是慈父,但你如今能这样也是我一步一带大的, 现在是连装也不肯装了吗!”
宋喻生无视了他的话, 不动声色把已经吓懵了的温楚拉到了身后。
他道:“如何?我便是对父亲说了, 父亲也只管像从前一样挥鞭向我即可。”
周遭传来风吹动了院中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响,似乎是要落雨了,午后本还是明艳的天空,忽被不远处翻卷而来的青云吞噬蚕食。宋霖的眼中似有怒火在蹿,然而宋喻生根本就不给他发作的机会。
他幽幽道:“父亲早些回吧,看这天似是要落雨了。”
宋霖没有应他的话,只是指着他身后的温楚道:“她今日什么都听见了,你要留她?”
“她是我的人,听见了就听见了,又有何妨?”
天上忽地落下了一滴雨,砸在了温楚的脸上,她那不安害怕的情绪忽就被抹平了。
宋霖听宋喻生这样说了,也无可奈何,真去抽他不成?他既然不怕被人听见,他管不了他,也懒得去管,宋霖最终还是拂袖离开。
宋喻生回过身来,看向了低着头的温楚,最终却是也没说什么,眼看雨要下大了,转身往屋子里头走去了。
温楚见他进屋,跟了上去。
她知道今天自己听到了太多不能听到的东西,也不知宋喻生会如何处置她。
大理寺卿的厢房十分简洁,进屋可见两套红木桌椅,左右两侧面对面各一套,一张桌子左右各摆两张椅子,想来是会客所用。除此之外,厢房主位是一张长方红木桌案,配着的是一张雕花红木椅,上头正摆放着一堆文书。桌案正上方还悬着一张牌匾,上头写着“处心公正”四个大字。
宋喻生没有坐回处理公务的桌案前,而是坐到了平日里头会客的桌子那边。
他用眼神示意温楚把食盒里头的菜拿出来,温楚明白,很快就有了动作。
宋喻生也没提起方才的事来,自顾自地在一边用起了饭。
屋外的雨果真越下越大,夏日的雨天,又闷又热,空气之中带了几分尘土的气息。
饭后,宋喻生搁置了筷子,净了口。
他看想向温楚,发现她额间沁出了汗,启声问道:“穿这么多,你不热吗?”
温楚即便是在这样的夏天,还是穿着厚厚的衣服。以往在赵家村住着的时候,她和温老爹也没什么钱,就是冬衣也是薄薄一层,暖不了人。温楚这人,若是穷的时候没钱穿厚衣服,那她便也能抗冻,一个一个冬天也就这样挨过来了。可若是像如今这样,有钱穿好衣服了,即便是在炎热的夏日,也要给自己裹起来,像是想把前几年挨了的冻都补回来似的。
其实温楚当真不觉得热,只是因为心中惶恐,脑门上才沁出了冷汗来。
她抬手擦了擦汗,道:“不热的。”
宋喻生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过了这么久,他终于问起了方才的事情,他抬眼看向了她,问道:“你都听见了?”
温楚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敢去撒谎,老实地点了点头,忽扑腾就往地上跪去,脑袋死死地抵在了地面,她道:“我一定会把这些话忘个干干净净的!世子就当就当我今日没来过这处吧!”
“若我真忌讳这些事情,你断然活不过今日,但也算你好运,我不忌讳。”宋喻生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觉得温楚这样的举动甚是可笑,他接着道:“所以,听见了就听见了吧,犯不着死不死的。”
宋喻生不过是想让她送个饭,也没想让她撞见这样的场景,不过,若听了也无妨,他也不在乎这些事情。
就如他方才所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既他做了这些,既他为人不端,无所谓被人发现。
他也懒得遮掩。
听到宋喻生这样说,温楚直起身来,悄悄地去瞥宋喻生的神色,见他这话不似作假,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屋外暴雨侵袭,雨水太大,有些都打进了屋内,宋喻生亲自起身关上了门窗,他道:“雨下得有些大了,留这里晚上跟我一起回去。”
温楚已经起了身来,听到这话自也不敢拒绝,她也没多想,应下了这话。
宋喻生站在了直棂窗前,透过窗户空隙,看着屋外连绵不绝的大雨,他忽然出声说道:“记得当初你把我丢下的那天,也是下了这样大的雨。”
温楚:.
