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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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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0-11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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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礼情方才听到宋喻生口中的话, 被惊了一大跳,什么叫,“父亲杀过他”。宋礼情问宋大夫人, 可是宋大夫人为人父母,又有何脸面再去提当年之事。

宋礼情最后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从她祖母的口中知道的。

老夫人早也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早晚都会有人去提当年之事。可她也不怕叫人知道这事,因为, 她一直觉得,当年之事,他们没错。一切都是因果轮回, 若是没有那一出, 宋喻生又如何能成为如今这幅模样。

她不觉自己有错,她告诉自己,她没错,不仅仅是如此,她还企图在宋喻生面前不断提起旧事, 告诉他,他们没错。

宋礼情听完了往事,顿觉冰寒刺骨, 她一开始以为, 宋喻生口中的, “杀过他”,不过是夸张之言,可如今听完了, 却才发现, 哪里是夸张了, 若非是他命硬,早就在七岁那年被他们杀死了。宋礼情头一回觉得,眼前慈眉善目的祖母,竟如罗刹,而她记忆之中的父亲,除了严苛一些以外,一直是个正人君子,可是他们,他们竟然能真的去送自己的亲孙、亲子去死。

而且,他们一个两个的,竟然还觉得自己都没有错,说起这事的时候,竟丝毫不觉有愧。

宋礼情实在不能明白,人,为什么能狠心到这样的地步。

难怪,难怪他这些年来是这样的状态,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宋礼情想到了宋喻生今日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觉得,他的哥哥都快死了。

他今日是一个人回来的。

温楚没有同他一起。

宋礼情一想起她还曾斥责过宋喻生冷血的事情,就更觉后悔不堪。

这世上,姓宋的人,最没资格去说他冷血。

宋礼情擦了擦脸上的泪,想要去玉辉堂见见他,这一回,再没有人拦着她了。

宋礼情被沉香带进了屋内,却见宋喻生坐在桌前,手上拿着的是一个鬼工球。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照得他鼻梁更显笔挺,皮肤苍白到了病态。

宋喻生神色淡淡,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眼中也只剩下了空洞。

他听到了宋礼情进门的声响,却连头也不曾抬起,依旧看着手上的鬼工球。

他分明已经疲累到了极至,昨日一大早就起了身,而后又是一夜未眠,身心俱伤。可是,他却还是不肯歇下身,只是执拗地看着手上的东西。

宋喻生总是喜欢这样子去骗自己,买来了同心球,就又以为自己能和她同心,逼迫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又以为她能和自己山高水长,和和美美。

实是可笑可悲。

宋礼情从前只是以为,宋喻生于温楚,只是出于爱而不得的想法,因此才想要将人强行留在身边,可是如今见了这间屋子之后,她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什么爱而不得,宋喻生是真想要去和她好好过日子。

只是最后还是天不遂人愿。

宋礼情本还气他将温楚囚禁,可是如今看他这副样子,竟也忍不住心疼他。

他根本不会爱人。

可这是他的错吗,好像也不能全然都怪罪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宋礼情走到了他的面前,轻声唤道:“哥哥。”

宋喻生依旧是方才那副样子,但好在也抬头看了她一眼,他道:“我无事,若你想要说些.”

宋礼情先一步制止了他后头的话,她道:“哥哥,当年不是你的错。”

宋喻生许是没想到宋礼情会说这些,旋即,轻笑了一声,他道:“你放心,我本就没觉得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去折磨你自己。”

那些人好像都好好的,独独宋喻生变得不成人了。

宋喻生愣了片刻。

宋礼情接着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已经及笄了,我没在和哥哥瞎说。他们都好好的,为什么就哥哥一个人这么痛苦。哥哥,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楚姐姐啊,不对,现在该叫她怀荷公主。”

她改了称呼,继续说道:“你喜欢她,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是人,不是物品,更不是狗要栓在身边。哥哥,你能明白吗,我虽还没经历过这些,可是,若是有人这样对我,我也会恨不得去杀了他的。若是有人这样对我,你又会不会帮我去杀了他呢。”

若是有人这样对宋礼情,宋喻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光从两人同父同母的交情上来说,宋喻生自也不会轻饶那人。

他也知道对温楚做的那些事情是不对的,可却又要做出这样的事呢。

他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其实一开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可他还是选择最最极端的方式。

他道:“那我该怎么办啊。”

宋礼情想了想后对宋喻生道:“该怎么办.怎么办都成,哥哥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明白吗。”

*

温楚在坤宁宫里头昏了整一个日夜,到了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其间孝义皇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温楚醒过来的时候,只觉身上到处都痛得不行,她分明记得,那箭打中的是肩胛骨那处,怎么浑身上下都叫人打了一样.到处酸痛。

她身上痛得厉害,胸口的气也不上不下的,脑袋也胀痛的厉害。她的记忆停留在最后李惟言被溅满了血的脸上,她睁了眼来,视线移到了殿内。

许是她醒来之后,不经意地牵动了手指,带醒了在一边的孝义。

孝义坐在床边,其间一直握着温楚的手,在人醒来之后,她也被带着醒了过来。

孝义的身子一直也不大好,自当年出了礼王叛乱一事之后,她也一直郁结于心,到了后来,李昭喜和德妃的死,也一直成了她的心病。

若不是她们,当年李惟言落到了礼王手里,必死无疑。

因他是大昭的正统皇太子,礼王又怎能容许他活着。

孝义的面容较之前相比较,也苍老了许多,她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病也生了不少,精神□□都被磋磨得不成了样子。

孝义见到温楚醒了过来,想要起身去唤医师过来,可还没起身,就被温楚唤住了,她轻声唤道:“母后.”

孝义怔在了原地。

她的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礼服,头上的戴着的凤冠因为沉重也已经被拆了下来,她脸上的疲态在鲜艳礼服的衬托下更是明显。这会,她听到了温楚喊她母后,眼中都浮现几分不可置信。

后宫之中,所有的人都喊她一声母后,可自从六年前,出了那事之后,她最想要听的母后声就再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她的孩子,再次喊她母后了。

孝义只觉眼中都要淌出了泪,低头见到温楚那熟悉的面庞,再也忍不住泣出了声。

她哭着道:“你做什么挡他面前,他皮糙肉厚的,挨一箭就挨一箭,你这些年,受了这样多的苦,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你还要给他挡一箭,你让母后怎么去面对你的母亲,到时候,我该怎么见她。”

温楚痴笑了两声,说道:“我哪里有想那么多呀”

她听到了有刺客的时候,唯恐那些人是冲着皇太子去的,她脑海之中便什么也都顾不得了。她只是想,不让他受伤害。

孝义也笑了,带着泪珠的眼里,看着温楚是难以言喻的心疼,她道:“我们小喜,真的是个是个很好的孩子。”

当年的事情,说来说去,也是他们对不起她们娘俩,可是到头来,这一回又有了危险,她却还是奋不顾身地去救他。

当年,李惟言曾问过李昭喜,“皇兄和父皇哪个大?”

“皇兄!”

“皇兄和母后还有母妃,谁更好?”

“皇兄!”

不论什么,都是皇兄。天大地大,皇兄就是天下最大!

李惟言那个时候也才不大,总喜欢逗李昭喜玩。他这人十分温润,不管李昭喜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生气,对她也极有耐心,李昭喜自然而然最喜欢他。

她曾经不是没有埋怨过母亲舍她而救下了皇兄,可是如今,在她又落入了这样的境地之后,在她也义无反顾地去挡在他的身前之时。

她又还能去埋怨什么呢。

也没什么再好埋怨了。

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

一切也该释怀了。

过往不是一个能经得起细看推敲的东西,都到了这样的境地,总也不能再被困于过去了。

俗语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温楚最不愿回到的地方,最害怕见到的人,如今却也成了她的解药。

殿外,李惟言和祁子渊也听到了殿里头的声音,知道是温楚醒了过来,他们也进来了里面,皇太子妃有身孕,熬不住太久,已经先回去了东宫。

见温楚面上带着笑,也不像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那两人也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李惟言上前,走到了温楚的面前,皇后知道他们兄妹二人,这次再见许有许多的话要说,皇后对祁子渊说道:“初衡,你我先出去吧,让他们兄妹好好说些话吧。”