她有些无语,这都过去了一个多月,怎么就还要说呢?没完了是吧。
所以说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宋喻生就是个实打实的小人,这种最不能交,出卖他一回,他能唠一辈子。怕只怕他年老寿终正寝之时候,还忽地要想起这事,在来骂她一回。
宋喻生也并非是想在这件事情上深究,他说完了这话,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扭头看向了她。
“所以你也现在看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还会跑吗?”
他的嗓音若是甘泉击石,清净明朗。
温楚听到这话,愣在原地。
还会跑吗?实际上是在问她还敢跑吗。
他俨然是个疯子,待在疯子旁边,岂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岂能甘心居于他的身边?
宋喻生见她不答,笑了一声,朝她走近,道:“那天你把我卖了之后,我真的想杀了你的。可是我想,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虽说你一直在对我说着谎话,对我也一直有所图谋,可我想,好歹是救了我,待我也实在算是不错。若真让我杀了你,我还是于心不忍。”
他不杀她,还能为何?无非起心动念,心有不忍。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是因为她曾救过他的缘故?在所有人都视他若脏污的时候,只有她靠近了他,只有她背上了他带着他一起回家。
虽她后又抛弃了他,若千千万万抛弃过他的人一样。
可他总是忍不住。
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对她生出不该有的想法,这些想法让宋喻生觉得陌生,觉得奇怪,但,自上一次在净室之中,他们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空虚被填满,焦躁被抚平,他与她好似融为一体。
可他后来发现,一次又一次起心动念的人,从始至终好像都只是他一人,而她,一直都毫无所觉。
温楚被这些话惊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出卖了宋喻生之后,那时候他或许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可是当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之时,却更是叫人害怕。
温楚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忍不住后退。
宋喻生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后退不得,他同她靠得很近,那张完美无缺的脸近在眼前。
就是这样的谪仙容颜,让温楚怕得忍不住发抖。
他见她还不肯说话,继续道:“你怕什么,不要怕啊。你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宋喻生的手抚上了她的脸,他的语气平缓,然在温楚耳中却带了些癫狂的意味。
玉白指骨似是刀剑,摸得温楚的脸刺痛。
温楚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听宋喻生道:“不要说了让我不高兴的话。”
显然是在警告她。
恍若她只要说一个“不”字,他今日就真能杀了她。
人生三万天,她才不想要做出什么一生一世永不言弃的诺言,但是她现在还能怎么说?她看出宋喻生的情绪不对,也不敢惹恼了他。
她开口,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不不会的。”
宋喻生满意地笑了笑,却还是不肯放过,“不会什么?”
温楚都不知道宋喻生这人脸皮能厚到这般地步,非得逼着她说这些话。
她咬了咬牙,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世子的。”
才怪。
温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到六月三十,卦象上所说的转机之日。
她快要受不了这个时不时就要犯毛病的宋喻生了。
宋喻生的拇指覆上了她的唇瓣,没有恶欲,只似是警告似地摁了一下,“楚娘,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被发现了,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啊。”
今天的雨下得格外的大,甚有雷电雷鸣,宋喻生说完话时,恰有一道闪电落下,他的脸色更显阴沉不定。
温楚拂开了他的手,闷闷道:“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宋喻生见她这样也没再说什么了,总之,他已经警告过她了。
宋喻生回去处理了公务,温楚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他了,其间她太过无聊,又看宋喻生那边忙着公务,也没时间来管她,索性趴在桌子上睡一会了。
她好似睡了许久,其间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可这午后实在是有些好睡,再说每日都要起得那般早,现下这眼睛一闭,也不知是闭到了何时。
待到再睁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里头的榻上。这处是用碧纱橱隔开的隔间,想是专供宋喻生休憩的地方。
因这塌上似还有宋喻生身上的味道。
宋喻生衣上总是带着淡淡的檀香,靠得近了才能闻到。
她想到了宋喻生这人洁癖甚重,赶紧起了身想要收拾收拾这里,免得一会睡了他的地方又要发难。
然方一起身,她就发现不大对劲。
她看着自己的脚,发现鞋子被脱去就算了,怎么连足衣也给脱了?