祁子渊听到这话,即便担心温楚,却也还是跟着皇后离开了此处。

时至傍晚,血红的晚霞落在殿内,李惟言坐在床边,从温楚的方向,只能见得他的侧脸。

“小喜.皇兄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可是皇兄也怕,也怕见到你,怕你不肯再同我碰面,怕你见到了我,就要来骂我,骂我当初为什么要丢下你一个人。你不在了之后,我午夜梦回之时,时常也会想着,当初若是死那个人是我,该有多好。”

夕阳西下,此情此景,衬得李惟言更加落寞。

温楚听到这话,身上痛得更加厉害,但她面上却还是在笑,她道:“皇兄,你别再去说这些傻话了,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这话却不知道怎么戳中了李惟言,他有些许激动,“好什么啊,哪里好了啊。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些许心绪,他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他想说,自她死后,一切好像都乱了套,父皇日益癫狂,母后的病也越来越重,而他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他不知道该去怎么说,急得脸色都有些发红,温楚先他一步开口,她问道:“皇兄这些年,过的也不大好,对不对。”

李惟言愣了一愣,他有些不敢去看温楚的眼睛,从始至终,一直都是这样侧着脸,不敢与她对视,温楚见他不肯说话,不肯回答,也不曾催促,只就这样等着他开口。

其实想也知道,他过得又怎么会好,灵惠帝如今这样的行径,哪里有将他当作皇太子,若是真心待他,他也不至于能这样步履维艰。

灵惠帝还在怨他,怨恨当初分明是去救下德妃和李昭喜的人,最后却救回了他。

灵惠帝待李昭喜很好,可好像从没想过,李惟言也是他的孩子。

过了许久,李惟言还是点了点头,他嘴边挂起了一抹勉强的笑,而后又说了些宽慰温楚的话,他道:“说苦其实也就这样,总归,当初的事情,我不能释怀,父皇也不能释怀,他记恨我.我这个皇太子当的,半废不废。”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声音听着有几分无奈,他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妨事的。至少,你回来了,一切都能好起来的。”

她回来了,一切都能好起来了。

她还是回来了。

*

温楚又接着养了许多日的伤,她也不继续在太和殿的偏殿住着,待到了差不多能下床的时候,孝义就先让她搬去了坤宁宫住下先。先前温楚一直随德妃住在德茗宫,虽说这些年来,德茗宫一直被守得很好,跟先前没什么两样,若是温楚想要回去住也不是不行。但是孝义担心温楚,如今她尚在病中,她跟在一边照看才放心。

灵惠帝自那日在诞辰昏倒了之后,竟也在床上倒了数日,好不容易醒过来以后,马不停蹄就乘了轿辇去了坤宁宫里头,两人又是一阵好哭。

温楚受了伤之后,孝义皇后便执意让她留在坤宁宫里头,其间她除了让宫女在旁边看顾她以后,自己也一直守在了她的身边,喝水喂药这样的事情都由着她自己来。温楚也就这样在坤宁宫待着养伤,一待便是许多日。

八月已经过了一半多,一阵燥热的风掠过了大理寺的长廊。

午后,两个大理寺的小衙役走过了此处,其中一人抱怨道:“这是什么鬼日子,都快入了九月份,怎么还热成这样。”

另外一人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谁晓得这鬼老天,往年也没这样,不过,一个多月没下雨了,也难怪。这是什么光景,腊月不下雪,八月不落雨,莫不真是气数已尽。”

“你不要命,我还要命,这些胡话别在说了!气数尽不尽的,又哪里是我们说了算的。”这人虽不让他继续胡说,可自己看左右没人,这嘴巴又没忍住去叨叨,“最近不是说怀荷公主寻回来了吗,听他们说,皇上的精神头一下子都好了很多。德妃虽然已经死了吧可是当年的事情,谁不知晓,我瞧着,这雨保不齐就是因为她而不降。”

温楚那日为李惟言挡剑一事闹出了不少的动静,而关于她的身份,大家看皇后皇帝的态度,自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谁晓得的呢,这些事情,同我们何干,降不降雨的,有什么天灾人祸的,大不了再让皇上下一份罪己诏呗,又还能怎么样呢?”

他倒不在意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同他们也没什么干系,过好自己眼下的日子才实在,这样想着,他便不由自主想起了宋喻生,道:“你说我们这宋大人最近是怎么了,谁惹了他不成,总觉着最近这大理寺里头怪怪的,谁也不敢吭声,生怕是触了他的霉头。”

“对对对,我也发觉了,平日里头多惠风和畅一人啊,最近就跟在冰里头泡过了一样,冷得吓人。”

两人口中的宋喻生,此刻正在厢房内处理公务,最近他一直都在大理寺中当值,就是连家都不常回去了,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竟然也冒出了几分疲态。

他知道,温楚已经脱离了危险,知道她现在在皇宫里面过得很好了,有最亲爱的亲人,他们每个人待她都很好,不像是他。

她离开他,能过得还好,可他离开她,好像不知道该去怎么过下去了。

他执拗得不可一世,非到她在他面前中了箭,才知道去放手。

他很想看看她,看看她,可是他知道的,她一定恨死他了,巴不得他永远消失才能快活。

自从温楚中箭离开他的那一日,宋喻生就患上了头疾,头痛之时,若千虫啃食,可即便是看了医师也见不得好。

他的生活恍惚一下子回到了之前,甚至还自虐般得将自己锁在厢房里面处理公务,他还在查何家的事情,也终于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而那具少女尸体实不再适合安置在大理寺内,寻不到父母,便只能先让人将其下葬,死前,还让人念了超度亡魂的的经文。

那坐暗庄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恐怕那些脏事,也有了一年之久。只是这一年,他们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孩子?偷来抢来买来,恐怕不知凡几。

又想到温楚曾同他提过的那些人贩子,恐怕就是从事这种营生。

可是若偷若抢又为何没人报官。

不,官府形同虚设。

若是被他们的人打通,报官又有什么用,丢个孩子的,一直拖一直拖,总能把这事拖没。

宋喻生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眼睛也胀痛得不像话,他累了便趴在桌子上面休息一会。

不知道为何,他先前过的日子也是这般,可是不过回去了以前孑然一身的日子,怎么就会是这样难受。

若一开始不曾触及过阳光,那样也还能去忍受些许黑暗,可待到触及了阳光之后,每一刻的黑暗都像是在凌迟。

他能去怪谁吗?只能怪自己。

她都待在他的身边过,可是还是弄丢了她。

怎么能这样没用啊。

宋喻生倒在桌案上面,越倒,头越疼,他起了身来。

此时,厢房的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宋喻生抬眸,看向了来人。

是大理寺来传话的门子。

门子来寻他,恐怕是有人来找他了。

宋喻生问道:“何事?”

门子忙道:“大人,有一对夫妻想要寻你,说是丢了儿子。”

宋喻生蹙眉,“哪里丢的便报哪里的衙门,寻大理寺做些什么?”

非是宋喻生不耐,只是丢孩子这事情,确实不归大理寺管。孩子丢了寻他做些什么?他去帮他们找孩子吗。

那个门子看得出来,这段时日还是不要去招惹宋喻生为好,可他收了那两夫妻的贿赂,如此想着,他还是添了一句,道:“那对夫妻说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了大人的,还说什么要是大人也不能帮他们的话,就要在大理寺门前长跪不起了.”

门子说完了这话,脑门已经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宋喻生闻此,便道:“把人带进来。”

丢孩子.又是同孩子有关。

说不准此事与何洪那事能有所干系。

宋喻生起身去了会客的桌椅那处等人。

没有一炷香,那个门子就已经将那两夫妻带到了跟前。

见到那两人的时候,宋喻生有片刻愣神,那两夫妻也晃神片刻。

很快,那男子先回了神色来,“公子!原你就是大理寺卿,宋家的世子爷,宋喻生?!”