想也知道是宋喻生弄的。
恰此时,许是宋喻生注意到了她起身的动静,往里头这处走来,他正好就看见了温楚看着自己光着的脚发愣的场景。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道:“足衣脏,会弄脏榻的。你知道的,我有洁癖的。”
温楚直接道:“你这般嫌弃我,又做什么要我躺这里,我趴在椅子上睡也是好好的啊。”
本朝即便民风开放,没那些甚是夸张的男女大防,可“足”于女子而言,那向来是夫郎才能看的东西,他怎么能这样。
宋喻生凉凉道:“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我又没做什么,况说,该瞧的不该瞧的地方我也瞧过了,你于我,实在无甚好遮掩,还是说,你还想要去嫁夫郎?”
不然呢,当真陪他一辈子,然后给他当一辈子的丫鬟奴仆?是他脑子有病,还是她脑子有病啊。
温楚听他又再说这些车轱辘话,便是理都不想理他了,自顾自给穿起了鞋袜。
下了地之后,她连整理床榻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嫌弃就嫌弃吧,是他自己非要把她弄到这上面的,又不是她求着他的。
好在宋喻生也没有在这事上多做纠缠,两人先后走出了隔间。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而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只是较之方才小了一些。
宋喻生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两人便往宋府回了。
*
那一边承德堂内,祁子渊的母亲祁夫人和宋大夫人坐在一处闲话。
因着上一回宋礼情为了跟宋礼德怄气,而故意说属意祁子渊一事,叫那宋大夫人当了真,竟直接派了帖子请了祁子渊的母亲上门。
人是午时到的,本来宋大夫人是在园子里头搭了场戏台子邀她一块看戏,结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而祁夫人也被这场大雨困在了宋府。
高门夫人也是时常聚在一处,就如各式各样就宴会也都是主母们去办,贵族之间的夫人们自然少不了往来。那宋大夫人从前也和祁夫人在宴席上碰见过几面,倒也还算说得上话。
否则若是一面不曾见过,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的话,宋大夫倒也不好意思这样直接喊了人上门。
两位夫人都是一品的诰命夫人,她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自是不少,这会共坐主位之上,在一处谈天说地,也算是快活。只可惜是苦了那个坐在旁边的宋礼情,听着她们的那些话一个头两个大,后悔死了那天为逞一时嘴快而说的话了。
若是早知道有今日这出,她绝不会去说什么祁子渊的好话。
那祁夫人还时不时地要提一嘴宋礼情,让她跟着一块说话,宋礼情害怕自己若是露出了一点不端庄之态,要挨了母亲的斥责,整整一个下午都端在此处,在祁夫人提起自己的时候时不时点头微笑。
那两夫人都有一桩心事,那便是家中儿子婚事,万变不离其宗,说着说着就又绕回了这个上头。
宋大夫人道:“你听听这事情,这说出去能有人能信吗?我家这孩子都二十二的年岁了,还不肯说亲,一说这事就直接躲着不见我了,这当母亲的怎么能不着急!”
祁夫人说到了这个话题,也是颇为相见恨晚,两个夫人握着对方的手,两眼泪汪汪,祁夫人道:“是了,怎么能不急!别家的公子这样的年纪,孩子都能写会跑了,我家里头也就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倒还叫我省心,小的这个,怎说都不听!”
宋礼情在旁边听的,心道这祁夫人也忒是夸张了些,就算是十八娶妻生子,那如今也不至于就说是能写会跑了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啊,你好歹还有个大儿子能省心,我这个小女儿,素来也是不安生的.我也没见她夸过谁,就连她哥哥在她的嘴巴里头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独独那天,说起了祁小将军”宋大夫人要说起了宋礼情的事情,也怕她面薄,特意凑到了祁夫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宋大夫人将那天宋礼情说的话说与了祁夫人听。
祁夫人其实早在宋大夫人喊了她上门听戏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她听到了宋大夫人这样说,便是懂了事情的始末。原是宋礼情对自家儿子夸了几句,叫大夫人上了几分心。
宋家门第高,况且还是清流人家。若说真能和宋家结成亲家,自然是再好不过。
“好好,甚好,我看礼情这孩子也喜欢得紧,若是礼情有心,自是再好不过了!”祁夫人忽地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哎呀,你看看,今日本是你喊我来府上看戏,可这老天也不知怎么就落了泪,倒是没能看上几出,这样吧,若不如过些日子,我家那位也刚好要在京郊那处办场马球赛,你带上礼情还有祈安来啊。”
宋大夫人问道:“大概是什么时日,若祈安在休沐,我自会带着他一同去。”
祁夫人道:“约莫是在六月三十!”