说来也巧,这二人就是那日卖给宋喻生鬼工球的那双夫妻。

宋喻生虽也觉得巧,但很快也就接受了此事,他嘴角扯起了个笑,道:“是在下。”

那门子也颇有眼力见,见他们相识,赶紧招呼了那两人坐下,又给他们二人倒了两盏茶后,就退出了门,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都带上了。

齐晨说道:“实也没有想到竟能这般巧合,也是我们有眼不识珠,当日竟然未曾认出大人来。”他拱了拱手,又报上了他们的姓名,道:“大人唤我齐晨即可,内子齐萍。”

齐萍也行了个礼。

宋喻生坐在他们的对面,道:“公子夫人不必多礼,只是我想知道,齐公子口中的‘走投无路’,是何意。”

提起了这事,齐晨似想起来了什么事情,若怒气填胸,愤怒到了极点,可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又是一阵苦色,而他旁边坐着的齐萍,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至,不过眨眼之间,眼眶之中就已经一片通红,蓄上了泪。

宋喻生将他们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也没有开口催促。

齐晨深呼吸几口,竭力平复了心绪,而后开口说起了他的事情。

他道:“我同我的娘子不是京都本地人,打从周遭的县府来,我也不怕跟大人透底,我们在当地算不得多么出名有本事,祖上虽有德,只是后来我因为些许原因,脱了家族,外出经商。我同内子是幼年相识,好在后头,生意也起来了,别的不说,好歹吃穿不愁了。我们育有一子,如今十二年岁,可前两月,犬子在外头和小厮出了趟门,恰我和内子没跟在旁边,就叫人给丢了!”

说到了这里,齐萍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开始捂帕拭泪。

也是差不多的十二年岁,宋喻生的第一直觉,此事定和何洪他们脱不开关系。

他听到了齐晨说的“脱了家族”,又想到他们二人,一人唤齐晨,另一人唤齐萍。

同姓不婚。

不过看样子他们也不想提起这事,宋喻生便不去问,只是看向了齐晨,道:“孩子是何相貌。”

听到孩子是何相貌,齐晨支吾了一下,旁边的齐萍对齐晨这一踌躇的反应似不能忍受,她的声音都提起了几分,道:“还藏些什么,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藏!好不容易能有人愿意听我们说这些了,你全数说就是了。”

齐晨本是怕齐萍不愿让人知道,才犹犹豫豫,这会齐萍既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再掩藏,全盘托出。

他擦了擦眼角,将事情尽数说与宋喻生听。

“我同内子,是同族同宗之人,她是我的堂妹。按理来说,同姓不婚,可是,说来也不怕大人笑话,说句俗气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啊,实实在在,切切实实,情难自抑啊。家中父母,族中长辈皆不乐意,他们觉得这事吧,不体面,不周正,不像话。他们是体面人家,容不下我们,便逐我们出户。我知道的,悖逆人伦,总是会落得这样下场。”

古有言,男女同姓,其生不番。

当男女为同一个姓氏之时,就连所生的后代的都不会昌盛。同姓相昏,是不被世人理解的。

齐家在当地的府上,还算是大户,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全家轮番上阵劝说。可后来,两人坠入爱河之后,不管不顾,即便是千难万险也阻不了他们,齐晨后来便带着齐萍净身出户去了。也好在,他经商尚可,最后成了一富商,也不曾再让齐萍受了什么委屈。

齐晨继续道:“我们从齐家离开,我成了商人之后,和家里面也再没了关系。我同萍儿的孩子,是个男孩,至于样貌”

齐晨顿了顿,面上的表情十分苦痛,他道:“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了,生下来的时候,就白得吓人,全身上下都白得很,就连毛发都白。他生得很漂亮,漂亮得不像是个男孩,跟个女孩子一样。小孩们都怕他,大人们也不喜欢他。久而久之也不大喜欢出门,不大喜欢和人打交道。好不容易那天见外头天气好,乐意带上帷帽跟着小厮出去走一走。怪我,都怪我啊!那天他娘本也是要跟着一块去的,可我非要跟她去说些什么,孩子大了,自己走走也无妨事的话。我想着,他迟早要长大啊,迟早要一个人面对事情的,只是出个门,不用再跟着的啊!”

旁边的齐萍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她好恨,好恨当时要是跟着一起的话,就根本不会出这事了。可她为什么,为什么就让他一个人出门了呢!

(本章完)

作者说: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围炉夜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牡丹亭记题词》 感谢在2024-02-27 20:22:53~2024-02-28 19: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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