两人说下了这事,外面的雨也恰好停了,祁夫人便离开了宋府。
祁夫人走后,宋礼情忙跟大夫人道:“母亲!上回我那话不过是用来气气宋礼德罢了的,哪里能当得了真啊!”
大夫人淡淡地瞥她一眼,“如今我已经和祁夫人说好了的,还能怎么办呢。况且说了,你难道真的甘心宋礼德和祁小将军说亲吗?你见她得了好,能舒坦?”
宋礼情听这话,那双眼睛瞪得圆又大,她顶嘴道:“那我就算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啊?打打嘴炮就好了,还真能让我和祁子渊说亲不成。”
宋礼情又不蠢,倒还没仅仅是为了跟宋礼德怄气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可宋大夫人哪里会听她的话,两个夫人都有着自己的打量和小心思,祁夫人看宋礼情不错,宋大夫人对那个祁子渊也算可心,况祁家是皇太子母族,若是将来皇太子登基,那祁家自然也是跟着一块水涨船高。
她丝毫不管宋礼情如何想,只道:“反正你老老实实的就行了,你不操心你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帮你盯着。你也别瞧不成这头,瞧不上那头了,祁子渊比京都里头那些个公子已是好上了太多,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别的花头来了。”
*
祁夫人回到了家后,祁子渊已经在等她了。她方跨过了垂花门,就看到了祁子渊的身影。
祁子渊忙上前问道:“母亲如何,可邀了他们来马球赛?”
祁子渊一直再想去见温楚一面,可她如今在宋家,无论他如何,都不能在宋家掀起什么风浪来,若此,倒不如想办法把人弄来了祁家这边。他知道了祁夫人今日被宋大夫人邀请上门后,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出来,邀请他们上祁家的地盘打马球,到时候他自然能想办法见到她。
祁夫人也不知他为何对这件事情这般上心,着急到直接在这处就来逮她了,她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思即此,她有些惊喜地看向了祁子渊,道:“你现在已经放下她了?!现在莫非也是对那宋三小姐有意?”
不然他为何这般急切邀他们上门来?
她本还在发愁,即便宋礼情属意于自家儿子,但自家儿子又是个榆木脑袋,只怕还挂念着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祁夫人一开始还怕他不开窍,如今若他也有意,倒也真是赶了个凑巧。
祁子渊也不知母亲为何会想到这处去了,但也不去反驳。若她真这般认为,到时候也能多去和宋家接触接触,这样他说不定也能机会再多见见小喜。
他那辩驳的话就这样咽下了肚子,祁夫人见此更是大喜过望,满心都是儿子的婚事终于能有着落了的欢喜。
*
那日的雨一连下了十来日,一场连绵不绝的夏雨浇得京都更热了几分。
夏至过后的第二日,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今日雨好不容易停了,整个玉辉堂的院子里头都散发着一股雨过之后清新的味道。
宋喻生把前些日子从宫里头拿回来的云锦,拿来给她们两个丫鬟做了套衣服,今日那做衣服的人刚好把做好了衣服送上了门来。
温楚本和沉香坐在院子里头谈天,便看到了门口那处的侍卫拿了两套衣裳过来。
云锦上面的繁复的暗纹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异光,温楚摸过衣服,料子自然是说不出来的舒服。
她叹道:“沉香,当你家主子这丫鬟还有这待遇啊,云锦都能穿得啊。”
沉香对这云锦也喜欢的紧,但是她也明白,这布料都是从江南那边进贡过来的,宫妃们也都不见得能穿。虽世子爷不曾苛待过她们,待她们这些下人也是大方,但倒也还没大方到给丫鬟穿云锦的地步。
想也知道这一回还是沾了她的光。
沉香自然也只是在心里头想这些,面上只随便应和了温楚说的这话。
两人拿了衣服之后就回屋放衣服了,温楚不明白,现在都已经六月二十二了,距离月底三十,满打满算也就八日了,为何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三十那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这边什么东西都已经备好了,行囊都一直藏在柜子里头没动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她想,一直有暗卫在暗处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惹起他们的疑心,若是这样,必须小心谨慎再谨慎,否则棋差一招,她知自己或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之前没看清宋喻生的嘴脸之时,倒还不似如今这样,管那么多,想跑就跑了。可如今她看明白了,这宋喻生就是个表面惠风和畅,但背地里头捅了你一刀都能还能在那里笑着看你去死的人。
况且那日她还在他的胁迫下又去说了那些什么,一生一世不分离的恶心话。宋喻生那样的小心眼,恐怕能将这句话记到死。
温楚吃了午饭后就又躲在房间里了,玉辉堂里头别的地方她也不敢去,只敢在自己的房间里头待着,若再不然便是去院子里头和沉香闲话。
除此之外,再多的事情也没了。
光光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就给温楚一种人要活到头了的感觉。
一个下午很快就又这样过去,这日傍晚,就在宋喻生要下值的这段时间,玉辉堂来了一人。
是宋府的表小姐,黄若棠。
温楚本是估摸宋喻生快要下值了,便和沉香等在了院子里头,结果宋喻生还没回来,就听到了一女子的的哭声从门口那处传来。
两人齐齐看去,正是那宋喻生的表妹。
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伤心,温楚和沉香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不明所以。
不过她们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人来了玉辉堂,想也知道是来寻宋喻生的。温楚想到了黄若棠和宋喻生关系不错,也不敢把人晾在门口那处,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赶紧要去把人迎了进来。
门口侍卫想要拦人,温楚凑过去小声说道:“你家主子和这个表小姐关系可好了,你拦着不让她进门,你不要命啦!”
侍卫只公事公办,宋喻生吩咐过不许外人进玉辉堂,这表小姐.也不例外。
但他听到温楚这话也有一瞬的迟疑,这表小姐哭得这般伤心,若真有什么事情的话该如何呢?
侍卫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此时,宋喻生回来了。
黄若棠见先是对着温楚说了一声“多谢姑娘”,后便移步到了宋喻生的面前,行了个礼,她唤道:“表哥.”
因着哭泣,她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发抖。
她那长睫上挂满了泪珠,若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见到了宋喻生之后,似是不想叫人担心,她将委屈咽回了肚子,以帕拭泪,只那泪却像是怎么都止不住一样,不停从哭得红肿的眼眶之中流出,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若美玉散发着光。
一举一动,皆是尽态极妍,纵是温楚在旁边看了都带了几分心疼。
宋喻生看着哭得伤心的黄若棠,只温声问道:“表妹何故这般伤心,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黄若棠咬着唇瓣,微微仰头看向了宋喻生,而后点了点头。
她算好了,这个方向,恰最能展现她柔弱美丽。她对自己的容貌甚是自信,不相信有哪个男子能逃得出这样的手段。
可宋喻生压根就没看她一眼,说完这话径直就往里头去了,只路过温楚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温楚都不知道自己是又犯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不成,不然莫名其妙又看她做什么?
她没多想,回了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黄若棠那边,也未想宋喻生竟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她一时失神,嘴上不自觉用了力,连唇瓣都被咬破了。
血腥味让她稍稍回了神来,心中都不免有几分泄气。
总是这样,无论她如何在他面前娇柔做作,却都无法得他另眼相看一回。他虽待自己和和气气,但也许也全然不过是因自己是他的表妹,抑或者是因他为人本就是这样,待谁都这样。
她能感觉得出来,宋喻生于她,从来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
可她不甘心,她都离他这般近了,她怎能甘心。
她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而那个小丫鬟就是站在那处,他也会偏头去看。
分明她是他的表妹,他们如何也算是年少相识。
为何如此?
她眼看人往里头走去,也不再多想,赶忙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